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之所以被奉為中國影視作品史上的經典之作,除了一眾“老戲骨們”出眾的演技,環環相扣的劇情以及一系列細思極恐的細節,也是這部電視劇為廣大觀眾所認可與推崇的重要原因。再加上整部劇深厚的文化底蘊以及諸多真實歷史場景的再現與演繹,更讓觀眾在大呼過癮的同時,就此對於人生經歷與為人處世的方式方法有了新的思考,讓人流連忘返,難以釋懷。
而這樣直擊心靈的震撼,從開篇的一處細節上,就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黃河流域遭遇百年不遇的災患,千里澤國、百萬災民,整個大清王朝也就此陷入了危局之中。就在康熙為此焦急憂慮的時候,太子胤礽卻依然我行我素般的尋歡作樂。
此時的康熙,將目光盯在了“正大光明”匾額旁邊的那副“對聯”上。
“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
(圖片來源於網路)
實際上,這是康熙皇帝自己親筆書寫的對聯,按照“仄起平落”的規則來看,這句是下聯,上聯在另外一側,其內容為:
“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
而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鏡頭,一副懸掛於正殿的對聯,無疑從一個側面昭顯《雍正王朝》的文化底蘊,更為重要的是,這句話也就此成為了整部劇中所要突顯的中心主旨,進而成為了貫穿整部劇情的思想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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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
這副對聯中所蘊含的典故與寓意,可謂是非常的豐富。
“表正萬邦”出自於《尚書·仲虺之誥》,是商湯攻滅夏桀之後,仲虺對於商湯的諫言。
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纘禹舊服,茲率厥典,奉若天命。”
意思就是天下需要聰明的人來治理,然而夏桀昏庸無道,讓人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所以上天賜給大王您勇氣和智慧,給大家當表率,繼承併發揚大禹的事業,這是天命所歸。
這其中, “表正萬邦”最為直接的意思就是要為人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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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厥身修思永”出自於《尚書·皋陶謨》,是皋陶翻閱眾多古籍之後,對於大禹的諫言。
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敘九族,庶明勵翼,邇可遠,在茲。”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要堅持謹慎地修養自身,多深謀遠慮,還要親近九族,這樣那些賢明之人就會來輔佐你了,由近及遠,就是這個道理。
“慎厥身修思永”可以理解為要注重自我修養,言行也要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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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敷五典”出自於《尚書·君牙》,是周穆王對於自己新任命的大司徒君牙的告誡之言。
“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纘乃舊服。無忝祖考,弘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
意思就是現在我命令你輔助我,作我的心腹重臣,要繼續你舊日的行事,不要累及你的祖考!普遍傳佈五常的教育,用為和諧人民的準則。你自身能正,人民不敢不正;民心沒有標準,只考慮你的標準。
“五典”,也就是所謂的五常,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弘敷五典”,也就是要宣揚的是聖人的禮法,弘揚的是聖人的賢明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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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輕民事惟難”,出自於《尚書·太甲下》,是被伊尹懲罰的太甲在結束守陵後,伊尹對其的諫言。
“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無輕民事,惟艱;無安厥位,惟危。慎終於始。”
如果升高,一定要從下面開始;如果行遠,一定要從近處開始。不要輕視人民的事務,要想到它的難處;不要苟安君位,要想到它的危險。慎終要從開頭做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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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起來,“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的意思就是,要作為所有人的表率,要長久的修身自省,謹慎行事,要謹記聖人的傳統,並且還要時刻想著百姓的苦難。
再加上中間的那副“正大光明”的匾額,無疑就是康熙對於能夠成為一代賢德之君所提出的標準,更是他對於自我的一種激勵與鞭策。
而將其放在整部《雍正王朝》的開篇,也預示著整部劇都將以此作為矛盾衝突的焦點,同時也就此給觀眾確定了一個對於儲君以及帝王是否合格的評價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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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來說說太子胤礽。
作為王朝的儲君,就在康熙為了黃河的災患而著急的時候,胤礽卻依舊還在肆意妄為、尋歡作樂,全然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或者說,完全是將國家的穩定與百姓的安危放在心裡。
至少,此時此刻太子胤礽的做法,顯然是有悖於“無輕民事惟難”的標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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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看看“八爺黨”的這些皇子們。
此時的他們,抱著的是一種近乎於幸災樂禍的狀態,等著看太子胤礽的笑話。這個時候在他們眼中,有的只是政治鬥爭,一心只想著將胤礽徹底扳倒,進而能夠扶保八阿哥胤禩登上儲君之位,至於其他的,要麼與他們毫無關聯,要麼就只是他們打擊政敵的工具,全然沒沒有江山社稷、民間疾苦的概念。
以至於,在面對各地雪片一般的救災奏疏的時候,八阿哥胤禩竟仍然大言不慚的講:
“一條黃河,千古氾濫,歷朝歷代,哪一次百姓不是遭受黃患之苦,自從皇阿瑪登基以來,殫精竭慮,傾力治何,百姓不受黃患之苦達三十年之久,遍覽古冊,古來治理黃河者,不但未有皇阿瑪之功,亦未有皇阿瑪之誠,所以,此次黃河發大水不因人事,純屬天災,皇阿瑪懷憂民之心則可,抱自疚之意則不必。”
而其這樣說的目的,便是要透過“混淆視聽”的方式,將矛盾的焦點轉移,進而掩蓋國庫空虛的事實。
畢竟在此之前,正是由於他的意味與大開方便之門,使得整個國庫都被朝廷官員們給“借”空了,此時的已然是再也無錢賑災。胤禩可以說是在赤裸裸的用國家的資源,來邀買人心,全然不顧王朝的安危,此時更是為了掩蓋其“罪過”,不惜拿災區百姓的生死作為“籌碼”。所以康熙日後評價其為“其心可誅”,這樣看起來,是一點都不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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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按照康熙的評價體系,胤禩等人極度“自私”的表現,是既沒有“弘敷五典”,同時也沒有“慎厥身修思永”,提升自身修為與心性,更是沒有“無輕民事惟難”。
這樣看來,胤禩無疑從這一刻開始,就已經被康熙拉入了“黑名單”,排除在了繼位候選人的名單之外,任憑此後其再怎麼努力,都已然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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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雍正的做法與表現,是與太子胤礽以及“八爺黨”的眾位皇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首先,雍正是有想法。
他看到災區的奏摺,瞭解到相應的情況後,果斷前往戶部查驗庫銀與存糧,這既是對朝廷的政務和公事上心,實際上也是對於災區百姓現有處境的極度焦慮,這一點上是與康熙不謀而合的。
其次,雍正有行動。
俗話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之前太子胤礽和八阿哥胤禩也對就在有過一些條陳,但僅僅是停留在“拍腦袋”的層面,並沒有深入去調查瞭解,更是沒有會同協商解決方案,這並非是能力問題,而是非常典型的態度問題,體現出的是執行力與對事情的重視程度,更能看出百姓之於其心中的地位。這一點上,雍正可謂是在康熙心中,加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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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雍正真正做到了“民為重”。
正如雍正在胤礽府上,希望獲得舉薦前往江南籌款賑災的是所說的:
“太子,千里澤國,百萬災民,可直接關係到咱大清的江山社稷呀!身為皇子,臣願為皇阿瑪分憂,為太子分勞。苟利社稷,個人的榮辱得失臣弟在所不惜。”
其他皇子,包括太子都不願意前往,並且也不願意派人前往,就是因為這是一個“得罪人”的差事。似乎只有雍正,他所關心的並不是自己在官場上的名望,也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他的關注點永遠在於國家與百姓。於是這才有了後來雍正寧可開罪揚州計程車紳以及鹽商階層,甚至為此得罪了其他皇子兄弟,可即便如此也要完成籌款賑災。
這無疑正應對了康熙“慎厥身修思永”以及“無輕民事惟難”的評價標準,而這也就成為了雍正能夠最終在康熙去世之後能夠登上皇位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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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
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
一副對聯,四句話,出自《尚書》的四個不同篇章,充分展示了康熙深厚的文學功底。而康熙也是籍此將賢德明君作為衡量自身的標準,不斷的進行自查與自省,同時也將其作為對於後世的告誡,以期待子孫後代能夠遵照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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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王朝》一開篇,就將這副對聯的內容進行的刻畫與介紹,無疑就是在表明,康熙內心的真實想法以及他對於確立未來儲君的標準。同時,這也成為了一份康熙所留下的“遺產”,在雍正登基後,時刻警醒著雍正,成為指導雍正施政的世界觀與方法論。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副對聯,就此成為了貫穿整部劇的中心主旨與思想主線,而其也與那句膾炙人口的歌詞一起,映襯出了康熙、雍正這兩代帝王內心的聲音,這便是:
“得民心者的天下,看江山由誰來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