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軍閥公孫淵之死
01
這公孫淵。
還的從他爺爺那兒說起,凡事都得有個源頭嘛。
公孫家族最早是從公孫淵的爺爺公孫度開始嶄露頭角,一改過去社會失業青年的面貌,走上仕途之路的。
後來又經過他爹公孫康,他叔叔公孫恭兩代的努力,終於擴大了勢力,給公孫淵打下了基礎。
當然,他們不會想到社會上還有一個規律-----富不過三代。
輪到公孫淵這兒,竟然到此為止了。
那就先說一下他的爺爺公孫度。
公孫度,字升濟,他本來的名字叫公孫豹,他的父親叫公孫延。
可別小看這爺倆的名字,這可不是一般的名字,這個家族的興旺發達就全靠這兩個名字了,要不說名字決定人的一生呢。
所以說即便現在給孩子起個名字也要好好琢磨一番,實在不行就花錢請個大師來代勞,這一點現在還是比較流行的,只不過你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命名權讓給別人了。
公孫一家本是遼東襄平人,大體相當於現在的遼陽人,估計他們一家也不是什麼農民佃戶之類,應該屬於中產階級。
在公孫度十幾歲的時候,就當了襄平縣的一名“伍長”,也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隊長,收租、派徭役、帶領大家幹農活的一個小頭目。
當時襄平縣的縣令也姓公孫,叫公孫昭。公孫度當上“伍長”,是不是得到了縣令的恩典,就不得而知了。
按說小小年紀就進入仕途也是一個好的開端。
但是,這遠遠達不到公孫度的要求,自認為“伍長”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心高氣傲的他覺得自己能力老大,看誰也不如自己,這樣當然就和同事們搞不好關係了。
縣令也罷,同僚也罷,所謂的社會名流也罷,時不時的暗地裡就給他使個絆子。
當然,也有公然呵斥怒罵他的,當地有一個叫田韶的土豪就看公孫度不順眼,高興不高興的就把他罵一頓---誰讓你是一個小小的“伍長”呢?
公孫度一氣之下乾脆辭職不幹了,帶著自己的老父親遠走他鄉。
當然就把這筆賬記到了公孫昭和那些名流頭上。
他這樣的人物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來日方長,有機會不信弄不死你們。
看出公孫度這人的性格了吧,他就是一個未必會感恩,但有仇必報的人,以後的公孫淵就繼承了他不會感恩的基因。
公孫度帶著父親一直向北走,就到了玄菟,就在今天的瀋陽鐵嶺一帶。
投靠了當時的玄菟郡太守公孫琙
這是公孫度一生當中的貴人,也應了依據古話-----“人挪活,樹挪死。”
公孫琙第一次見到公孫度,眼睛就直了,左看看,右瞧瞧,那個看不夠啊。
拽拽胳膊扯扯腿,那個愛撫啊,恨不得趴到臉上親兩口。
白天留下吃飯暢談一天,到了晚上也不讓回去,乾脆,就在這兒留宿吧,我們一張床上睡。
公孫琙之所以能夠做出這些令人咋舌的舉動,他是有深刻原因的,解開謎底你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原來,公孫琙也有一個兒子,跟公孫度同年出生,巧了,名字也叫公孫豹(公孫度原名公孫豹),長相,個頭,膚色,簡直就像一個人。
你說,公孫琙能不喜歡他嗎?
當然,兒子就是兒子,外人就是外人,即便長得再像,他也不是親生兒子。
但是,凡事就有例外,公孫琙還真就把公孫度當成了親生兒子。
原因也很簡單,他的親生兒子公孫豹剛剛去世了,這不,馬上又來了一個名字相貌都如此雷同的兒子,這不是天意是什麼呀!
現在你明白了吧,公孫度找了乾爹,明確的說是乾爹倒找上門的----以後的道路平坦了。
乾爹比親爹有實力,這個乾爹也確實賣力,馬上給公孫度找家庭教師,進行一對一輔導,把過去失去的光陰補回來,反正咱也不差錢。
重要的是首先提高個人的素養,這是以後能夠風光無限的基礎。
話說到這兒,奉勸當今社會上一些持“讀書無用論”的家長好好反思一下,難道你還不如2000年前的古人。
這個時期,公孫度受到了一生中最好的教育,整天啥事不幹,除了讀書還是讀書。
同時,在讀書之餘,乾爹還為他完成了人生的又一大事-----成家立業。他的太太,也就是後來公孫康的媽媽、公孫淵的奶奶應該也是個大家閨秀。
那時候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嘛,太守的兒子不可能找個農夫的家庭。
在仕途上乾爹對他也是極力的幫助。
當時的官員制度是察舉制,就是地方官員按照嚴格的標準推舉出學識高能力大的人作為官員候補人選,這就叫做察孝廉,舉茂才。
這麼好的機會,公孫度是不會放過的,當然,經過這幾年的學習與提升,他自己的能力也確實提高了不少,這樣他就走上了正當的作官途徑的第一步。
只要進入了官宦這個圈子,就有了步步高昇的資格和機會。
公孫度又用同鄉的關係和徐榮扯上了聯絡,徐榮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可是當年董卓的紅人,徐榮一句話就把公孫度舉薦到遼東太守的位置上,比干爹的位置還要重要。
這樣,公孫度又回到老家並且做了最高長官,這該是老鄉們的福音吧?
但是,對於當年的縣令與名流絕對是個噩耗。
看看吧,人還是那個人,事卻不是那個事了,人的成功與否,誠然離不開自己的奮鬥,但是,是否有貴人相助還是很關鍵的嘛。
公孫度回到遼東,立馬就行動起來。
首先抓了當年的襄平縣令公孫昭,直接綁到鬧市大街上,亂棍打死。
真狠啊!
當年的公孫昭真的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說他根本就沒有罪。
如果說有過錯的話,僅僅就是讓公孫度心裡有那麼一點不痛快而已。
但是,公孫度回報他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
另外,還有一個田韶,當年的社會名流,這個人還真是故意為難公孫度了,因此,他絕對是一個黑名單上的人。
處決了公孫昭之後,馬上就輪到了田韶。
這真是一場血雨腥風,田韶迎來的是一場滅門之禍,包括當年看不起公孫度的人在內,前前後後被他滅了一百多家。
整個遼東郡都震驚了。
手腕太硬了,心太狠了,六親不認,睚眥必報。
公孫度的暴行激起了人們無聲的反抗,遼東郡的知名人士李敏,品德高尚。
年輕時就出任過河內太守,他實在看不慣公孫度的行為,就發了不少牢騷話,又怕遭到公孫度的打擊,乾脆就帶著一家人乘船入海,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但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公孫度掘開了李敏父親的墳墓,剖棺焚屍,更有甚者,株連無辜,滅了他的整個家族,真是殘暴之極
大家還是老老實實的吧,槍打出頭鳥啊。
用高壓政策整頓好了郡內秩序,公孫度又東征高句麗,西擊烏丸,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實力,積聚自己的力量。
他為什麼這樣做呢?
初平元年(190年),他就跟自己的親信說過這樣的話:大漢完了,下一步就該我們登上舞臺了。
既然有了這種想法,就應該採取行動。首先得找個理由說明自己的行動是合法的,這在歷史上是司空見慣的,當年一幫窮人陳勝吳廣起義的時候,還弄出一句:大楚興,陳勝王。
更何況是高階知識分子公孫度呢?
找個理由,那還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隨地都是。
也不知是誰發現的,還是事先故意設計好的。
就有那麼一天,有人在襄平縣一個叫延的小村莊發現了一塊大石頭,大石頭下面還有三塊小石頭,就像三隻腳一樣。
其實,就這種現象,在山區真是太平常了。
甭說三隻腳,四隻腳五隻腳的也不缺。
不過,那要看這個話怎麼說了。
人家公孫度是這樣說的:這是冠石啊,它以前曾經顯過靈,現在怎麼又出現了,這是要改天換地啊!
什麼叫冠石?
就是以三石為足而矗立於地的大石,古人認為是將有天子興於民間的一種祥瑞。
相傳,漢宣帝即位的時候,有人見過這麼一個東西。
其實,說白了,都是謊言,只為給自己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罷了。
就這麼個東西,讓公孫度的部下歡呼雀躍,立刻謀士部將們都來討論這件事兒。
討論的結果是這樣的:
這就是漢宣帝時的冠石,並且,發現地就跟長官你的老父親同名啊,他們都叫“延”,還有,書雲:“孫登當為天子”,太守你不就是姓公孫嗎,至於 “登”,那就是你的字“升濟”啊,“升”就是“登”,“登”就是“升”
(看出名字的重要性了吧)
這就是讓你來擁有這片土地啊,你就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即便三公之流也是來輔佐你的。
三公都是公孫度的輔臣,那公孫度是什麼,這就不言而喻了。
討論的結果很令公孫度滿意-----即便臨時還做不了皇帝,我就是遼東王。
既然有了這面幌子,就得以採取一定的政治措施,反過來,再用這些政治措施來維護這面幌子。
首先,又設定遼西郡,配備遼西太守。
又越海征服東萊郡,設定營州刺史,自稱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親公孫延為建義侯,又在襄平城外郊祀天地,出行的車帳與旌旗都仿照天子的標準。
當時的曹操也看出公孫度是個不穩定因素,就採取措施對他加以安撫,封他為永寧鄉侯。
我們知道,侯爵分三等:從小到大依次是亭侯,鄉侯,縣侯。
當年的關羽封了個漢壽亭侯,還樂得整天合不上嘴,所以說,朝廷封公孫度為鄉侯,對他已經是很看重了。
但是,公孫度正眼都不瞧瞧:哼,我都是遼東王了,還稀罕你個鄉侯。
按照公孫度的這個發展勢頭來看,遼東王他是坐定了,弄不好還會打進關內。
但是這得有個前提條件-----他得活著。
很可惜,建安九年他死了。
遼東的發展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他的後代是一輩不如一輩。
子承父業,兒子公孫康繼位,把他爹沒看上眼的永寧鄉侯這個爵位給他弟弟公孫恭,公孫康也就是公孫淵的父親。
公孫康比起他父親來說,對魏國的態度緩和多了。
從下面的例子可以看出,曹操早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戰中就把袁紹打殘了,現在繼續發揚了斬草除根的精神,騰出手來對付袁紹的兩個兒子袁熙袁尚,建安十二年袁熙袁尚被打得抱頭鼠竄,就跑到了公孫康這兒避難。
他們認為遼東一定還和曹操對立著呢,按照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朋友的原則。
應該會對他們進行保護的,但是,公孫康很乾脆,馬上就把這兩人砍了,並把首級送給了曹操。
這就是袁熙袁尚認不清形勢了,不是公孫康願意臣服曹操,而是曹操早已不是當年的馬仔了。
現在是北方最大的軍閥了,已經不是公孫康所能抗拒的了。
因此,公孫康樂的做個順水人情。
並且乖乖的接受了曹操的封賞:晉封襄平侯官拜左將軍,再不去盼望什麼遼東王了。
由此可以看出,到了公孫康這一代就不能和曹操抗衡了。
公孫康是明白這個道理了,但是他沒有給自己的子孫後代留下忠告,導致於他的兒子公孫淵在魏國建立若干年之後,竟然還不知深淺又想稱王,不斷地忽悠魏國,最終惹來殺身之禍。
公孫康死的時候公孫淵還是個孩子,所以,遼東的主宰者就成了他的弟弟公孫恭。
公孫恭這個人不說也罷,不男不女的兩性人,沒有一點治國方略。
史書上有這樣的話“陰消為閹人,劣弱不能治國。”
不知道他是如何混了這麼十多年,估計在與魏國的交往中,除了點頭哈腰就是唯唯諾諾。
其實這也不奇怪,人和人能力就是不一樣,有的人一年能幹別人一輩子也幹不了的事情。
不過,公孫恭的無能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老百姓免遭戰爭之苦。
在歷史上,大凡軍閥消停之時,就是百姓安定之日。
太和二年公孫淵長大了,一腳踢開了叔叔,自己當上了遼東太守。
魏國也默許了,還給了他一個將軍的名號----揚烈將軍。
至此,公孫淵正式出場。
02
經過公孫康,公孫恭兩代領導的治理,遼東算是徹底歇菜了。
早已失去公孫度時期的霸氣。
年輕氣盛的公孫淵踢開窩囊叔叔之後,就想勵精圖治重振雄風,找回當年他爺爺的感覺。
爺爺公孫度當年就對曹操不屑一顧。
所以,公孫淵也想掙脫魏國的控制,要想做到這一點,必須要尋求外援,公孫淵不傻,他很明白僅靠自己的力量是絕對辦不到這一點的。
至於外援,無非也就是吳蜀兩國了。
說實在的,公孫淵儘管還沒成什麼大的氣候,但他還真沒有把蜀國放在眼裡,更何況,此時的蜀國,劉備早已經作古,僅靠一個諸葛亮累死累活的勉強支撐著。
因此,他就把眼光投到了吳國----聯合孫權,反戈曹魏。
因此,就斷不了的在暗地裡和孫權眉來眼去。
至於公開的和孫權聯絡是在太和六年,在這一年公孫淵曾經給孫權上表,主動稱臣。
當然,在這份表中按照慣例,首先說一通廢話:魏明帝多麼多麼壞,孫權多麼多麼好。
最後說到實質內容:魏明帝曹睿偏聽偏信,幽州刺史和東萊太守等地方官員也整天說我的壞話,導致於魏明帝對我起了殺心。
甭管怎麼說了,反正他們都欺負我。所以,我要棄暗投明,投降你孫權。
這番話十有八九內容是真的,但理由是假的,因為魏明帝曹睿以及當時的幽州刺史都是能力超群,顯赫一時的人物。
即便是真對公孫淵起了殺心,估計也是他自己招惹的。
但是,孫權可不管公孫淵是不是說謊,只要你願意投降,我就敢接受。
其實,公孫淵與孫權的地下情早已被曹魏發現,可見情報工作絕不是近代才有的。
不過,魏國方面並沒有採取什麼強硬的措施來對付公孫淵,總以為遼東是一塊貧瘠的土壤。
生活在那裡的公孫淵確實也不容易,暗地裡和吳國私通也就罷了,經濟上的來往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無非就是想要點吃的花的,佔點吳國的小便宜嘛。
經濟上不關機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大張旗鼓的意圖進行政治上的合作,這就欺人太甚了,難道魏國是好招惹的?
魏明帝決定出兵遼東,朝廷的很多大臣都不太同意,其中蔣濟的意見可以看作是一種代表:不去征討遼東,並不是我們怕他,說句實在話,公孫淵還真不值得我們為此大動干戈,我們首要的敵人就是吳蜀兩國,如果征服吳國,公孫淵自然乖乖降服,否則,只能促使他更快的靠向吳國。再說了,即便把公孫淵收拾了,就他佔據的那個遼東,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窮的叮噹響,對於整個國家也沒有什麼大的益處。
蔣濟這種說法真的不敢恭維,遼東本就是為魏國一郡,地方主管竟敢私通外國,如果中央政府不作為的話,也就距離倒閉差不遠了。
魏明帝沒有蔣濟那麼愚蠢,在他那兒只有一句話: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並且,一定要打死你。
出兵,誰再反對,先宰誰。
軍令:
殄夷將軍田豫:率水軍從成山出發,渡海出擊。
幽州刺史王雄:經遼西走廊,走陸路。
兩路大軍齊攻遼東。
再說吳國:人家公孫淵既然上表稱臣,咱們自然要派人和遼東溝通。
就在232年3月,孫權派將軍周賀、校尉裴潛帶兵駕船,共有舟一百多艘,乘風破浪跨海出使遼東,計劃和公孫淵作進一步的溝通和安排雙方合作的相關事宜。
從這一百艘船隻來看,周賀的任務不僅要完成政治上的合作,還要進行經濟上的物資交流-----滿船的商品與貨物,吳國人就會做生意啊,戰爭期間也忘不了這一點。
上述看似一個個孤零零的事件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但是,聯絡在一塊就複雜了。
因為,這裡面有一個時間上的巧合問題,田豫,王雄正好打算進攻遼東呢,周賀來了,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當然,按照魏國這一方面的考慮,能把公孫淵周賀他們一塊收拾了就最好了,即平息了遼東,又給吳國一個下馬威,那是再好不過的。
不過前提是自己有這個能力嗎?
不僅田豫、王雄猶豫不決,就連魏明帝也不那麼強硬了。
這是有原因的,其一:周賀兵力不弱,那可是上百艘戰艦啊,並且是有備而來,真正打起來田豫等人未必是對手。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 水上作戰,魏軍遠遠不行,吳軍都是浪裡白條,而魏軍基本上都是旱鴨子。
思來想去,魏明帝還是搖了搖頭,專門給田豫下令:收兵,不打了,咱們打不過啊!
為什麼專門給田豫下這道命令呢?
因為我們知道,周賀是駕船走水路到遼東的,因此,如果開戰,這次戰役註定要看田豫的本事了。
陸路隊長王雄只不過充當了啦啦隊的角色,有勁用不上啊!
田豫很清楚,魏明帝之所以下這道命令,那只是無奈之舉-----不是不想打啊,是怕打不過啊!
假如自己設法打勝這一仗,皇帝一定會樂得合不上嘴。
所以說,做屬下的一定要好好琢磨一下上司的心理,如果能完成看似完不成的任務,上司對你除了獎賞還是獎賞。
因此,田豫做了以下部署:
首先,帶兵巡視成山,成山在哪兒呢?
就是今天的威海成山頭,膠東半島深入黃海的最頂端, 這裡並不是什麼天然良港,地勢倒是非常顯要,周圍島嶼淺灘眾多。
其次,田豫知道,儘管自己的水軍在船上打仗不行,如果埋伏在島嶼礁石上進行陸戰還是不成問題的,水戰並不一定非要在船上進行,在島礁上進行也是可以的嘛。
這就是揚長避短,這就是出人意料,這就是名將作為。
說起來倒是挺簡單,但是,誰又能想到這個法子呢?
這就叫能人。所以,田豫就把自己全部的兵力埋伏在成山周圍眾多的暗礁上,靜靜地等待周賀的到來。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周賀的船隊是否要經過成山?
如果人家壓根就不從這兒走,你這不是瞎忙活嗎?
何況,按照常理來講周賀經過這裡的機率基本為零。
你也不想想,周賀是來自造船大國吳國的,是從海路來到遼東的,人家的大船隻會在大海中乘風破浪,怎會經過成山的淺灘。
當時就有部將向田豫提出意見:咱們這是空地待賊,徒勞無功啊!等到黃瓜菜都涼了,周賀也不會來的。
田豫不聽,一如既往的排兵佈陣。
田豫不是盲目行動,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只不過是天機不可洩露,現在還不能說,他在靜觀事態的發展。
03
周賀帶著他的船隊,果然沒走成山,順順利利的到達了遼東。
公孫淵趕緊迎了上來:你好,我好。
大家好的客氣了一番,然後告訴跟隨周賀一塊來的商人們:帶上你們的貨物,交易去吧,也看看我們這兒的特產和風土人情,尤其是,這裡有你們夢寐以求的名馬啊。
歷史發展到這兒,給我們留下了一個謎團。
至於周賀與公孫淵到底說了些什麼,達成了什麼協議,史書上並沒有記載。
不過,我們可以猜到,無非就是加強兩個國家和地區的聯絡,暗地裡再做點小動作---如何把魏國踢開,然後把遼東併入吳國的控制之下。
我們能夠看到的表面現象是雙方都其樂融融。
經濟交往上應該是皆大歡喜,吳國人留下了珍珠瑪瑙,帶走了名馬戰具。
政治外交上也是一切順利,周賀都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了,三月份來的遼東,直到九月份才想起要回去了。
就在周賀訪問完畢,迴歸吳國的時候,作為回訪,公孫淵派人跟隨他們一塊回去向孫權問好,這個人叫宿舒,還有一個副手孫綜。
迴歸的路跟來時的路一樣,大體就是從現在的大連經黃海到南京,我們可以看出,這條路線,距離陸路最近的地方就在成山。
路線並不是太遠,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會到達建業(南京)。
但是,來的時候沒走成山並不代表迴歸的時候同樣也能避開成山。
因為意外出現了,並且這種意外恰好就是田豫日日思夜夜盼的那種意外。
田豫已經在這兒等的太久了,都有半年的時間了。
如果周賀真的不走成山,那麼田豫未必會在歷史上留名。
天氣,天氣出現意外了。
半島天氣本來就不太正常,時至今天也是如此,那個時候又沒有天氣預報,借東風的諸葛亮又不會來幫忙。
因此,遇上什麼天氣只能是聽天由命,全憑上天保佑。
不過這一次,上天沒有保佑周賀,而是保佑了田豫。
天有不測風雲,周賀路上遇到了暴風,海上無風三尺浪,如果遇到了暴風,那就得想方設法趕緊靠岸,否則,死路一條。
向哪兒靠岸呢?
當然是最近的地方了,最近的地方是哪兒呢?那當然是成山無疑了。
對周賀來說,成山就是救命之地,對田豫來說,成山就是周賀的死亡之地。
周賀要到成山避難,田豫早在成山守株待兔。一切都將歸結於成山。
成山,成山。
成山不適合大船靠岸,遍佈淺灘暗礁,海上風浪大得出奇,吳國無數船隻被暗礁撞得粉碎,士兵有撞死的,也有淹死的,有幸爬到礁石上的,還沒顧得上喘口氣,也就被砍死了。
沒辦法,冒著被砍死的危險也得登陸啊。
我們可以想像一下,田豫的部隊整天在這兒無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積攢著力量就等著你們來呢。
而那些吳國士兵早已經在大海上顛簸的暈頭轉向,登上礁石以後,東西南北還分不清,談何作戰。
打又打不得,跑又沒處跑,走投無路,要想不死只得投降。
周賀不能投降,他是將軍,他是最高指揮者,他要收拾殘兵敗將,他要帶領士兵們回到吳國的家園,他要向孫權彙報他此行的結果。
周賀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但是他做不成了,他不投降,他只有死,他只有以死報國。
田豫的計劃很周密,但是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胃口吞掉吳國這一百多艘戰船。
周賀陣亡之後,在沒有統一指揮的情況之下,吳軍只有四處逃竄,很幸運,也有僥倖逃跑成功的。
田豫沒有下令追擊,一是天氣情況不允許,二是他知道窮虜莫追。
跑就讓他跑吧,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有自知之明----真追到大海上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但是,估計田豫當時不知道,在逃跑的船隻上還有兩個人-----宿舒,孫綜。
這兩個人物並不重要,關鍵是他們的逃脫才又引出了我們下面的故事。
04
周賀死了,但是,宿舒還活著,吳國和遼東的溝通得以繼續發展。
宿舒逃跑之後,估計方向都辨不清,也不知在海上漂流到哪裡去了,直到一個月之後,也就是太和六年(232年)十月才到達吳國建業,不用說,在海上已經吃盡苦頭了。
總算他命大,終於活著來到了陸地上。
因為受了這麼多苦,來到吳國之後,受到了孫權的熱情接待。
宿舒也向吳國表明了公孫淵對孫權的仰慕之情,甘願俯首稱臣,以吳國為正朔,今後所有的行動一切聽從吳國皇帝孫權的安排。
並且獻上了遼東的土特產-----貂,馬。
這就是遼東最為貴重的物品了,公孫淵再也拿不出更值錢的東西了。
當然,孫權儘管喜歡名馬戰具,但是,在一個帝王心中,最看重的絕對是土地和人口,這是古代決定一個國家實力的最基本的要素。
之所以魏國財大氣粗,不就是仗著自己地盤大點,人口多點嗎。
俺們吳國不就是為了與你魏國抗衡,不得已才和那個絲毫不講信用的蜀國聯合起來。
但凡能夠獨立支撐,誰願意和一個無恥小人為伍。
現在好了,只要把遼東合併進來,就會對你魏國形成南北兩面夾擊的形勢,到那個時候,你魏國恐怕就得仰我鼻息,做我的小弟了。
只是孫權還不知道,遼東的公孫淵在誠信這方面的卑劣程度上絲毫不亞於蜀國。
孫權沉浸在美好的夢想中,儘管只是一個夢想,但是他非常清楚,這所有的一切要想得到實現與成功,第一步就是把遼東歸入囊中。
現在看來,形勢一片大好,雖然喪失了一個周賀,但比起收復遼東來說,那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損失。
公孫淵也派來了使者,藉此機會,一定要把握好時機,把公孫淵牢牢掌握在手中,不惜一切代價控制遼東,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轉折點,決不能讓到嘴的鴨子飛走了。
他公孫淵想要什麼?
不就是想恢復當年公孫度的遼東王地位嗎。
好,滿足你,不就是一個虛名嗎,這有啥捨不得。
孫權很明白,王爺的稱號對公孫淵來說僅僅是一個虛名,因為,不管公孫淵是不是有這個稱號,遼東的確一直就是在他的實際控制下。
但是,是否給公孫淵這個稱號對孫權來說就大不一樣了,如果孫權封公孫淵為王,並且,公孫淵接受了,這就從理論上說明了公孫淵接受吳國的整編,那麼魏國的遼東就轉變成了吳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可是以前孫權連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因為,如果說到武力征服的話,即使動用全國上下的力量,也不可能把遼東奪過來,現在好了,只是封了一個虛名,沒有動用一兵一卒,就得到了遼東郡。
這是天上掉餡餅啊!
何樂而不為呢?
思路理清之後,孫權開始採取行動了。
真正到了加封公孫淵爵位的時候,孫權又大方了一回。
與群臣商量之後,他做出了以下決定:公孫淵繼續保留遼東太守的職位。
另外,加封幽州牧,青州牧,也就是說,公孫淵同時也是幽州,青州的最高領導者。
這可就不得了了,當時,州是地方最高行政單位。
整個吳國就包括三個州----揚州,荊州和交州,而蜀國就一個益州而已。公孫淵竟然身兼兩州的領導。
難道孫權真的這麼大方?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說白了,這也是一個虛名。
因為,不管是幽州還是青州,實際上還都在魏國的地盤上呢,說到底事人家魏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孫權說了根本不算數,又是一個開出的空頭鈔票而已。
除去遼東太守、幽州牧、青州牧的封號之外,還有就是公孫淵日夜思念的王位----遼東王。
孫權沒有給他遼東王的封號,而是封他為燕王。
儘管都是王位,但是,從字面上來看,燕王還是高於遼東王的,因為古代的燕地,包括整個幽州,地域要比遼東大得多。
甭管怎麼說,反正孫權給公孫淵的面子是夠大了。
當然,封王要有一定的儀式的。
要派使者遠赴遼東對公孫淵進行封賞,順便把宿舒送回去,這老兄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別在回家的路上再讓田豫截住。
使者團隊的陣容也是異常龐大的,領頭的有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賀達,還有中郎將萬泰,校尉裴潛。
等等,兵將一萬多人,金銀財寶無所不有。
能夠把遼東收入囊中,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孫權盡了最大的努力來跟公孫淵套近乎。
但是,他的這些決定遭到了絕大部分屬下大臣的反對,這又是為何呢?
難道吳國的精英們要甘願拋棄這個機會嗎?
當然不是,大臣們既然這麼想,就有他們的理由。
滿朝文武大臣,自丞相顧雍之下,都不太相信公孫淵這個人的誠意。
他們認為,對於公孫淵有點太過看重了,封他為燕王倒無所謂,反正是個虛銜。
但是,派這麼重要的人物和這麼多兵將長途跋涉到遼東就有點危險了,真要是公孫淵一旦反目,要想救援也鞭長莫及了。
不如派幾個人去完成這個傳達任務就行了。
孫權沒有采納這個建議,估計他已經了昏頭腦了。
他的不明智的自信給吳國帶來了災難,更給這些使者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05
吳國的精英不是吃乾飯的,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公孫淵確實兩面三刀。
公孫淵在魏吳兩國之間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他之所以靠攏吳國,就是怕魏國收拾他,如果魏國向他伸出橄欖枝的話,他還是願意留在魏國的。
而此時,又有幾個事情的發生使得公孫淵更加猶豫不決。
首先,宿舒從吳國回來,又給他帶來了吳國的資訊:兵少將寡,府庫空虛,遠不如魏國強大,不適合做我們依靠的物件。
其次,近鄰高句麗與遼東的矛盾又有所激化,似乎有開戰的跡象。
因此,應該找一個強大的保護傘,最適合做保護傘的當然是勢力大距離近的魏國。
最後,吳國使者的到來,帶來了大量的金銀財寶,這不僅沒有籠絡住公孫淵的心,反而把他更快的推向了對立面。
這有點不可思議,為何送錢還把人給送跑了呢?
不過解釋一下也就清楚了。
公孫淵知道,孫權離他太遙遠了,他在遼東,孫權在江南,即使他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孫權也拿他沒有辦法,這麼遠的距離,中間又間隔魏國的地盤,雙方只有水路相通,這種情況下,調兵遣將根本不現實。
因此,公孫淵的膽子就大了,他打包收留了孫權的全部彩禮,壯大了自己的力量,轉身投向了魏國。
真是人嘴兩張皮,正話反話都讓他自己說了。
把自己的投降反叛形象立馬轉變成一副誘敵深入的英雄面孔。
後面還有:天助我們大魏,孫權上當了,已經派使者過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此時的吳國還啥事兒也不知道呢,註定要吃大虧了。
吳國使者高高興興的在沓津登陸,人員分成兩部分,由張彌,許晏帶領四百人登陸去封賞公孫淵,將軍賀達率領剩餘人員在沓津守船。
咱們先說一下上岸的這一部分人。
這一部分人有名有姓的還真不少,除了上面提到的張彌,許晏,萬泰,裴潛之外,還有秦旦,張群,杜德,黃疆。
之所以把他們的名字一一列出,是好讓我們看清這每一個人所要經歷的苦難。
一上岸,公孫淵就把他們接到自己的老根據地襄平。
張彌,許晏還矇在鼓裡呢,帶著印綬,符策,九錫,什物,來見公孫淵。心裡還樂滋滋的,都是一家人了,從今以後就不分彼此了。
萬泰,裴潛你們兩人也不能閒著了,趕緊把咱們帶來的物品帶到農貿市場上互通有無,交易去吧。
但是,公孫淵的想法就不一樣了,他要騰出手來對付主要人物張彌,許晏。
為了分散他們的力量,公孫淵把把秦旦,張群,杜德,黃疆以及兵士六十人送到玄菟郡,玄菟郡就在遼東郡的北部。這就引起了張彌,許晏的警覺。
這是幹什麼?
都是一家人了,為什麼還要分開?
更為重要的是,公孫淵看上去對“燕王”這個稱號並不是那麼熱心,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不得不要詳細考慮一下,難道公孫淵跟我們玩貓膩。
我們要做好應對,以防不測。
怎麼防啊?你們已經是狼入虎口了。
何況現在人員已經是四分五裂,有的在沓津,有的駐襄平,還有的去了玄菟郡,那時候有沒有手機,已經互相聯絡不上了。
各種事件連起來一想,知道壞了,一定要出事,趕緊準備。
晚了,公孫淵的人馬已經包圍了他們的住所。
你還別說,公孫淵幹這事還是比較利索的,毫不拖泥帶水。
咔嚓,咔嚓幾下就剁下了四顆人頭-----張彌,許晏,萬泰,裴潛。
立馬派人送到京師,獻給了魏明帝以表忠心。
至於他們帶來的那不足四百人,在沒了領導的情況下就可想而知了-----乖乖地做了俘虜。
儘管把主要首領給解決了,但是吳國的實力還是存在的,那就是停留在沓津船塢賀達所率領的吳軍。
他們一共來了一萬多人,登陸的僅有四百人,這道數學題公孫淵還是會解的。
家門上站著這麼多職業殺手可不是好事情,必須在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前解決這個問題。
公孫淵辦公的重心又轉移到沓津這一方面。
他派將軍韓起率領大軍,不分晝夜的急奔沓津,到達之後,在四周埋伏好,單等賀達他們下船。
賀達憑什麼下船?
他的任務就是保船,保船就不能登岸,賀達終歸是一名盡職的將軍,單憑這一點就不愧為吳國名將賀齊的兒子。
韓起就開始了他的引誘:
賀老弟,來吧,咱們兄弟嘮嘮嗑,好不容易來一趟,哪能不看看咱們遼東的風光呢?
和江南可是不一樣啊。
奧,你不喜歡看風景啊。那麼,東北的小吃你可品嚐過嗎?
可好吃了。
韓起只顧羅裡囉嗦的說個不停,可人家賀達就是不下來。
你說你著急不?
最後,到底是身邊有能人,給韓起出主意了。
你應該跟賀達這樣說:你們下船進行物資交流吧,互通有無嘛,我們現在可把土特產都帶來了,單等你們來進行交易了。
放心,這可是雙方首腦定下的大政方針,賀達必須得無條件服從。
果然,賀達派人下船了,不過,他還是比較謹慎的,自己是絕對不會上岸的,就是士兵也僅僅派了五六百人下來進行交易。
五六百就五六百吧,總比沒有強,韓起開始了他的屠殺。
還沒等吳人來到市場,確切的說也就是剛剛下船登岸沒走出多遠,他們遇到的並不是什麼當地趕著牛羊馬匹的老百姓,而是瞪著紅眼,舉著砍刀,全副武裝的遼東精銳。
手拿江南精緻工藝品的吳人面對的是如狼似虎的職業軍人,結果可想而知。
韓起命令士兵狠命的雷鼓,拼命的射箭。
這不是戰爭,是真正的屠殺。
可憐這五六百人啊,當場就射死三百多人,還有二百多人被打蒙了,慌不擇路,跳到海里淹死了,還有跑到深山裡,從此做了野人,其餘的都舉手投降了。
話是這麼說,我們算一下,投降的沒有幾個人,可以說,這五六百人幾乎就是全軍覆沒。
賀達最終也沒有上岸,他很清楚,上岸只有死路一條。
他遠遠地目睹了這場屠殺,他不能去戰死疆場,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去完成。
一員武將,不能衝鋒陷陣,而要苟且偷生,這是一種恥辱,但有時候,也是一種勇敢的選擇。
06
賀達必須要回到吳國,他要把事情的整個過程向孫權彙報,否則,整個吳國還都埋在鼓裡呢。
咱們先不說賀達,因為還有幾個人的命運更令人牽掛。
那就是被遣送到玄菟郡的秦旦等人,他們可遭老罪了。
很有必要在這兒把他們的境況還原一下,為了國家大業,他們又付出了多少犧牲呢?
但願大家還記得他們的名字,我們再重複一遍,秦旦、張群、杜德、黃疆,這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物,沒有一個是虛假的。
儘管羅老先生沒讓他們在演義中出現,但是,裴松之老先生在給三國志作注時,已經為他們留下了清晰的身影。
他們四人帶著幾十名吏兵被遣送到遼東以北二百里的玄菟郡,那裡的太守王贊事先得到了公孫淵的指示。
對他們毫不客氣,更沒有為他們進行合適的食宿安排,只是讓他們借宿在老百姓家裡,吃吃喝喝還得看人家的眼色行事。
另外還要替人家乾點農活,不然,估計飯也吃不上。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多月,秦旦看看實在不行,就和其他人商量:我說老哥幾個,這樣下去,我們就只有老死異鄉了,先不說人格上受到了多麼大的侮辱,這實在是有損國家威望啊。
我們必須想辦法改變現在的境況。
來來來,咱們先具體分析一下現在的實際情況,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玄菟郡並不是一個顯赫的郡國,說白了也就是個積貧積弱的地方,軍事實力,經濟狀況都不是很好。
我們人員雖然不多,但都是吳國的精英。
如果齊心合力,殺了他們的官吏,焚燒他們的城郭,也不能受這樣的侮辱,即便是一個死,總比這樣苟且偷生近似囚犯的生活強多了,同時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吳國的英雄豪氣。
這樣的問題就不用過多的商量了,大家當然是異口同聲的贊同,既然沒有異議,那麼就儘快實行。
時間定於八月十九日夜果斷行事,人人懷著必死的決心共赴國難,大有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但是,現實情況沒有成就他們的英雄壯舉,歷史沒有給他們提供機會。
歷史總是類似的,就在八月十九日中午,出現了內奸告密者----張松,這個張松實在是個無名之輩,翻遍了史書,他就是露了這一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為何要告密,難道他喜歡北國風光萬里雪飄的景色?
實在猜不透,但有一點我們能猜到,他是個膽小鬼,他怕死,因為只有這個原因才能合理的解釋他為何告密。
太守王贊做事效率還是挺高的,一得到資訊,馬上下令關閉城門,捉拿兇犯。
這麼個小小的城池,喊一嗓子都雞飛狗跳的,捉幾個人還是不難的。
四人無路可走,被逼無奈,顧不得性命危險只得翻城牆了,無法想象這麼幾個文職官員是如何完成這個高難動作的。
當時,陳群本來就病怏怏的,等到連滾帶爬的翻過城牆來之後,又把膝蓋碰上了,傷的真不是時候,傷的真不是地方。
翻越城牆僅僅是逃跑的第一步,以後的長途跋涉就靠著腿腳了,膝蓋傷了怎麼走?
沒法走那就跑吧,追兵上來就沒命了。
幸虧杜德年輕力壯,扶著走一段,揹著走一段,鑽進山林再想辦法吧,只要進了深山老林就安全了。
還好,追兵是擺脫了,但是這樣漫無目的的流竄也不是辦法,總該有個目的地吧,有必要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方向問題。
從玄菟郡的地理位置來看,北邊是不能去的,那都是未開化的野蠻人聚居的地方,落到他們手裡,估計境況會更慘。
西邊、南邊都是公孫淵的地盤,也是萬萬去不得的,弄不好就會剛剛脫虎口又進狼穴,那麼,唯一的方向就是東方了。
東方就是高句麗,文明水平接近於遼東,並且和吳國也從來沒有什麼恩怨。
相反,和公孫淵的關係倒是挺緊張的,應該不會加害他們的。
好了,方向已定,出發。
出發不了了,陳群躺在草叢裡不停的呻吟呢,走不動了,徹底走不動了。這就是人的一種精神力量,後邊有追兵的時候,跑的挺快的,現在安全了,就慫了。
我們不該責怪陳群,已經是跑了幾百里路,對於一個腿腳不便的人來說,非常不容易了,他的肉體和精神都已達到了極限。
陳群也很夠哥們:你們快走吧,我是不行了,看不到歸國的那一天了,你們留在這裡也是死路一條,別忘了回去之後看看我的家人,再次感謝了,弟兄們,永別了。
杜德更夠哥們:這是什麼話,我們萬里迢迢來到這裡,本來就是一個共同體,已經度過了大災大難,怎麼能輕言分離呢?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商量出辦法來。
由秦旦,黃疆繼續東進,尋找出路,杜德守著陳群,餓了採點野果,渴了尋點山泉,想法設法活下去,等待秦旦黃疆的訊息。
秦旦、黃疆也不容易,又繼續向東跑,儘管腿腳還可以,一踏入高句麗境地,也就累的走不動了。
然而,他們面臨的最大的困難還不是走不動的問題,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向高句麗求救,人家還啥事也不知道呢。
退一萬步講,即便能夠收留你們兩人,又有什麼義務再去救陳群、杜德呢。
這的確是個難題,必須想個法子。
精英就是精英,很快辦法就想出來了。
他們兩人一改本來的面目,梳洗打扮一番,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氣勢。
來到高句麗,說出的一番話也震耳欲聾“高麗王接詔,我們吳國遠道而來,拜訪朋友。我主仁義,心懷天下。…賜高句麗王絹……匹,絲……匹,金……斤。
可把高麗王樂壞了,都是好東西啊,我們幾輩子人也從來沒見過啊!
屁顛屁顛的跑來了,一邊跑還一邊嘟囔:吳國太好了,距離這麼遠還記得我,我也該拿什麼特產送給人家吧。
跑出來一看,就是隻有兩個人,不覺一愣。
還沒等他問,對方開口了:“王爺,近來可好啊,身體健康吧,家庭幸福吧,國家安定吧,黎民富裕吧。”
羅裡囉嗦一大堆。
最後才來到正題上:“王爺,怪我們辦事不利,非常遺憾的告訴你,所有的賞賜都讓遼東的公孫淵搶去了。我們告訴他這是給你送來的,可他說搶的就是你。我們又打不過,只得跑來告訴你。”
這番話由不得高麗王不信,因為高句麗和遼東的公孫淵矛盾正在激化,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不過,秦旦可不知道他們這種關係,只不過是碰巧了而已,但是,對高麗王來說可就是火上澆油了,恨不得立馬就跟公孫淵過過招。
秦旦、黃疆就用了這麼兩句話搬來了救兵,高人就是高人,不服就是不行。
高麗王馬上就要起兵進攻遼東,秦旦說:不急,我們還有兩個同伴沒有逃出來呢,先把他們接出來,然後再從長計議,我們這樣貿然出擊未必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其實,秦旦唯一的目的就是進行自救,至於戰爭他連想都不敢想。
高麗王也知道自己的實力,喊兩嗓子還可以,真正動刀動槍自己還不是公孫淵的對手,正好借秦旦這句話也就順坡下驢了。
馬上派人到深山溝裡找到陳群、杜德,兩人已經和野人差不多了,再晚來幾天估計就變成殭屍了。
好事做到底,高麗王緊接著又把秦旦等人一直送到吳國孫權那兒,想當然的領到了大批的賞賜。
孫權為了表彰秦旦等人的氣節,四人都提拔為校尉,不容易啊!
07
高麗王得到了吳國賞賜的同時。
公孫淵也得到了魏國的獎賞,當然,那是用張彌許晏的人頭換來的。
這個獎賞不低,青龍元年(233年)魏明帝封公孫淵為大司馬,樂浪公,儘管沒有得到王位。
但是,魏國的公爵也不亞於吳國的燕王。
和當時吳國封公孫淵為燕王的時候一樣,封賞總該有個儀式,明帝也很看重這件事,本著把事情做完美的態度,派傅容到遼東完成這項任務。
這個時期的公孫淵確實輝煌了一陣,一會兒吳國來封他燕王,一會魏國又來封他樂浪公,應該是他的人生巔峰了。
還沒等傅容到達遼東,公孫淵已經搜盡到了關於傅容的各種情報。
包括傅容的上三代,下三代,長相面貌,體格性情。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他這次遼東之行的具體細節。
據情報工作人員彙報,傅容這次是有備而來,身邊的衛士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身強體壯武藝高強,進能衝鋒陷陣,退能保家護院,說是特種兵毫不為過。
尤其有一個叫左駿伯的人,那簡直就是霸王再世,無人可敵。
所以,傅容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這種情報是否是真實的,我們暫不討論。
單就公孫淵的這種做法來說,他在脫離吳國的同時,也懷疑魏國的誠意,左右搖擺不定。
在戰亂年代,這種思維方式註定公孫淵走向滅亡。
現在咱就來看一下公孫淵的怪異行為。
他隆重接待了傅容,僅僅參與迎接的隊伍就有上千人,把接待處圍了個水洩不通,可惜,人人手中拿的並不是什麼吹吹打打的鑼鼓嗩吶,而是寒光閃閃的兵刃,當然,來的人也不是什麼文官集團,而都是些戰場上那些不要命的瘋子。
裡邊的傅容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怎麼來了這麼多當兵的,嚇得差點尿褲子。
只知道遼東人野蠻,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怎麼會對朋友也是這樣的,這不是敵我不分嗎,我們可是來向你宣揚皇恩浩蕩的。
應該得到最起碼的尊重嘛----傅容的書呆子氣人發作了。
公孫淵可管不了這麼多,他大搖大擺的走進去,見面就招呼傅容:
“讓一讓,讓一讓,我坐在這兒。”
“哎,我說,到時候了吧,別磨蹭了,快把賞賜給我吧,還有我
的樂浪公封號。”
“你們任務完成了,也別在這兒遊覽觀光了,沒事就回去吧。你看看你們,就這麼點事,還用得著來這麼多人。”
“奧,回去代我向明帝問聲好。”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
這不是作死又是什麼?
傅容這個委屈啊!
本來以為這是一件光榮而又體面的一件事情,沒成想弄到這種地步。
高高興興來,哭著回去吧。
只能回去向皇上訴苦了。
可以想象,傅容回去不會說公孫淵的好話,相反,他會進行極力的詆譭。
魏明帝真的發怒了,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竟然得寸進尺,你這不是羞辱傅容啊,你這是羞辱我大魏國,羞辱我曹睿啊。
不宰了你,難消心頭之恨。
魏明帝做準備了。
08
魏明帝要給公孫淵一個下馬威,殺殺他的傲氣,好讓他清楚自己到底有幾分幾兩。
魏明帝做了充足的準備,首先,讓毌丘儉代替王雄為幽州刺史,與公孫淵正面接觸,魏明帝的意思就是把收拾公孫淵的任務交給毌丘儉了。
毌丘儉當仁不讓,整頓兵馬,準備後勤。
萬事俱備,領兵北上。
毌丘儉於景初元年(237年)進軍襄平,屯兵遼隧,威脅公孫淵。
戰爭起始階段,形式對毌丘儉非常有利,當時遼東地區少數民族首領,包括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護留率領部族五千多人,以及當年跟隨袁尚跑到遼東的冀州兵馬紛紛投向毌丘儉。
公孫淵一看形勢不妙,馬上又換了一副面孔。
趕緊上書魏國,裝出一副可憐相-----我服輸了,你就饒了我吧。
戰爭已經開始,哪能說停就停。
魏國根本就沒有理會他,毌丘儉繼續進兵。
公孫淵確實慌了,看來魏國要動真格的了,這可怎麼是好?
只好繼續尋求援軍,除了魏國,那當然就是吳國了。
可是,現在已經把吳國得罪了。
大難臨頭,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了,再向吳國低頭吧。
公孫淵又把燕王的封號供奉起來,愉快的接受了吳國的冊封,這一接受封號,也就是又低三下四的向吳國稱臣。
出乎意料,吳國默許了。
其實,吳國有吳國的想法,他正在暗地裡與高句麗聯絡,欲南北夾擊,征討遼東。
在這樣的形勢下,公孫淵自動上門表示臣服,吳國焉有不答應的道理。
公孫淵心裡有底了。
你毌丘儉不是來了嗎,打就打,誰怕誰啊,反正我背後有吳國。
戰爭的結果有點意思,毌丘儉戰敗了。
戰敗就有他戰敗的原因,首先,戰爭雙方的性質不一樣,從大的方面來說,即使魏國談不上侵略,也是鎮壓行為,而遼東是保境安民。
這就是我們經常提到的正義非正義只說。
從小的方面來說,士兵的想法就不一樣,魏國的軍隊無非就是打勝了領賞,打敗了回家。
但是,對於遼東士兵來說萬一打敗了,也就沒家了,因此戰場上不得不賣命啊。
其次,公孫淵心裡不慌了,背後有孫權給他撐腰呢。
另外,天氣對毌丘儉不利,就在毌丘儉進攻之時,天降大雨,連續十幾天不停,道路泥濘,後勤供應十分艱難,大戰之際,糧草缺乏是一大忌。
而遼河水位大漲,能不能渡河暫且不說,河水暴漲淹沒三軍倒是有可能的。
魏國在這一方面是有深刻教訓的-----難忘建安二十四年關羽水淹七軍。
沒辦法,只得退軍。
初次和魏國交戰,儘管公孫淵勝利了,但是,他此時此刻的心理很微妙,很難捉摸。
一方面他想和魏國決裂,另一方面又怕魏國徹底把他收拾了,因此,在尋求吳國這個盟友兼靠山的同時,又向魏國做了個鬼臉來示弱。
他讓部下將領郭昕、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共同上書大魏朝廷,向魏國表明忠心:
“遼東的安定與繁榮一直以來都是公孫氏家族的功勞,為魏國守衛著東北邊疆,即使孫權下了血本來誘降也置之不理。
公孫氏家族對大魏國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目前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導致了雙方的兵戎相見。
我們應該求大同存小異,追求更加美好的明天。
為了大魏國的繁榮富強更應該攜手前進。”
由此更加明顯的看出來他心神不定,左右搖擺。
他的勝利不但沒有給他帶來喜悅,相反最終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原因很簡單,他打敗了毌丘儉,也就是打敗了魏國,但是,魏明帝是輸不起的,泱泱大國怎麼能敗給一個地方勢力,中央政府怎麼會輸給一個叛徒。
最讓魏明帝無法忍受的是公孫淵稱燕王之後,竟然置百官。
於公元237年改年,稱紹漢元年,不再遵從魏國的紀年,儼然是一個小朝廷,也就是說,在魏明帝看來,公孫淵早已經徹底與魏國決裂。
魏明帝惱羞成怒,已經不能再忍讓,應該徹底解決這個不穩定因素了,絕對不能再留後患。
09
景初二年(238年)正月,魏明帝下詔:詔太尉司馬宣王。
(司馬懿,司馬宣王這個稱號是他的孫子司馬炎當了西晉皇帝之後給他的一個封號。)
率眾討遼東。
真正的討伐戰爭拉開了序幕。
大戰之前必然有一定的準備,尤其是主帥在戰略上有什麼構思以及對敵方的反擊應該作出什麼樣的反應,也就是我們經常聽說過的運籌帷幄。
這可不是衝鋒陷陣,僅僅憑藉一股不怕死的猛勁就可以了,戰爭需要的是慎密的思考、周密的佈置、嚴密的防範,因為這會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魏明帝當然想知道司馬懿的想法,就悄悄地把司馬懿叫到密室,兩人就嘀咕上了。
“司馬太尉,你的任務很艱鉅啊,咱們估計一下,公孫淵會用什麼法子來應對你呢?”
“我想,公孫淵有三種選擇。
其一,棄城逃跑,這對他來說是上策,或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其二,在遼河排兵佈陣,藉助遼河天險來阻擋我大軍,這是中策,那麼在這個地區極有可能發生大的戰役,當然,最後的勝利是屬於我們的,這請你放心。
其三,固守老窩襄平,與我軍進行決死戰鬥,這是下策,果然如此,公孫淵必死無疑。”
“以太尉看來,公孫淵最可能是哪一種選擇呢?”
“只有明智之人才能看清目前的形勢,公孫淵這種渾渾噩噩的糊塗蛋根本預測不到未來,他也捨不得放棄自己的底盤,一定會進行殊死抵抗,上策他是不會選擇的。他會考慮到我們遠途征伐,糧草供應困難,所以宜速戰速決,他必然會在遼河設防,而戰鬥的結果它一定會失敗,防線潰敗之後必然撤軍襄平。到那時,他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這場大的戰爭會持續多久呢?”
“實際上真正的兩軍對戰並不會用多長時間,有六十天足矣,但是,路途上的往返時間可能會多一點,去需要一百天,回來也需要一百天,這樣總計算來,正好一年時間。不過,必須要保證好後勤供應。並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隨著戰爭的發展,朝中必然會出現不同的言論,希望皇上要充分信任我。”
“這個請太尉放寬心,我用人不疑。”
由此,戰略的大政方針已經初步形成。
這次征伐的部隊主要是幽州的兵馬,為了提高司馬懿的威信,魏明帝又給司馬懿配備了副手-----上次敗北的幽州刺史毌丘儉,毌丘儉志得意滿,他決定要復仇。
公孫淵也沒閒著,他在忙著派使者向孫權求助呢,因為他有充足的理由,既然接受了你的封號,就是你的人了,在大難臨頭之際,您不能不拉兄弟一把。
但是,他也不想想,他的反覆無常已經給吳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他沒有絲毫的信任了。
不僅如此,甚至想把他們的使者也斬首示眾,看來吳國快要被公孫淵氣瘋了。
幸好,還有沒氣瘋的,羊衙(吾改首)就是其一,這人鬼點子多,眼珠一轉就渾身主意,逗逗公孫淵只是小菜一碟。
羊衙(吾改首)的策略是什麼?
第一、絕對不能斬首公孫淵的使者,那樣做只是街頭小混混發怒的表現,有失我大國風範,那樣的事咱們不做。
第二、一定要救援公孫淵,因為,現在不管實質上怎麼樣,在名義上遼東是屬於吳國的土地,我們萬萬不可放任不管,這樣可以在國際上取得好名聲,彰顯我們的威望。
第三、救援是救援,但是要講一定的技巧,表面上是救援公孫淵,實質上我們要奪取遼東郡(狐狸尾巴露出來了)。讓它在實質上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我們的版圖。
第四、我們可以避開魏國,暗地裡調兵開赴遼東。
具體操作如下:
如果魏國被公孫淵打敗了,那麼我們就結交公孫淵。
並且,我們不遠萬里,在危難之際來到遼東幫助他,他一定會感恩戴德,對我們俯首聽從的,也同時顯出了我們義蓋雲天,以德服人。
如果公孫淵被魏國揍扁了,我們就應該趁機進攻公孫淵治下的玄菟郡,樂浪郡,帶方郡。
也算是對他的懲罰吧,以前讓他害得我們不淺啊。
羊衙(吾改首)這四點,說的孫權高興得跳起來:“好,我再來一封信,親自忽悠忽悠遼東這個首要人物”。
孫權給公孫淵的這封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無非就是同生死,共存亡之類的話,讓公孫淵放心,沒事,老哥會給你撐腰的。
(當然,關鍵時候也會攔腰給你一刀。)
最後還說了這麼一句:“老哥告訴你,司馬懿可是不得了啊!他可不是毌丘儉之流,老奸巨猾啊,你老弟要小心了。”
看似關心,實際上更讓公孫淵鬧心
10
司馬懿從當年的春天開始出征北伐公孫淵,直到六月份才到達遼東,可見路途之艱難。
從而也印證了司馬懿以前的預測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公孫淵也早做好了準備,由將軍楊祚打頭陣,在襄平西南方的遼遂,也就是司馬懿的必經之路上紮營寨,挖壕溝,這壕溝有二十多里長,以逸待勞來截擊司馬懿。
可是,不管楊祚準備得多麼充分,差距就是差距,司馬懿根本就沒把楊祚放在眼裡,大軍一到,二話不說,掄起刀槍就開始了。
嚇得楊祚龜縮到營裡------免戰。
楊祚心裡有數----讓我打司馬懿,那不是自己找死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不出戰,只要攔住你司馬懿前進的步伐就是我的一大勝利。
楊祚太高估自己了,就你?
還攔住司馬懿?
人家司馬懿不理會楊祚心裡的小九九,根本就不正眼瞧他。
指揮大軍繞過他精心佈置的防線。
(不就是二十里嗎?我都走了半年了,還差你這二十里。)
直取公孫淵的老窩襄平。
這叫目標明確,任何外在的因素都干擾不了最終的目的----捉拿公孫淵。
楊祚一看傻眼了,人家不理咱,在這兒也沒有什麼用了,趕緊回去保衛襄平吧。
公孫淵的外圍防線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襄平已經沒有了屏障,決戰就在襄平城下。
在此插上一句,也是上天有意滅公孫淵,一連三十多天大雨不斷,看來,東北的夏天雨水也是非常充沛的嘛。
小河有水大河滿,襄平城外的遼河水暴漲。
戰役的失利和惡劣的天氣使得公孫淵極為擔憂,他當然記得建安二十四年關羽水淹于禁的經歷,並且他也知道,司馬懿同樣清楚地瞭解那場戰役,說不定還細心研究過呢。
魏軍一到城下,馬上執行司馬懿的命令,把襄平城圍了個水洩不通,安營紮寨,埋鍋造飯,完成這些工作之後,意猶未盡,閒著也是閒著,又開始挖溝。
公孫淵早在城牆上看著呢,魏軍一開始挖溝,他就知道壞事了,難道這一次要水淹襄平。
還好,雨停了。
公孫淵這個高興啊,心裡還在暗暗地嘲笑司馬懿:讓你灌城,沒水了吧,不成了吧。
你就是再厲害也不會預料到老天爺的計劃吧,看看,雨停了吧,哈哈哈哈。
出乎他的意料,魏軍一如既往的挖溝,一刻不停。
司馬懿根本就沒有計劃水淹襄平,因為他確實預料不到老天爺到底會下多少雨,他沒有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老天爺的身上,沒有把握的仗他不打。
司馬懿挖溝自有他的道理。
當然,現在公孫淵是看不明白的,等到他看明白的那一天也就晚了。
我們已經知道了,司馬懿征伐遼東,僅僅在路上的行軍就是將近半年的時間,可想而知,戰爭持續期間,軍資供應,後勤保障也必須要源源不斷的從崇山峻嶺之間送往前線,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現在好了,因為這場大雨,河水暴漲,可以避開遼西走廊開闢第二條路線了,這條路線相對來說就太輕鬆了。
那就是船運,從青州(現在的山東半島)跨海運到遼口(現在的營口),然後經過洪水暴漲的遼河以及新開挖的深溝直接抵達襄平城下,這才是挖溝真正的目的。
奧,這原來挖的是船道啊,運糧用的。
司馬懿的勝利觸手可及,公孫淵估計還沒有睡醒呢。
一切都準備好了,打吧。
沒有先進的武器,那就用笨辦法。
魏軍沒有架雲梯進行強攻,那樣傷亡太大了,一個好的將領就要追求戰爭的效率,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司馬懿在襄平城外用挖溝的土築成一個一個的小山,又用藤條編成巨大的盾牌頂在頭上,保護自己的同時,在山頂上用發石車(也不清楚是什麼玩意兒)向遼東軍發起了進攻。
一時間石頭、利箭從天而降,遼東軍無處躲藏。
就這樣每天分批分次的攻上幾個時辰,反正亂石崗上有的是石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無形當中還減輕了後勤部隊的壓力。
但是,公孫淵的壓力可就大了。
時間一長,兵源損失不說,糧食沒了。
戰爭進行到一定程度,遼東軍確實慘了,爬到城牆上抵擋一會,然後下來再啃會兒樹皮,啃完之後還得爬回去擋石頭。
這仗沒法打了。
到了最後,實在沒有了辦法,史書上出現了三個異常刺眼的字“人相食”。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呢?
史書上沒有更加詳細的說明,但是,這種情況也屢次出現在我們的歷史記錄中,無非就是先吃婦孺兒童,然後羸弱男丁,最後就是和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
真正的人吃人啊!
擦擦嘴角戰友的鮮血,拿起刀槍再次衝鋒。
一將功成萬骨枯就用這種形象的鏡頭表現出來。
難道社會的發展就必須用這種形式來換取嗎?
濃濃的血腥籠罩著每一個人。
如果真是那樣,寧可不發展。
在當時很多士兵心中,當兵就是為吃飯來的,既然連飯都吃不上,何必來當兵呢。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僅僅是士兵,將軍中也不乏其人,前文所提到的楊祚就是其一。
這個楊祚,儘管打仗不行,在關鍵時候還是挺識時務的。
眼看公孫淵不行了,他立馬帶兵投降了司馬懿。
這一行動給士兵們樹立了一個良好的榜樣----紛紛投降。
公孫淵瞬間成了孤家寡人。
到了夜間,戰鬥暫停。
晚上睡不著,仰天長嘆,公孫淵欣賞到了美麗的夜景,一顆碩大的流星從襄平東北劃過天空,墜落到了襄平東南。
古代人的天象知識預告了要有大將殞歿。
挺準的,比現在的天氣預報還要準。
司馬懿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這一次,公孫淵不反抗了,也沒資本反抗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帶上老婆孩子,在幾百名親信衛士的保護下,拼了老命衝出了包圍圈,向襄平東南逃跑。
估計公孫淵小時候是不愛學習的,你明明看到了流星在東南方墜落,為什麼還要偏偏向著那個方向跑呢?
沒文化終歸要吃虧的。
魏軍就在流星墜落的地方追上了公孫淵,這些愣頭青,二話不說,把公孫淵以及老婆孩子咔嚓咔嚓砍了個精光。
至此,遼東梟雄公孫淵被徹底解決了。
自公孫度在中平六年(189年)佔據遼東以來,經公孫康、公孫恭、到公孫淵,歷經三世,公孫氏統治遼東整整五十年。
同時,公孫淵的殞歿也就斷了孫權霸佔遼東的念想。
遼東郡以及玄菟、樂浪、帶方徹底歸於魏國。
公孫淵帶給遼東的只是戰亂,他的滅亡讓人民的生活趨於平靜。
就在魏國和吳國都想染指遼東的時候,只要公孫淵一心一意,不論歸附於哪一方,遼東都不會出現生靈塗炭的局面,錯就錯在他即想成立獨立王國,又想從魏吳兩國的爭鬥中增加自己的砝碼,故意腳踏兩隻船,想當然的犯了眾怒。
因此,在他墜入低谷時,沒有一個盟軍和朋友。
此自取滅亡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