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從鄆城縣來的一個報信的小吏說鄆城縣令王文福設計攻打梁山賊寇取得大捷,讓韓騰心中大喜,於是便連夜跟恰好在濟州做客的他的老友曹飛虎一同前來鄆城縣看個究竟。 早上剛到鄆城南門外,看到了那幾個鎖了賊寇的籠子,心中本以為王文福終於給他長了一回臉,只憑借一縣之力就剿滅了梁山賊寇。 可剛要進城,便眼見著發生了一件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幾個相貌兇惡的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毆打王縣令。 這種情況,讓韓騰和曹飛虎自然而然的以為這是梁山賊寇的餘孽來鄆城縣救人,然後對王文福打擊報復。 韓騰沒看清楚城門前列隊的衛兵早被人制住,心裡盤算著對面就這麼六個山賊而已,他和曹飛虎帶來的人加上鄆城縣的衛兵和衙役足有二百人之多,他們就算是蛟龍,如今被重重包圍,也折騰不出幾片浪花來。
只不過現在王縣令和曹飛虎都被他們制住,為今之計是先騙他們放人,然後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動手了,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說道:“這位好漢,本官是濟州知府韓騰,這個絕無虛假。 本官做主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你們放了曹將軍和王大人,大家就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過,你們可以安全的離開,這樣一來大家都高興,對不對?” 楊懷仁心道你當哥們傻子呢?他搖了搖頭,“這樣你可能高興,但是我絕對不會高興。” “那你想怎麼樣才能高興?只要不傷害曹將軍和王縣令,條件任你開,本官儘量滿足你們。” 韓騰口氣有點不耐煩,楊懷仁看他樣子覺得很可笑,在老子面前裝逼還給老子臉色看,誰他女良的給你的臉? “姓曹的不管什麼來頭,跟我沒關係,他爹是惠國公?抱歉,沒聽說過,不認識。 不過放姓曹的走,倒真不是問題,你倆給老子磕頭認錯,老子自然會放他走,不過姓王的嘛,他今天必須死。”
韓騰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這賊人也太膽大妄為了,竟然要他跟曹飛虎這種地位的人當著數千鄆城百姓的面給他磕頭認錯?他做夢呢吧? “你好大的賊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看看眼下是什麼情況嗎?我身後可是有上百精銳的廣濟軍步軍,你憑什麼如此大膽?” 楊懷仁“哼哼”一笑,“我憑的就是官家給我一道便宜行事的聖旨!”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絹來,單手舉過頭頂,口中朗聲說道:“本官奉旨巡視,查鄆城縣縣令王文福意欲殺良冒功,欺瞞朝廷,屠戮良民,特此抓捕,凡抵抗或阻攔者,以犯上作亂論處,殺無赦!” 玄參立即站出來喊道:“欽差侍衛何在?” 忽然從人群裡冒出幾十個身穿便服的漢子來,氣勢洶洶地把韓騰一行人等圍在中間,拉弓搭箭對準了他們,好似一聲令下,便要放箭殺人一般。
韓騰和曹飛虎都是東京人氏,看到那張黃絹便確定那是聖旨無疑,再看那些漢子們手裡硬弓,更確信這些人便是欽差隨行的侍衛,即便心中的驚駭無以復加,可還是老老實實屈膝跪了下去。 楊懷仁這忽悠的本事百試百靈,雖然他不是什麼欽差,但手裡的聖旨卻不是假的,趙煦親手寫的一個“準”字,在他這裡理解出了一萬種含義。楊懷仁給天霸弟弟打了個眼色,天霸弟弟搶了銅鑼在手,“咣咣咣”敲了起來,讓城門外圍觀的數千百姓都圍了過來。 韓騰和曹飛虎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心中驚恐,抬頭看時,楊懷仁已經吩咐人把他的板車拉了過來,招手向他倆招手示意,讓他倆過來敘話。 二人對視一眼,心裡打鼓,他們都是東京開封府人氏,在外為官多年,但京城裡有點名頭的官員他們也都認識,這位欽差卻從來沒見過,難道是最近剛從別的地方提拔上來的?
今天本來是王文福邀請他們來參加公審梁山賊寇的大會,怎麼聽這位欽差說的,王文福是殺良冒功,這又是怎麼回事? 梁山昨夜大火他們是親眼所見,而且那麼大的火,梁山賊寇的山寨是鐵定完蛋了,難道這些不是王文福做的? 那問題就嚴重了,冒功這種事,地方上很常見,哪個地方官都想在位時能撈點政績,好藉此往上爬,小到縣令縣尉之類的芝麻小官,到各州府的知州事知軍事的中高層地方官員,誰都做過,說出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但是殺良問題就嚴重了,即便是判了死刑的囚犯,也不是地方官員說斬就斬的,要把案件卷宗送至刑部審查,然後送內閣批閱,甚至要皇帝親自勾決才能落實到位,就是為了防止殺錯了良民。 如果是故意殺良冒功,無異於打了這個嚴謹的司法體系的臉,打了官家的臉。 若王文福真這麼做了,韓騰和曹飛虎都明白,一定要和他劃清界限,千萬不能因為此時受到牽連。
二人戰戰兢兢走到楊懷仁面前,楊懷仁哂笑道:“二位大人,臉疼不?” 韓騰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想起剛才他對楊懷仁說的那些話,還有他的態度,臉上竟真的覺得火辣辣的,忙躬身施禮道:“方才下官不知事情緣由,望上使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 對於韓騰和曹飛虎二人,楊懷仁心裡其實並沒有怨恨,不管他倆是什麼人,他是沒聽說二人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起先的傲慢無禮,也只能說是當官之人的共性罷了。 既然王文福心腸歹毒自己不會放過他,那麼剿滅梁山的功勞,必須有人來抗,那麼不如就便宜了這倆人。 一來這二位在京城裡都是有根基的人物,如今給他們點好處,將來回了京城,也起碼少個敵人,倒不是楊懷仁膽小,這世上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惠國公家世顯赫,鬧頂了對誰都不好。 二來梁山的覆滅,柴致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他要報仇,總也得有個目標不是,若是這件事讓韓騰和曹飛虎來背。
楊懷仁要做的就是躲在一邊尋找他造反的證據就好了。 “二位大人,咱們無冤無仇,剛才都是誤會,本使自然不會怪罪二位。” 楊懷仁笑呵呵的說道:“不但不怪罪二位,還要給二位一個天大的功勞,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曹飛虎是個武人,他爹雖然是惠國公,可他並不是嫡出子孫,作為一個偏房的兒子,沒有爵位可以繼承,能在官場混到什麼地位,全要看自己的本事。 他自詡武功蓋世,卻窩在廣濟軍府這麼個地方無處施展,雖然不到四十歲便高居五品實權軍職,看上去非常風光,實際上若沒有戰功,再下去二十年,或許他還是要窩在這裡。 如今欽差這麼一說,他便明白話中意思了,剿滅梁山賊寇,雖然比不了邊軍作戰的功勞那麼大,但是眼下沒有戰事,能有這樣一件功績,將來對他的仕途十分有幫助。 他出身官宦貴族世家,這裡邊道道他再清楚不過,地方上一個官員做出了什麼比較體面能拿得出手的功勞,一般都不會獨享,因為這樣會被其他同僚所孤立。
所以這種時候,拉上幾位上司、同僚或下屬,一起分享這些功勞,無形之中就建立起官場的人脈了,這樣一來看著是有人分去了自己的功勞,實際上這些人際關係會對將來為官大有助益,是一件功勞不能比擬的。 韓騰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早就猜到這位欽差大人可能剛剛升遷,朝廷之中沒有多少背景和根基,所以這次藉著剿滅梁山之事,把功勞分給他們二人,意圖就是拉攏他們二人背後的勢力。 韓曹二人知交多年,在外為官遠離朝廷中樞,加上地方上天高皇帝遠,做出什麼事情來官家也看不到,導致他們經常埋怨無法升遷回到東京城裡為官。 眼下若是抓住這個機會,然後吹噓一番把這件功勞呈報上去,說不定朝廷會把他們剿匪的事蹟作為典型來褒獎也說不定。 看著二人面露喜色,楊懷仁知道他倆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