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勢力一直是困擾兩漢皇權的重要阻力,在西漢高祖皇帝劉邦去世以後,以呂雉為首的呂氏外戚便逐漸佔據了權力中心。
漢高祖劉邦之子劉盈雖然繼位成為了漢惠帝,但終其一生都生活在呂雉的陰影下,漢朝著名的史學家司馬遷甚至沒有給漢惠帝立傳,而是將其作為依附於《呂太后本紀》中的一部分。除了外戚勢力膨脹這個魔咒之外,宮廷內部的鬥爭也相當激烈,這個不好的開頭同樣是漢高祖劉邦開的。
晚年的劉邦寵愛美人戚姬,西漢初年的宮廷內部因此出現了著名的“改換太子”事件,戚姬之子劉如意差點就取代了劉盈成為了太子。呂后不得不請求張良幫助自己找來“商山四皓”為自己站臺,而失敗之後的戚姬在劉邦死後被呂后做成了“人彘”,這一事件同樣開啟了漢朝後宮爭鬥的濫觴。
漢武帝是漢朝歷史的重大轉折人物,但是他同樣也是漢朝宮廷鬥爭的受益者,同時他在登基之初同樣深深地為外戚勢力所束縛。漢武帝並非其父漢景帝所立的第一個太子,他原本的爵位只是“膠東王”,而太子則是慄姬之子劉榮。
其母王夫人與館陶公主聯手將慄姬擊敗,失寵後的慄姬連累了太子劉榮,漢景帝七年正月劉榮被廢成為臨江王,漢武帝 劉徹 被立為了新的太子。
而漢武帝劉徹登基之初根本無法施展他的政治才華,早年侍奉呂雉的竇漪房憑藉著自己的手段在此時已經成為了竇太后,而竇氏家族的權力實際上已經極大地影響了皇權。
漢武帝早年提出的諸多改革政策都受到了竇太后的阻撓,其表面原因是竇太后推崇“黃老之學”,而漢武帝的改革政策極為激進,與竇太后的政治理念不符。但是這裡面顯然有著更為深刻的現實原因,那就是漢武帝的改革政策尤其是政治方面改革的核心極大地損害了貴族以及豪強的利益,這一點與以竇太后為首的竇氏家族產生了激烈的矛盾。
無論是官職制度的“內朝”還是“外朝”,還是加強監察制度的“中央校尉司隸”的設定,都是以維護皇權為目的的,更不用提漢武帝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以“削藩”為標誌的對諸侯王的削弱思想。
但是竇太后與漢武帝劉徹之間的博弈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平衡,出身並不高貴的王夫人以及漢武帝“膠東王”上位的身份使得他必須要扶植一股勢力來維護自己,而竇太后也藉著這種關係來保持竇氏家族內部的穩定。
但是到了竇太后即將去世的時候,漢武帝已經在朝中經營了數年,這種政治上的相互制衡即將被打破,竇太后與漢武帝之間必定會出現一場重大的政治鬥爭。漢武帝建元六年五月,竇太后在宮中去世,漢武帝與竇太后之間的政治制衡告一段落,但是竇太后在臨死之前還是為竇氏家族留下了重要的政治遺產。
竇太后在臨終之前交代了兩件事,漢武帝馬上心領神會其要表達的意思,竇氏家族才避免了被血洗的命運。第一件事情就是漢武帝母親王夫人背後的田氏家族,而第二件事則是漢武帝意圖削藩的舉措。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竇太后所指的兩件事固然是有道理的,自小生活在呂雉身邊並且由此成長為太皇太后的竇漪房當然知道對外戚勢力要防微杜漸,而血氣方剛的漢武帝的政治改革舉措必然會引發諸侯的聯合反抗,到時候漢朝宮廷內部會瀰漫在血雨腥風之下,漢朝命運說不定也就此終結。
可以說,竇太后的這個建議挽救了漢朝。
但是更為深層次的原因是竇太后的示弱,她的意圖也相當明顯,那就是希望以自己的示弱來保全竇氏子孫。竇太后在臨死之前所作的安排也相當耐人尋味,她將自己所有的遺產都交給了館陶公主,而不是留給竇氏家族成員或者是漢室宗親,而館陶公主正是一手扶植劉徹上位的人。
竇太后在死前的安排體現出了她一個政治家超高的談判技巧和預判能力,她判斷自己的孫子劉徹將會成為漢朝歷史上了不起的帝王,而為此她與漢武帝之間進行了一場秘密的談判,這場談判的最終結果就是竇氏家族雖然遭到了打擊,但是沒有滅頂之災。
果然,竇太后去世之後漢武帝採納了她的意見,一面以較為緩和的“推恩令”來代替血腥殘暴的直接剿殺,來達到自己削弱諸侯而鞏固皇權的目的。而另一方面,漢武帝在對待自己母親王夫人以及田氏家族的態度上則與漢景帝極為不同,他透過種種行為告誡自己的生母以及田氏家族:外戚想要再次干政是不可能的!
而竇太后以示弱的方式向漢武帝劉徹的談判最終達到了目的,漢武帝在其死後將宮廷內部的竇氏成員全部換成了自己的人,包括御史大夫這樣重要的成員也是自己的勢力,但是漢武帝始終沒有痛下殺手,竇氏家族並未因此而全面消亡。
漢武帝在竇太后去世之後開始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皇權在他的手中得到了極大的集中,而漢武帝的母親以及田氏外戚也沒有干擾到皇權。而以竇太后為首的竇氏家族則一直存在,直到東漢章帝以及桓帝之時,竇氏家族仍舊先後出現了兩任太后,可見其家族綿延不絕如此。
竇太后作為一個深諳黃老之學的政治人物,她深深地明白審時度勢的道理,為此在人生即將走向終點的時刻,她準確地預判了漢武帝王朝未來的政治走向,並且通過出謀以及示弱的方式來幫助漢武帝。
而漢武帝本人也同意了這種談判,竇氏家族在竇太后最後的安排下最終沒有走向覆滅,這是竇太后最為高明的地方。
竇太后其實是一心為漢朝的偉大皇后,她掌權時期雖然與漢武帝針鋒相對,但是從沒有做過坑害漢武帝的行為,臨死之前也提醒了漢武帝兩件關係漢朝命運的事,這讓漢武帝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帝王權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