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好漲粉，政府部門盯上家長群：家校資訊過載盼減負
半月談記者 姚子云 陳毓珊
半月談記者近期調研發現，一些政府部門看中學校人員基數大、易管理等“優勢”，將政務類公眾號、App的漲粉需求，以及各類評比任務，透過家長群轉嫁至學生家長，“指尖形式主義”向學校蔓延。
形式主義向校園傳導，加重家校負擔
半月談記者採訪發現，家長群中出現越來越多與教學內容無關的資訊，給部分家長和教師帶來額外的工作和壓力。
——文明建立、縣區爭優，政績評比盯上家長。“各位家長朋友，建立文明平安示範區需要您投上寶貴的一票。”“關注公眾號並閱讀以下文章，完成後在本班級群裡接龍。”……不少學生家長反映，家長群裡不時出現一些“拉票”“求關注”資訊。
一位來自江西南昌的張女士告訴半月談記者，家長常常被要求參加第三方投票活動，需關注公眾號並連續多天投票，多是屬地文明建立、縣區評比等內容。一些單位甚至把“行政命令”下達至學校，給各學校排名，以達到“漲粉”“拉票”等目的。
——任務轉嫁、壓力下沉，教師學校不堪重負。廣東清遠一小學班主任感嘆，進了家長群，天天家長會。她對半月談記者說，按照上級要求，要在群裡發各類主題創意、答題等活動，除安全教育等確須向學生普及的內容外，還有不少區域改革、社會保障等“超綱”專業性答題，校方也表示無奈。
不僅如此，上報統計資料也讓許多教師為難。有教師感慨，過多過濫的“額外”工作佔用精力、影響備課。也有校方對上級任務表示“情非得已”，甚至主動“加槓桿”，以達到避責目的。“如將安全教育答題記錄留痕，萬一發生安全事故，和沒有留痕的處理方式是不一樣的。這也是無奈之舉。”江西吉安一名中學管理人員說。
——商業嫁接、流量變現，無關任務不堪其擾。有受訪家長表示，自己手機裡下載了不少“殭屍”App，其中以政務號居多，除日常資訊外，還有酒店預訂功能，可連結到外部商業平臺。
半月談記者調查發現，部分App、公眾號實為商業機構與政府部門合作開發，擠進校園後，為商業服務內容聚集“人氣”。“如果頻繁向家長群推廣此類內容，會讓家長覺得‘不務正業’。”江西豐城一中學教師坦言，之前就出現過家長不滿學校佈置與教學無關的任務，在群裡與教師“開撕”的情況。
三重原因加劇家校資訊過載
一些業內人士認為，家長群資訊過載暴露部分行政部門官僚化的頑疾，也折射“指尖形式主義”從行政單位向外傳導的趨勢，還有一些機構看中了資訊進入校園的“生意”，千方百計“撬開”學校的大門。
——行政任務向校園轉嫁。在受訪家長提供的群聊記錄中，有不少“接上級通知”“按區裡要求”等字眼。南昌市社科院社會所所長戴慶鋒認為，家長群資訊過載，一個重要原因是一些行政主管部門為完成自身職能任務，轉而向學校轉嫁。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說，一些政府部門看中學校人員基數大、易管理等特點，利用考核“指揮棒”將“漲粉”任務透過檔案、通知等形式下發至學校，以完成相關行政指標。
——形式主義改頭換面。近年來，中央下大力氣為基層減負，但半月談記者調研發現，形式主義有向學校轉移趨勢。河南安陽一學生家長告訴半月談記者：“完成學校這類任務後還要在家長群裡‘接龍’、發截圖，不按規定完成，又怕影響孩子在老師心中的印象。”
——資訊推廣暗藏商業利益。半月談記者調查發現，有的機構與行政主管部門合作開發App、公眾號，透過家長群積攢下載、關注量，提升平臺商業價值;有的機構以“智慧校園”為名，繫結學生作業、校園繳費等通道，透過優惠、贊助等方式，讓學校幫忙推廣、引導學生下載使用。
“推廣一些有益學生身心發展的內容無可厚非，技術進步應該為教育賦能。但一些‘掛羊頭賣狗肉’的行為，在監管中有一定困難，給了一些別有用心者‘活動空間’，加劇校園資訊過載。”福建天衡聯合律師事務所律師張龍翔說。
資訊減負，打造良性家校互動
針對部分家長反映家長群“變了味”、家校雙方受累的狀況，專家建議，各類家校協作資訊應規範化，謹防“指尖形式主義”滋擾校園，讓家長群迴歸家校溝通的本義。
採訪中，一些教育界人士表示，家長群只是一種交流方式，應當給過載的家長群進行資訊清理，目前教育部門也正在行動，要求相關單位不得利用各類App、小程式隨意反覆採集學生相關資訊。同時，對各類進入校園的資訊摸清底數、建立清單目錄，堅決剷除形式主義的生存土壤。行政部門以身作則，不要利用家長對學生的關切心理，以行政命令等方式，把學校作為完成任務的工具。
熊丙奇等人認為，上級行政主管部門和紀檢監察等相關部門應加強監管，有效遏制過度檢查考核、強行推廣使用、濫用通報排名等方面問題，減輕家校負擔。
（刊於《半月談》202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