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消費者報
圖:神州優學招生老師關於定向調劑院校的朋友圈截圖。 資料圖片
近日，教育部公佈了2022年考研國家線，全國碩士研究生複試錄取工作全面展開。考研初試成績公佈後，相關話題一度衝上熱搜。記者對比2021年國家線，看到多個學科的分數線上漲幅度達到15分，“考研熱”持續升溫，不少報考A區的考生也面臨著調劑到B區和複試的情況。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調查發現，不少教培機構利用考生的焦慮和資訊不對稱，明碼標價聲稱可以包過B區高校，如“廣西某高校39800元複試保過”“雲南某高校按分數劃分不同價格，也可付費定向調劑，不過可退費”等。定向調劑的背後有怎樣的貓膩?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付費即可透過複試?
教育部公佈的資料顯示，2022年我國考研報名人數達到457萬人，較2021年增加80萬人，增幅超過20%。國家線一出，34所自主劃線高校也紛紛公佈本校的複試分數線。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對《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表示，隨著研究生考試報考人數增多，而院校招生人數和比例又是有限的，進而導致了調劑人數的增加，這也讓一些機構看到了“商機”。
“我需要調劑到B區院校，但相關資訊過於碎片化，就想找相關機構瞭解一下具體調劑流程及複試相關注意事項。”考生李文琪對《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說，沒想到就收到了機構院校定向付費調劑的各類資訊，一時間真假難辨。
開展這些業務的考研機構不在少數，其中教培機構神州優學微信名為“孟老師”的工作人員對《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說，管理類專業B區院校不挑地區不挑學校，調劑複試輔導費為13800元，定向學校廣西某高校全日制MBA(工商管理)、MTA(旅遊管理);非全日制MPA(公共管理)調劑費用為39800元，不過可全額退費。
“39800元是否真的可以進入廣西桂林某高校，是否為機率性事件?”對於記者的疑問，“孟老師”表示:“這是我們的定向院校，只要夠B區的分數線就可以調進去，否則我們都不會收你。39800元報名的人太多了，要相信我們。”同時不斷強調，調劑院校一定要儘早。
因2022年部分院校複試招生細則還未釋出，《中國消費者報》記者查閱“孟老師”推薦的廣西某高校2021年招生複試細則，看到“申請調劑本專業的考生第一志願報考專業需為工商管理(MBA)”。
“第一志願報考的並非MBA，同為管理類方向是否可以報考廣西某高校?”針對該問題，“孟老師”表示，要等學校複試細則出來後再看是否可以進行內部調劑。然而幾分鐘後又改口稱，經諮詢領導後得到確定訊息，不需要再等2022年校方的調劑檔案，“正常肯定要看官方檔案，但我們屬於定向合作的院校，一定沒問題”。同時，她還推薦了雲南某高校，稱其是機構新合作的定向院校。按考生分數，定向調劑費用分為39800元和5萬元兩檔。
記者透過“企查查”查詢瞭解到，神州優學的全稱為北京神州優學教育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成立於2019年12月27日，註冊資本為500萬元，類別為小微企業。
無獨有偶，今年報考MBA的考生李碩對記者表示，因為加了一些考研調劑群，便有一些機構的人加他微信，稱可以提供調劑服務。
昆明五華瀚華教育培訓學校的一名招生老師對《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說，雲南兩所定向高校3萬元可以包過，不過可退費。“你們準備好複試，其他問題我們來處理，如果僅給你們(培訓)複試，那就是賭機率。”該招生老師強調其所在機構不賭機率，且雲南院校調劑他們是獨家。
“保過”背後的心機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諮詢了管理類聯考教育機構都學教育工作人員，對方表示:“不存在機構和學校定向的合作，聲稱可以定向的機構一定是忽悠人，哪個學校敢和機構合作?現在機構能做的就是複試輔導，透過一對一的輔導幫助考生透過考試。”
同樣，考生張麗因為加了一些考研群，收到了中公教育考研調劑老師的相關資訊。就此，記者添加了該招生老師的微信。
中公考研的“師老師”給記者發來一份2022年調劑課程體系表，內容顯示“協調協議A班為19800元、B班為21800元、C班為29800元”。針對調劑院校不同，價格也不同。
當記者表示複試輔導價格過高時，“師老師”稱還可以優惠，並表示“中公教育是上市公司，和各大院校的關係都很好，這個費用就是幫你聯絡學校，確定名額並把名額佔下來，如果成功進入複試再進行復試輔導，如果沒有調劑成功可以退費。”
記者進一步詢問可以推薦的院校，“現在沒辦法說，這個班就是擇校班，賣的就是資源，現在不能給你溝通院校。”“師老師”表示，考生報班後，有專門的調劑資源小組負責溝通院校。
《中國消費者報》記者瞭解到，這些機構在對考生進行培訓服務前，都會先確認對方的分數，如果僅比國家線B區類高5分以下，不少機構都不會提供所謂“定向擇校服務”。
張麗告訴記者，自己的分數不算很高，當得知自己的初試分數後，“師老師”推薦其選擇非985/211高校，保過班價格為19800元。如果考研調劑失敗，中公教育將在45個工作日內退款。
而在神州優學“孟老師”的朋友圈中，也有B區院校有償定向調劑輔導的廣告，並強調“基本要求168分以上”。
記者瞭解到，2022年國家線公佈後，以管理類專業碩士工商管理、旅遊管理為例，國家線A區線是170分、B區線是160分。不難看出，與國家B區線的160分相比，“168分以上”遠高於B區國家線分數。
上述業內人士對此解釋說:“院校複試調劑都是按照初試分數從高到低排序進行篩選，分數越低進入複試或被錄取的可能性越低。這些機構自然會優先篩選高分考生，加大複試的透過率。按照以往經驗及院校要求，機構實際上已經把一些分數不高、進入複試希望不大的考生提前過濾掉了。”他舉例說明，即使招100人，有50人透過複試，對於教培機構來說都不虧。所謂的定向院校“保過”實則是智商稅。
“保過”承諾涉嫌虛假宣傳
一些高校是否真的與教培機構有“內部合作”?帶著這一疑問，《中國消費者報》記者多次致電神州優學“孟老師”所說的廣西某高校，因處於複試及調劑高峰，考生諮詢較多，該校招生電話一直處於佔線狀態。隨後記者在該校官網看到一份“調劑宣告”稱，“MBA教育中心從未委託任何機構或個人進行代理招生，沒有舉辦過任何培訓班，也未與任何教育或輔導機構合作。”
對此，儲朝暉建議，考生不要過分相信一些教培機構的海報宣傳內容，相關機構能提供的服務非常有限，且服務的標準很難定性。考生在報考和調劑時，要多關注學校官網等官方渠道的資訊。他認為，所謂“定向調劑”，就是利用考生焦慮情緒和資訊不對稱謀利。
每年碩士研究生考試初試成績公佈後，中公教育、神州優學等機構都會針對需要考研調劑的考生“廣撒網”，所謂“保過”背後又有怎樣的貓膩?
對此，河南英倫律師事務所律師黃文得在接受《中國消費者報》記者採訪時表示，教育培訓機構在考研複試前，會針對A區調劑到B區複試的考生宣稱“與院校有合作”“調劑保過”“不過退費”，從而收取鉅額培訓費。在此提醒各位考生，教育培訓機構不可能與院校有合作;如果有的話，那麼相關人員涉嫌組織考試作弊犯罪。因此，其宣稱“與院校有合作”無非是為了強化“調劑保過”的承諾。
那麼，機構招生人員稱“與院校有合作”“定向調劑”等是否涉嫌違法?
黃文得表示，如果該教育培訓機構的確利用自己的師資力量提升了考生的應試能力，但其對“透過考試類培訓”作出明示的保證性承諾，屬於《廣告法》第二十四條第(一)項規定的禁止性廣告，同時屬於《侵害消費者權益行為處罰辦法》第六條第(八)項規定的禁止性虛假宣傳，應當接受市場監管部門的行政處罰。
黃文得認為，如果該教育培訓機構不具備相應的培訓實力，也不以提升考生的應試能力為其主要的服務內容，那麼其高調宣稱保過進而收取“培訓費”的行為，屬於虛構事實的詐騙犯罪行為。所有參與“培訓”的考生都是被害人，即使機構退還培訓費，也屬於退贓行為，不能掩蓋其透過“空手套白狼”的方式詐騙考生既遂的事實。
(應受訪者要求，李文琪、李碩、張麗均為化名。)
●記者手記
“保過”只是忽悠
近年來，我國考研人數不斷攀升，考研競爭日趨激烈。而這也讓不少考研教培機構看到了“商機”，他們抓住考生急於“上岸”的焦慮情緒，一方面，以“保過”內部調劑”“售賣資源”等名義收取高價費用;另一方面，以不可言明的“內部保過”為由打造諱莫如深的神秘感。
背後的邏輯實則很簡單，這些教培機構能做的，無非是對考生進行復試相關輔導，若考生順利透過，機構便可以收取高額費用;如果考生未透過，則可以以走流程為由，過個把月再返還所謂的“調劑”費用，對機構來說，不會造成任何損失，考生透過與否只是各50%的機率性事件。
對考生而言，想要順利“上岸”，需要的是腳踏實地的努力，而非投機取巧。對教培機構而言，只有提升自身競爭力、迴歸教育的本質，才能贏得企業美譽度，才能被市場所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