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夏良老師
文/王名志
1986年9月,我16歲,鄉下初中考入淮陰縣中學。初進校園,就被櫥窗裡的喜報吸引,紅紙上用毛筆工整書寫著一排排應屆考取的大學和學生姓名,看著眼饞,也有點激動。有人說,進了縣中就算是一隻腳踏進大學了,但我也知道另一隻腳是否能擺脫地球引力。
爬上雙人床的上鋪,安頓好簡單的被窩行李,一個人在校園轉悠,熟悉一下校園環境。突然有人喊:“那位同學,過來,過來。”我扭頭一看,一箇中年男人,個子不高,圓臉,帶著眼鏡,淺灰色的短袖衫敞著,裡面襯著白色的背心束在淡青色的西褲衩裡,腳上穿著一雙褐色的塑膠涼鞋,看他這身穿著,應該是這學校的老師吧。九月的天氣還悶熱,他右手捏著短袖衫的衣角,扇著風,圓凸的腦門上滲出了汗。我向四周看了看沒別人,確定他是在叫我的。我來到他面前,他指著身邊地上立著的口袋,試探著說:“這半口袋米,你可扛得起來?”我有點好笑,心想,你也太瞧不起農村學生了,你要出個題目,我未必做得出來,這半口袋米對我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我也不吱聲,左手拎著袋口,右手託著袋底,一矮身,把口袋放在了肩上。他笑了,連忙說:“力氣不錯,跟我來。”他一邊走一邊問我是從哪裡考上來的?我回答說是楊莊中學。他接著說,楊莊出人才呢!某同學是楊莊的,考上了復旦大學,還有一個劉同學今年推薦上了河海大學。我一口氣把米扛上教工樓,心想這位老師和藹可親,要是能教我就好了。
事實證明,學習對於我來說,真的比扛一口袋米難多了。前腳跨進來,後腳總是拔不動。我就這樣充滿迷惘,咬著牙,磕磕絆絆,每次考試定的目標都沒有實現,實在有點心灰意冷。再看到主道邊櫥窗裡升學榜,感覺那紅紙有點刺眼,每次路過,常常是低眉俯首,敬而遠之。
高中三年制也是一種套路,當你高一沒學好,總是寄希望於高二,高二分班就好了;高二沒學好,就寄希望於高三,高三都是名師把關。或許這就是人生吧,活著總要有點希望。
進入高三,果然又換了一批教師。第一節代數課進來一位老師,中等身材,圓臉,帶著一副圓眼鏡。我一看這不就是兩年前讓我幫他扛米的那位老師嗎?我內心產生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心裡想這或許是緣分吧,希望這位老師能夠拯救我的數學成績呢。下課了一打聽,才知道他是夏良老師,也是同班小美女夏曉霞同學的爸爸。
夏老師上課通常準備很多卡片,重要的題型,都書寫在卡片上。那時沒有幻燈片,更沒有現在的多媒體裝置。有時一個大題目的解題步驟要抄寫整個黑板。每逢代數課,夏老師通常是提前進班級,開始對著卡片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抄寫。寫到黑板上沿,要踮起腳尖,踩著芭蕾舞步,仰面伸臂,接受粉筆灰的洗禮;寫到沿,要紮起馬步,躬身曲臂,呼吸熟石灰的清香。滿滿當當抄完,也是氣喘喘而汗涔涔。上課的時候,他就對著解題步驟一步一步引導解釋。這種教學方法,對於那些自恃數學成績較好的同學顯得有些呆板,但對於我這樣對數學一知半解的學生卻如獲至寶。這種細緻入微,步步為營的教學方法,讓我提高了解題水平和答題正確率,也讓我對數學產生了興趣。一學期下來,我的數學成績有了很大提高。以前是經常拿著題目請教別的同學,現在也有同學拿著題目請教我了。雖然高考數學成績沒達到我預期的理想分數,但也滿意了。
後來聚會的時候,每談及當時的情形,夏老師總會自豪地說,我們那一屆的數學均分史無前例超過了淮陰中學。我想,我這樣的數學差生,經過一年時間成績都有很大提高,夏老師一定是所言非虛的。
三十年彈指一揮間,如今想起夏老師音容笑貌依然記憶猶新。2019年國慶期間,畢業30年聚會,我們師生又共聚一堂,把酒言歡,其樂融融。夏良老師從南京回來,鶴髮童顏,精神矍鑠,我們一起在清江浦坐著遊船觀賞裡運河風光,河面涼風習習,水波瀲灩,言笑晏晏,此樂何極。
分別前,我們還建立了班級微信群,大家閒暇之餘,在群裡嘮嘮嗑,夏老師在群裡經常發一些正能量的文章和資訊,誨人不倦,我想他一定是把我們都當做是他的孩子一樣,希望我們工作生活一切順利吧。
2022年,高三班主任楊欽老師溘然離去,我們聞訊太遲,不勝唏噓。想起曾經師生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我寫了一篇懷念楊老師的文章發在《淮陰語文》公眾號。2022年9月17日11點43分,夏老師給我發來一條資訊:“名志你好!請將你的文章《我的楊欽老師》重發給我,可以嗎?謝謝!”言辭諄諄,讓我頗感惶恐,其時,淮陰語文微信公眾號已封,我立即從今日頭條搜尋到文章重新發給夏老師。我想,夏老師蟄居金陵,一定是又想念曾經在淮陰的人和事了吧。12點02分,夏老師又發來一條資訊:“文章寫得很好!感人至深。我還想看看你的大作:《兒時那些事》《我的四哥》《小滿大寒》,可以嗎?”還是那麼客氣得讓我窒息。我又立即從今日頭條裡搜尋一部分發給夏老師,可惜零落不全。我想,這些嘻哈塗鴉若能夠勾起夏老師的美好回憶,慰藉一下人在他鄉的心情就好了。
人生海海,從流飄蕩。每當我從工作的繁冗和生活的瑣碎中浮出水面,做個深呼吸,獲得片刻的寧靜,想起曾經的無知和衝動、艱難和掙扎、喧囂和彷徨,都會被時間的泥沙撫平。夜闌人靜,獨自仰望滿天夜空,這密密麻麻的看見的或看不見的星星,或許都會對應著曾經過往的點點滴滴。夏老師,你在他鄉還好吧?
夏良老師與夫人
來自淮陰語文
編輯:馬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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