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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的小青年結個婚壓力山大,就怕丈母孃開口提條件,要有房有車有存款,一個也不能少。
小青年表示,城市套路深,我要回農村,誰知,農村路也滑,套路更復雜。
相比之下,漢高祖劉邦和呂后的婚姻談得真容易,一頓飯就搞定了。
時值秦滅六國,天下初定,單父縣的呂公一家為躲避仇人,搬到沛縣(今江蘇省徐州市西北部)居住。呂公和沛縣縣令關係很鐵,一到縣裡就受到熱烈歡迎。呂公大擺筵席,各方賓客帶上賀禮來捧場。
沛縣長吏蕭何負責收禮,他幫主人家定下規矩,份子錢不滿一千者,只能在堂下喝酒。
縣裡出名的大齡未婚男青年,泗水亭長劉邦,兜裡分文都沒有,到這一看,呵,我是流氓我怕誰,喊一聲:“賀錢一萬!”大搖大擺進門來。
呂公一聽,來了位“大人物”啊,急忙起身相迎,心想,土豪我們做朋友吧。蕭何是劉邦的好哥們兒,見劉邦這麼忽悠人家,也看不下去了,對呂公說:“這劉季啊,就愛吹牛,沒幹成過啥事。”
呂公不介意,他迷信相面,看劉邦的長相,“隆準而龍顏,美鬚髯”,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他奉為座上賓。呂公覺得,劉兄弟這麼有潛力,做朋友咋夠,不如做我女婿吧。
酒筵將盡。呂公對劉邦說:“我有個女兒,想許配給你做妻子,為你打理家務。”劉邦當然樂意了,分文未出,有飯吃有酒喝,還撿了個老婆。
一旁的呂夫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待客人散了,就向呂公抱怨道:“你常說,要讓咱女兒嫁戶好人家,沛縣縣令幾次求親,你都不同意。今天怎麼隨隨便便就把她許給別人呢?”
呂公當然沒喝高,也沒開玩笑,過陣子,他的大女兒呂雉就嫁到了劉家。
呂公當然不知,自己安排的這段婚姻,幾乎決定了一個帝國的命運。
劉邦這人,生活不檢點,在婚前就和情人曹氏生有一個私生子劉肥。呂雉絲毫沒有怨言,一心操持家務,為劉邦生下一女一子,平日裡帶著兒女下地種田。
結婚沒幾年,劉邦就攤上事兒了。
那時,劉邦以亭長的身份,押送徒役去驪山修皇陵,這幫人倒機靈,一路上陸續有人逃跑。到豐西澤(在今江蘇省徐州市豐縣),劉邦一看,跑了這麼多人,到驪山也不好交差,於是把徒役都放走了,說:“你們各自逃命去吧,我也跑路了。“
隊伍中的十幾名壯士見劉邦這麼仗義,決定隨他同行。劉邦連夜趕路,到芒碭山落草為寇。
不久後,有個叫陳勝的也是在服役路上遇到煩惱,趁機搞了一次大事情。
劉邦亡命芒碭山後,呂雉打聽到他訊息,常常從家裡送來衣物糧食。劉邦身在荒山野嶺,居無定所,很納悶老婆是怎麼找到他的。
呂雉很聰明,藉此進行輿論宣傳,回答道:“因為你在的地方,上面都有云氣繚繞。”雲氣,是祥瑞之兆,帝王之象。這個八卦訊息一經傳出,很多沛縣子弟想來歸附劉邦。
另一邊,沛縣縣令找不到畏罪潛逃的劉邦,只好下令,捉拿他妻子來頂替,呂雉非但沒過上幾天好日子,還得為劉邦背鍋,下獄吃牢飯。前來劉邦家中拿人的小吏也不老實,趁機對呂雉毛手毛腳。
縣裡有個獄卒,叫任敖,是劉邦好友,聽說這件事,立馬把欺負呂雉的小吏拖來狠揍一頓,並好生照看獄中的呂雉。呂雉沒忘記任敖的恩情,多年後自己執政,將其封為御史大夫。
這是史書中呂雉給我們的最初印象,一個為家庭無私付出、任勞任怨的弱女子。
公元前209年,大澤鄉起義爆發,劉邦帶領自己手下數百小弟,響應號召,在沛縣揭竿而起,正式“創業”。隨後幾年,奪取關中,進封漢王,與項羽爭奪天下。
楚漢戰爭時(公元前206年—公元前202年),呂雉和劉邦的父母不幸被項羽俘虜,當了兩年多的人質。
劉邦多次被項羽步步緊逼,早已顧不上家人。彭城潰敗,劉邦幾次將與自己同乘一車的女兒魯元公主和兒子劉盈踹下車,幸而駕車的夏侯嬰不顧危險把他倆抱回來,這才保住了劉邦與呂雉的骨肉。
滎陽對峙,項羽喊話要把劉邦的爹烹了,劉邦耍起流氓:“我們當年共同受命於懷王,約為兄弟,我爹就是你爹,你要把咱爹煮了,不要忘了分我一碗。”項羽大怒,要不是部下勸住,劉太公就成太公湯了。
那些日子裡,呂雉自然是朝不保夕,一直到公元前203年鴻溝議和,才回到劉邦的身邊。
分居多年,劉邦沒少拈花惹草,呂雉回到家,家裡別說小三,小四、小五都有了,這其中最得寵的,是來自定陶(今山東省菏澤市中部)的美女戚夫人。劉邦跟定陶這地方挺有緣分,滅項羽之後,正是在定陶的氾水北岸設壇稱帝。
天下大勢已定,劉邦終於可以騰出手管管家事了,受戚夫人鼓動,他腦海裡第一件事是,廢立太子。
你看,皇后呂雉的兒子,太子劉盈,為人懦弱,悶騷,喪,“不類我”。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劉如意,年紀雖小有潛力,“類我”。
對於劉邦的小算盤,朝中大臣堅決反對。其中,御史大夫周昌吵得最兇,在朝堂上據理力爭:“我、我雖不善言辭,但、但知道這事不成,陛下要是想廢太子,我絕、絕、絕對不奉詔。”一番話弄得劉邦又好氣又好笑。
周昌說話結巴,司馬遷在《史記》中將他的話寫作“臣期期知其不可”、“臣期期不奉詔”,還原當年情景。這裡的“期期”,就是周昌口吃的表現。
三國時魏國鄧艾也口吃,一開口就是“艾艾如何如何”,於是就有了“期期艾艾”一詞,專門用來形容口吃的人。
劉邦的偏袒,讓呂后和劉盈都岌岌可危,一旦太子被廢,呂后本人難逃大劫。作為一個母親,作為權力遊戲的參與者,呂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力挽狂瀾。
她跪謝周昌,感激他反對廢立,又向張良求計,花重金請劉邦久仰的“商山四皓”出山。
種種跡象讓劉邦以為,太子劉盈是人心所向。劉邦雖愛戚夫人,卻已無力迴天,於是,讓戚夫人伴舞,自己作一首《鴻鵠歌》,抒發內心的無奈:
“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秀恩愛,死得快。公元前195年,漢高祖崩,劉盈即位,呂后攝政。呂后開始實施血腥的復仇計劃,她下詔命趙王劉如意進京,毒死,把戚夫人製成“人彘”,斷手足,挖雙目,燻聾兩耳,毒啞喉嚨,投入廁中折磨至死。
至於劉邦的其他兒子,都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除了劉如意,對皇位最具威脅的是齊王劉肥,他是劉邦的庶長子,屬地有七十三城,也是諸子中最先被封為王的。
劉盈即位第二年,劉肥朝見。劉盈跟哥哥客氣,請他坐上座,如此,有悖君臣之禮。呂后見了,氣不打一處來,當場就起了殺心。呂后倒兩杯毒酒,讓劉肥敬酒,想當場將其鴆殺。一旁的劉盈啥也不懂,拿起來就要喝,嚇得呂后趕緊把他那杯打翻。劉盈一臉懵逼,劉肥秒懂,這是要出事呀。
劉肥想,這下完蛋了,估計長安城都出不去了。齊國內史(諸侯國內主管民政的官員)急中生智,向劉肥建議,反正齊國地大物博,不如將一郡之地獻給魯元公主作為湯沐邑(諸侯、皇后、公主等受封者收取賦稅的私邑)。
劉肥照做,將城陽郡奉上,並提出尊魯元公主為王太后。認自己妹妹做媽,夠窩囊,也夠狠,為了活命,臉都不要了。呂后聽了,洋洋得意,為女兒辦了個隆重的“認兒典禮”,之後,大發慈悲放劉肥回封地。
劉邦總共才八個兒子,呂后收拾掉了一大半。
第八子燕王劉建早亡,留下的孩子被呂后派人暗殺,絕後,封國被廢。
第七子淮南王劉長,是由呂后自己撫養長大,呂后攝政時受到優待,因此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惡習,文帝時圖謀叛亂,被捕進京,在半路上絕食自盡。
第六子淮陽王,劉友。劉如意被毒殺後,呂后讓劉友繼任趙王。劉友的老婆出自呂后家族,因劉友寵愛其他女子,心生妒忌,向呂后進讒劉友謀反。呂后將劉友軟禁,將他活活餓死,死後埋到平民墳地。
之後呂后把趙王封給劉邦第五子,梁王劉恢。劉恢被迫娶呂后侄子呂產之女為妻,心中另有所愛,處境和劉友一樣苦逼。呂產的女兒比上一任趙王妃更潑辣,直接把劉恢寵愛的女人毒死。劉恢既無自由,又無愛情,頓覺人生無趣,幽憤自殺。
這麼看,好像呂家的姑娘都傳染了呂后的善妒,劉家的兒子都繼承了劉邦的多情。
三任趙王死於非命,這塊封地猶如被詛咒一般。公元前181年,年邁的呂后想讓代王劉恆接任趙王。代國地處邊陲,環境惡劣,讓小哥哥去趙國享享福,感動不感動。
劉恆連連say no,不敢動,不敢動,寧願在邊疆吹風,也不敢去當趙王,婉拒呂后的任命,只求平安。眾所周知,劉恆,就是日後的漢文帝。
這就是我們熟悉的呂后,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嫉妒和恐懼,讓這個剛毅的女人拿起了屠刀,而她所做的一切,既是為了兒子,也是為了自保。
奪嫡之爭,戚夫人除了年輕貌美、能歌善舞外,沒有其他籌碼,但呂后有,她有清醒的政治頭腦和出色的政治手腕。
劉邦寒微時,呂后是賢妻良母。劉邦顯赫時,呂后是堅強後盾。
不要總羨慕有的男人,家中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或許,那個陪伴男人度過漫長歲月的髮妻,才最可貴。
開國功臣韓信、彭越之死就是由呂后一手主導。
劉邦稱帝后即收回韓信的兵權,後又將其從楚王貶為淮陰侯,困在長安。韓信原本軍功第一,卻只能鬱鬱寡歡,恥與噲伍。
公元前197年,恰逢陳豨叛亂,劉邦帶兵鎮壓。呂后詔有謀反跡象的韓信進宮,有意為劉邦剷除這個心腹大患。
說起來,韓信有恩於呂后,如果不是韓信在劉邦與項羽對峙之時,攻城略地,對霸王形成包圍之勢,恐怕也不會有鴻溝議和,呂后還得繼續做人質。
此一時,彼一時。
韓信本不想聽從呂后命令,可呂后派來傳令的那個人他不得不信任。那個人,是蕭何,是當年舉薦韓信的伯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正是蕭何向呂后提議,用計騙韓信進宮。
韓信一去,了無生機,被呂后處斬於長樂宮鍾室,夷三族。
韓信遇害不到一年,另一個功臣,梁王彭越因涉嫌謀反,被劉邦廢為庶民,流放到蜀地。
彭越強盜出身,大老粗一個,沒有政治意識,在流放的路上遇到呂后車駕,還以為自己可以搶救一下,向她哭訴冤情。
呂后轉念一想,這彭越也是響噹噹的英雄,放虎歸山可不得了,假意答應為彭越申訴,帶著他回去見劉邦。回來後,呂后跟劉邦建議,一個字,殺,並強迫彭越的門客誣告其主謀反。
結果,彭越也被處死,夷三族,屍體剁成肉醬,分賜給各方諸侯。
呂后懂得揣摩劉邦的心思,無論是韓信,還是彭越,劉邦都不想留,呂后為他執刀,此舉有利於劉邦,更有利於呂后。
韓信、彭越的下場都是“夷三族”。所謂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及妻族。據《漢書·刑法志》載:被判夷三族者,首先要黥面,然後割鼻,斬腳趾,笞打至死,最後才斬首,並剁成肉醬。可說是一項殘忍的刑罰,且株連者甚眾。
呂后助劉邦一臂之力,使得韓信、彭越及其家族受此罪而死,自己執政後,卻堅決廢除三族罪。
而且,在其攝政時,舉國休養生息,三次“大赦天下”。
同時,又廢除挾書律和妖言令。挾書律為秦始皇焚書坑儒時所頒佈,規定對私藏違禁書籍者處以滅族極刑。妖言令也是上承秦制,主要針對“誹謗朝廷”、“妖言惑眾”的百姓,秦漢之際多有因言獲罪者。呂后認為這些都是前朝弊政,將其一一革除。
從古至今,欲效法呂后的政壇女強人們,大都沒在這一點上學到位,她們常忽略了呂后曾經的一項先進措施——言論自由。
人皆有善惡兩面,呂后何嘗不是呢?人們常記住她對仇人的殘忍報復,卻忽視了她對百姓的慈愛之舉。
對外,呂后也是一把好手。
當時,匈奴的冒頓單于征服各族,縱橫北方草原,不可一世。他曾寫信羞辱呂后,信的大意是“你老公沒了,我剛好鰥居,不如咱倆來湊一對”。
匈奴人在兩性關係方面向來很開放,甚至還有收繼婚的陋習,後來王昭君出塞,在第一任丈夫呼韓邪單于去世後,便又嫁給了他的長子復株累單于。
呂后拿到冒頓的信後,火冒三丈,當即決定,要興兵討伐匈奴,幸虧大臣季布及時勸住。
呂后也很快冷靜下來,還是延續漢初的和親政策,送些禮物給單于,搪塞了事。呂后裝糊塗,表示自己是斯文人,看不懂信裡寫了啥。
如果此時大漢因為這個小小過節,早半個世紀就與匈奴開戰,後果不堪設想。
若沒有呂后在內政、外交的種種舉措,或許就沒有之後的文景之治,漢武帝對匈作戰也無從下手。
司馬遷寫《史記》時秉筆直書,不為漢惠帝劉盈作本紀,卻不惜破例為呂后作《呂太后本紀》。縱然沒有放過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黑暗的一面,但也不忘書寫呂后的功績,認為,在她主政期間:
“政不出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
然而,在權力鬥爭中,呂后逐漸迷失了自我,她過度的保護欲不僅沒有讓劉盈更加獨立,反而讓他更加懦弱。
劉盈在看過受“人彘”之刑的戚夫人後,大受打擊,從此借酒消愁,不問政事,這方便了呂后臨朝攝政,也疏遠了母子關係。
為保證獨掌大權,呂后大封諸呂,開兩漢外戚干政的先河。對於其中利弊,呂思勉先生客觀地認為:“內任外戚,外封建宗室,此漢初之治法也。”
可是,此舉卻有違“白馬盟誓”,劉、呂兩家形同水火。
有一次,劉肥的次子劉章入宮,在酒宴上擔任酒吏,請求以軍法監酒。呂后準了。
乘著酒興,劉章請示,要為太后表演耕田的歌謠。呂后樂了:“你是諸侯之子,哪裡知道怎麼種田呢?”
“臣知之。”劉章回答,隨後唱道:
“深耕溉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
耕田時,禾苗需疏朗,不是同類者,要將其剷除。呂后聽了,沉默不語。
酒過三巡,有一個人醉了,要逃離酒席。劉章健步如飛,追上去,拔劍將他刺死,滿座皆驚。此人,是呂后家族的人。可是,呂后已經同意劉章以軍法監酒,也沒法拿劉章治罪,只好就這麼算了。
劉章就這樣全身而退。
公元前180年,呂后“病犬禍而崩”。在幾個月前,她在外出時被“蒼犬”抓傷,漢人迷信,傳為劉如意鬼魂作祟。實際上,呂后很可能是感染狂犬病去世的。
呂后去世後不久,呂氏很快就被功臣元老和劉氏宗室剷除。在這過程中,出力最大的劉氏子孫,正是劉肥的三個兒子——齊王劉襄、朱虛侯劉章和東牟侯劉興居。
當年他們的父親十分窩囊,為保命獻地求饒,認妹為母。這三個兒子替父雪恥,著實威風了一把。
呂后,作為中國統一王朝的第一位女主,在漢惠帝劉盈及兩任少帝期間,執掌朝政15年。拋開宮廷的腥風血雨不談,其在政治上的舉措還是可圈可點。
當年,呂公安排那段婚姻,只是希望女兒能嫁給一個有前途的丈夫。誰知,竟不經意間決定了一個帝國的未來。
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最初不過是一個小小亭長的妻子,後來卻成為大漢王朝的實際統治者,在保證自己和兒子安全的同時,穩固了大漢的江山。
兩千多年來,對呂后的評價眾說紛紜,到上世紀70年代,
關於呂后的論著突然如雨後春筍般湧現,有一段時期,有人評價她是“我國曆史上第一個傑出的女法家”,後來,對其的主流評價又變成了“叛國篡權”的野心家。
呂后肯定想不到,在自己去世兩千多年後,居然還有人,打著她的名號興風作浪。
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不知道這段歷史是否讓您有所觸動,以史為鑑,讓我們做更好的自己。我們下期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