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隨筆】
作者：土土絨（媒體評論員）
近日，廣西大學官網釋出的一份“女生安全攻略”引發關注。這份“攻略”的開頭第一句就建議：女性不要穿過分暴露的衣衫和裙子，不低胸、不露腰、不露背，防止產生誘惑。
學校對女生進行安全提醒，是出於善意，至少說明學校關注到了女性安全問題，並願意為此做點什麼，這一點已經實屬不易。對於其中的內容，許多網友表示支援：“沒毛病”“很有必要”。但也有網友認為：“都什麼年代了？還要管女生穿衣打扮”“憑什麼只對女生提出要求”。
比利時曾經舉辦過一個展覽，展示了受害者被性侵時所穿的衣服。其中，T恤、牛仔褲、運動服……各式各樣的衣服都有，但看起來都普普通通，是大街上每一個女孩可能穿的衣服。而這些受害者最常被問到的一個問題是：“你當時穿什麼？”這個問題其實隱含著沒被說出的後半句：你當時穿什麼，以致被性侵？這個問題，對受害者來說不啻是二次傷害，因為它預設了性侵案的發生是女性“穿著”的錯。
因此，當一所高校公開地以安全教育的形式傳播明顯潛含這些觀點的安全觀，就有些欠考慮了。社會上原本就有一部分人傾向於把性侵案歸咎於女性，覺得是女性的穿著暴露引發了別人的非分之想。提醒、約束女生穿著的“攻略”，以官方釋出的形式，再次鞏固了這種偏見。在新聞下面，大量網友表示支援，並進一步提出“女性要穿得保守一點”，這實際上就是在鞏固偏見的同時，又發生了“群體極化”——既然連大學都這麼說，那麼女性穿得少，即使不算錯，也是一種不合適的表現。
事實上，許多人的思維離這種荒謬想法的距離並不遙遠。所以，這份“安全攻略”的真正問題，在於沒有釐清性侵案中的因果關係，釋出者只看到一些表面的現象，卻沒想到這些現象背後的邏輯，這就無異於將受害者變成了肇事者。
在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中，房思琪對媽媽旁敲側擊地求救：“學校有個同學和老師在一起了。”房媽媽的回答是：“這麼小的年紀就這麼騷。”這暗示了存在女孩的錯。房思琪當即決定永遠不讓媽媽知道自己被老師性侵的事。在影片《素媛》中，小女孩素媛從病床上醒來後問爸爸：“我做錯什麼了嗎？”我們的社會能理直氣壯地告訴所有受害者，你們什麼都沒做錯嗎？
這份“安全攻略”的最後也提醒女生：“受到了性侵害，要儘快告訴家長、老師、同學或報警，切不可害羞、膽怯延誤時間喪失證據，讓疑犯逍遙法外。”這個提醒特別好。但是，編寫“攻略”者可能沒想到，他所寫的第一句話，就是在給最後一條製造障礙。因為在深層的邏輯上，它們是矛盾的。
女性該穿成什麼樣？當然不是說想穿成什麼樣就穿成什麼樣，一個社會也確實有一些基本的禮儀和約束，這些都是可以討論的，也不妨透過全社會的充分討論、溝通來建立共識。但是，若是防性侵“攻略”總從女性的穿著上找問題，試圖讓女性透過穿得“保守”來尋求安全，那就南轅北轍了。
《光明日報》（ 2020年09月02日 02版）
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