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那一日,瑞士日內瓦湖畔秋色斑斕,靜謐和美。
中午時分,兩名中年貴婦一前一後,沿著湖畔款步往碼頭方向行去。
前面那位稍稍年長,一襲黑衣,裝扮素淨,卻身姿挺拔,步態優雅。
她表情沉靜,目不斜視,彷彿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一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踉蹌著朝她撲了過來。
一根長達10釐米的尖細器物,悄無聲息地扎進她的胸膛。
她被撞倒在地,驚魂未定,壓根感覺不到身體有何異常。
那個年輕人動作靈敏如狡兔,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
緊隨其後的同伴慌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她臉色慘白,大夢初醒般呢喃著:“發生了什麼事?”
同伴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然而,不到半個小時,她就猝然昏厥,再也沒有醒來。
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1898年9月10日。
這一年,她61歲。
第二天,奧匈帝國皇后遇刺身亡的訊息震驚歐洲。
半個世紀之後,一部以她為原型的電影風靡全球。
電影演繹的童話愛情隨之成為幾代年輕女孩的終極嚮往。
她的名字,也就此與美好和幸福劃上等號。
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她的故事遠不如電影那麼浪漫美滿。
現實中,苦痛與缺憾,才是她的人生主旋律。
對了,這部電影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茜茜公主》。
一切緣起於一場相親。
1853年夏天,馬克斯公爵夫人帶著兩個女兒,來到了奧地利南部的溫泉小鎮巴德伊舍。
在王室的避暑行宮裡,馬克斯公爵夫人見到了她的姐姐,奧地利索菲皇太后。
此前,姐妹倆早已商定,要藉著這次會面,撮合公爵夫人的大女兒海倫娜與索菲皇太后的兒子,奧地利皇帝弗蘭茨· 約瑟夫一世。
彼時,海倫娜芳齡19,溫柔賢淑,美麗端莊。
而弗蘭茨23歲,繼位5年,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在外人眼中,兩人堪稱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曾想,弗蘭茨並不喜歡海倫娜,反而對她的妹妹伊麗莎白情有獨鍾。
伊麗莎白的乳名叫茜茜,當時未滿16歲,看起來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可是她靈氣逼人,像一隻嬌憨的小鹿,一下子就撞進了弗蘭茨的心房。
他非茜茜不娶。
索菲皇太后拗不過兒子,只好請妹妹當說客。
馬克斯公爵夫人問茜茜是否喜歡錶兄弗蘭茨。
茜茜一臉懵懂,笑著回答:“這樣一個男人有誰會不喜歡呢?”
當時的她還太年輕,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輕率的回答將讓她悔恨終生。
幾天之後,茜茜與弗蘭茨舉行了訂婚儀式。
很快,奧地利皇帝對未婚妻的狂熱愛戀就傳遍了巴德伊舍。
弗蘭茨頻頻邀請茜茜出遊。
坐在敞篷馬車上,他把自己的斗篷解下來,披在茜茜肩上。
在樹林裡散步,他的手臂總是半扶著她的腰肢,隨時提醒她注意腳下的小石子。
他對她傾吐愛意,說:“你知道嗎?我簡直不知道如何表達我的快樂心情!”
只可惜,這段感情註定不對等。
弗蘭茨對茜茜的愛持久而熱烈,伴隨了他的一生。
茜茜的心門卻自始至終,都沒對弗蘭茨真正敞開過。
事實上,弗蘭茨越是呵護備至,茜茜越覺得苦惱不堪。
她從小在巴伐利亞的山林長大,愛好運動,身體強健,行動靈敏。
她不是溫室裡嬌滴滴的玫瑰花,而是森林中自由生長的野薔薇。
這樣的她壓根不需要斗篷,也不需要被人攙扶。
弗蘭茨過度的保護欲讓她總是下意識迴避,逃離。
這種相處模式也成為兩人未來關係的縮影。
在長達數十年的婚姻生活中,他總是以保護者的姿態包辦一切,而她卻千方百計試圖逃離。
但在最初的日子裡,茜茜的冷淡,更多被弗蘭茨理解為少女的羞澀。
他們在第二年4月就舉行了隆重的婚禮。
當茜茜乘船抵達維也納,還未來得及下船,弗蘭茨就迫不及待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她。
在岸邊圍觀的民眾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此情此景,無論是目睹抑或耳聞,都讓人相信,這就是愛情最好的模樣。
也許只有茜茜自己感到不滿。
多年後,對於這樁婚事,茜茜依然難以釋懷。她說:
“婚姻是一種荒唐的事物。作為15歲的孩子被人出賣,先是做出自己不懂的承諾,然後是30年或更長時間的悔恨,而且無法從中解脫出來。”
婚姻於茜茜而言,更像是一場對靈魂的漫長凌遲。
她無法適應規矩森嚴的宮廷生活。
雖然有一個公主的頭銜,但她的父親馬克斯公爵只是巴伐利亞王國的閒散貴族。
馬克斯公爵是個愛好文藝的浪蕩貴公子,寫詩彈琴和騎馬競技是他的日常。
茜茜繼承了父親的文藝細胞,她多愁善感,喜愛作詩。
同時,父母對她的教養極為寬和,使得她自由散漫的天性也得到最大程度的釋放。
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貴族淑女,不會彈琴繡花,也不喜歡喝茶閒聊。
她熱衷騎馬,遛狗,散步,喜歡一切能與大自然親近的活動。
這樣一個率性爛漫的女孩,如果嫁進普通的貴族之家,可能會成為招人喜愛的好妻子,好媳婦。
可惜,她偏偏嫁入了哈布斯堡王室,這個全歐洲繁文縟節多如牛毛的家族。
還有一位極其捍衛規矩,保守又強勢的婆母。
索菲皇太后覺得這個媳婦個性過於外露,而且言行舉止不夠端莊得體。
她親自指派了最嚴格的宮廷女官隨侍在茜茜身旁。
無論茜茜幹什麼,只要不符合規矩,女官就會出面阻止。
哪怕是露齒而笑也不被允許,因為茜茜的牙齒不夠白。
所以茜茜流傳下來的所有照片和肖像畫,清一色都是嘴唇緊抿的模樣。
更讓茜茜崩潰的是,她沒有任何隱私,隨時隨地都處於被人監視的狀態。
她每天說了什麼,幹了什麼,都有侍女定期向索菲皇太后彙報。
即使是與弗蘭茨同床共枕時也不例外。
此外,茜茜自小就養成了健身和洗澡的習慣。
為了討妻子歡心,弗蘭茨下令對寢宮進行改造,在房間裡加裝了浴缸、體操槓和吊環。
這些現代設施引起了索菲皇太后的極大不滿。
而一國皇后像體操運動員一樣操練,也被認為驚世駭俗,有失體統,因而傳為王室醜聞。
茜茜也因此受到奧地利貴族的一致排擠。
她不被哈布斯堡王室的所有成員喜歡,除了她的丈夫。
弗蘭茨發自肺腑愛著妻子,他盡一切努力希望茜茜在宮廷中過得舒心。
他的體貼入微是茜茜在宮廷裡感受到的唯一暖意。
她曾幽幽嘆息過:“如果他不是皇帝,那該有多好。”
然而,沒有如果。
弗蘭茨不但是至高無上的帝王,還是一位極其勤勉的君主。
他每天凌晨4點就起床處理政務,常常要忙碌到深夜。
回到寢宮後,小夫妻往往說不到幾句話,就有侍從進來提醒,已到就寢時間。
久而久之,茜茜與丈夫之間越發沒了共同語言。
她逐漸陷入到孤寂之中。
孑然一身,孤立無援。
後來,曾有貴婦回憶起在一場宮廷舞會上,茜茜留給她的印象:
“她似乎並不是在舞會的人群當中,而是孤傲地站在大海邊高高的岩石之上,茫然地注視著遠方”。
茜茜與索菲皇太后的矛盾,在有了孩子後進一步激化。
婚後3年,茜茜接連生下兩個女兒。
大女兒沿用了皇太后的名字索菲,二女兒取名吉塞拉。
皇太后以茜茜還是個孩子為由,剝奪了她哺乳和親自教養子女的權利。
兩個女兒一出生,就被抱離她的身邊。
這讓茜茜內心極為憤懣。
終於,她等來了一次全家相聚的機會。
1857年,茜茜不顧皇太后的極力反對,帶上兩個女兒,跟隨丈夫出訪匈牙利。
這可能是結婚3年多以來,茜茜過得最愉悅的一段時間。
不過,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兩個女兒高燒不退,上吐下瀉。
最終,剛滿兩歲的大女兒索菲沒能挺過來。
皇太后把長孫女的夭亡歸罪於茜茜的執拗,兩人的關係降到冰點。
直到1年以後,茜茜生下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繼承人,她與皇太后的關係才有所緩解。
這個名為魯道夫的孩子是茜茜唯一的兒子。
他一生下來,就被弗蘭茨冊封為“皇儲”,尊貴至極。
而且,與他的姐姐們一樣,他出生不久,就被抱離母親,在祖母的膝下長大。
也許是受了長女早夭的打擊,茜茜這次竟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多年的宮廷生活磨平了她的稜角。
她變得沉靜,鬱鬱寡歡,恍若一潭死水。
精神異常的徵兆開始逐漸顯露。
她不再配合履行作為妻子、母親與一國皇后的職責。
日復一日,她把自己關在房內,瘋狂健身。
雙槓,吊環,啞鈴,舉重,擊劍。
一圈下來,至少需要四五個小時。
天氣晴好的日子,她還要“加練”,到戶外暴走十幾公里。
弗蘭茨無奈,只好派一些體能好的女官、侍從緊隨其後,以確保她的安全。
也許,在茜茜看來,只有透過對肉體的百般折磨,才能消解內心深處的極度痛苦。
但她近乎自虐的種種行為,成為媒體爭相報道的焦點,令世人譁然。
為了維護愛妻和王室的名譽,弗蘭茨只能給全國媒體下達了“禁言”的指令。
不過,長期高強度的健身,也讓茜茜的體形接近於完美。
她擁有172cm的高挑身材,即使生養過幾個孩子,體重始終保持在50kg以內,腰圍一直維持在45cm左右。
她的美貌也在這個時期登峰造極。
1860年,茜茜23歲。
英國大使夫人見過她後驚為天人,在寫給家人的信中說:
“她特別漂亮,高個,濃密的深棕色捲髮瀑布般披在背後。她穿著一條品紅色的緞子長裙,當摺疊門推開後,她猶如一道美麗的風景出現在眼前……她明眸閃亮,面容精緻,組合在一起特別動人。”
27歲時,茜茜返回故鄉巴伐利亞參加弟弟的婚禮。
她的光彩引來所有賓客的讚歎,巴伐利亞王后也連連稱讚她“美貌絕倫”。
後來,畫家弗朗茲把她參加婚禮時的形象畫了出來。
她身穿帶有星星圖案的白裙,發綴鑽石星花的造型,成為流傳至今的經典。
即使到了36歲“高齡”,她的美貌還能讓波斯國王納賽爾丁情不自禁發出感嘆:“啊,多麼漂亮啊!”
然而,與肉體的健美形成巨大反差的,是茜茜精神上的極度抑鬱。
當侄女驚歎她如同泰坦尼亞女神時,她說:“不是泰坦尼亞女神,而是被捕獲的海燕,關在了牢籠之中。”
茜茜選擇了自我放逐。
從魯道夫兩歲時起,她開啟了在世界各地陸續環遊的旅程。
一開始,茜茜以身體不適為由,向丈夫提出遠赴非洲西北角的馬德拉島休養。
弗蘭茨不捨,但看到妻子終日悶悶不樂,只好妥協。
茜茜遂帶著少量侍從前往馬德拉,一住就是大半年。
為了杜絕外界的猜疑與流言,奧地利王室對外宣稱皇后感染了肺結核,需要隔離休養。
從馬德拉返回維也納後,茜茜的氣色好了許多,臉上也浮現出久違的笑容。
這讓弗蘭茨頗感欣慰。
然而1個月之後,茜茜再次出行,這次她的目的地是地中海的科孚島。
弗蘭茨終於意識到,妻子對維也納宮廷生活的厭惡,對自由生活的渴求。
過了幾個月,他罕見地放下手頭的工作,前往地中海看望了茜茜,還寬慰她不必急著返回維也納。
於是,茜茜在地中海地區足足流連了1年之久。
自此,維也納逐漸淪為茜茜周遊世界的“中轉站”。
她時不時回到維也納,與丈夫、子女短暫相聚之後,繼續啟程。
年復一年,她的足跡遍佈歐洲、非洲、亞洲。
不過,隨著地理距離不斷拉大,她和弗蘭茨的感情反而越來越親厚了。
每當妻子離開維也納,弗蘭茨的思念之情就難以遏制。
他頻頻給妻子寫信,叫她“親愛的天使”“我心中的愛”。
信件的末尾,他把自己稱之為“你的小男人”,或“你的小人兒”。
愛意溢於言表。
茜茜雖無法回應丈夫熾熱的感情,卻因對他深懷愧疚而滿含柔情。
一位陪伴了茜茜長達20年之久的女官曾說:
“皇帝沒有進入她的精神生活……她很尊重他,也喜歡他,但並不真正愛他。”
茜茜認為是因為自己,才使得一國之君被迫忍受孤獨與寂寞。
所以,在她的默許之下,弗蘭茨有了情人。
甚至,當她發現丈夫對皇家戲劇院的首席女演員卡薩琳娜懷有好感之後,即命畫家給卡薩琳娜畫了一幅肖像畫。
她把這幅畫贈送給弗蘭茨,又安排他們見面。
還建議卡薩琳娜在宮廷附近置產,以便與皇帝幽會。
在她的極力撮合之下,弗蘭茨和卡薩琳娜保持了30多年的情人關係。
茜茜的行為在世人看來匪夷所思。
不過,細想之後倒也可以理解。
她的動機十分單純,純粹希望弗蘭茨得到快樂,以減輕自己內心深處的負罪感。
在茜茜的心中,情愛與婚姻實在無足輕重。
終其一生,她始終活在自己精心構築的精神世界裡,並且拒絕任何一個男人走入其中。
包括自己的丈夫,也包括她最著名的緋聞物件,匈牙利安德拉希伯爵。
1865年,茜茜和安德拉希伯爵一見如故。
他比茜茜年長十餘歲,當時一直致力於推動奧匈帝國的成立。
安德拉希伯爵最初接近茜茜,無疑是出於政治目的的需要。
因為他了解到,這位奧地利皇后熱愛自由奔放的匈牙利文化。
但在相處的過程中,個性相近,志趣相投的兩人很快就成為至交。
茜茜對安德拉希伯爵極為仰慕和信賴。
在她的說服下,弗蘭茨最終同意了安德拉希伯爵的政治主張。
1867年,奧匈帝國成立。
弗蘭茨和茜茜共同加冕,成為匈牙利的國王與皇后,安德拉希伯爵則出任匈牙利首任首相。
此後30餘年,茜茜與安德拉希伯爵保持著密切往來。
不過,兩人的關係始終“發乎情,止於禮”。
晚年茜茜還曾驕傲地宣稱:“那是一種忠誠的友誼,它沒有被情愛所毒化。”
茜茜的晚年,在不斷失去中度過。
首先是獨子。
魯道夫不僅在外貌上與茜茜酷肖,敏感厭世的性格特質也與母親如出一轍。
童年時期他被迫與父母常年隔離,缺乏親情滋養,致使成年後被孤獨與恐懼支配。
後來,婚姻生活的不幸,以及對未來帝王生涯的絕望,又令他染上酗酒的惡習,並最終壓垮了他。
1889年,魯道夫31歲。
他選擇了與年僅17歲的情人飲彈自盡。
兒子的自戕給了茜茜沉重一擊。
她為自己長期疏於對兒子的關愛和照顧而深深自責。
她把所有的華服與首飾都送給了女兒,餘生只著黑衣。
但不幸還在繼續。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她的密友安德拉希伯爵,與感情最親厚的姐姐海倫娜也相繼亡故了。
茜茜心靈那根本就緊繃的弦徹底斷裂。
一直潛伏在她血液裡的抑鬱因子被啟用。
她痛不欲生,形容枯槁,眼眸再不復往日的神采。
她變得更加神經質,厭世的症狀進一步加劇,任何形式的社交都讓她深惡痛絕。
在生命的最後9年,茜茜像吉普賽人一樣,在世間無休止的流浪。
但任何美景,都無法再讓她展顏一笑。
她的心空空如也,只剩一具軀體苟延殘喘。
1898年,她終於來到了生命的終點站,瑞士日內瓦。
她在此逗留了一段時間。
直到將要乘船離開的那天中午,一個名叫盧切尼的無政府主義者,用一根長針,刺穿了她的心臟。
可笑的是,盧切尼之所以刺殺茜茜,只是因為她奧匈帝國皇后的尊貴身份能讓他“風光一陣子”。
不過,他的無心之舉,倒“成全”了茜茜,使她終於得到徹底的解脫。
她不用再毫無意義的遊蕩,也不用再承受對自我身心的折磨。
她曾在日記中寫過:“我希望我的心能開一個小口,好讓我的靈魂飛往天國。”
最後,一切如她所願。
茜茜的一生,是幸,也是大不幸。
她姿容超俗,遺世獨立。
即使歷經百年滄桑,她的風華仍然驚豔世人。
她還天資聰穎,才華滿腹。
是優秀的體操、擊劍、游泳運動員。
還習得一身好騎術,可以同時駕馭4匹馬,是歐洲多項騎術競技的冠軍。
她是詩人,會說多國語言,曾把《哈姆雷特》譯成現代希臘語,把拜仁的詩集翻譯成德語。
在那個時代,貴族女性都難逃政治聯姻。
可她遇到了痴愛她一生的弗蘭茨。
弗蘭茨縱然不是她理想中的良人,卻一生戀她、護她。
他給了她力所能及的一切,尊重她自由生活的選擇。
即使她半生漂泊在外,即使她從不回應他的滿腔愛意,他依然無怨無悔。
當茜茜遇害的電報送達維也納,弗蘭茨讀到“皇后陛下剛剛過世”這幾個字,就忍不住痛哭失聲。
後來,他的侍從官回憶起這一幕,提起這位年近70的皇帝哭著說了一句話:
“我現在在這世上一無所有了……沒人瞭解我們彼此有多相愛。”
在茜茜下葬前,他把妻子的一縷秀髮剪了下來,餘生一直隨身攜帶,直到18年後辭世。
他與茜茜撮合的情人卡薩琳娜也斷了聯絡,獨身終老。
然而,一個人擁有得越多,就越難以找到自身的位置。
茜茜的不幸也由此而來。
她個性敏感,驕縱任性,一直拒絕長大。
在內心深處,她始終都是童年時期那個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她抗拒進入成人世界,拒絕承擔作為妻子、母親和皇后的責任。
甚至把自己與他人對立起來,認為全世界都在與她為敵。
她曾如是解釋自己四處漂泊的緣由:
“我沒有其它辦法。在大人物的世界裡,我終日受到人們的迫害,他們惡語中傷我,誹謗我,極力傷害我,可是上帝可以明鑑,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我想,我應該找到一個給我安寧和歡樂的社會。我回到了自我,轉向了大自然。森林不會傷害我……大自然比人類更懂得感恩。”
可惜,聰慧如茜茜,竟不懂得,安寧和歡樂,從來不取決於外界,只能向內心找尋。
人只有不斷剝去外殼,接受人世沉浮歷練,一次又一次忍痛蛻變,才能嶄露出柔軟又堅強的核心。
這是得到真正的安寧和歡樂的必經路途。
而一個拒絕承擔責任,將人生消磨在不斷逃離中的人,即使走過萬水千山,見識過大千世界,也註定一無所獲。
因為她的心靈只是一片荒漠,寸草不生。
她的靈魂,最終也會墮入無盡的虛空,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