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詩書畫界的怪才,連皇上都對他刮目相看;畫竹無人能及,窮得靠賣畫為生也依舊不卑不亢,風骨猶存。
他是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卻直到49歲才得到一個七品芝麻官,又因拒絕奉承,丟了烏紗帽。
他自稱:“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卻大徹大悟“難得糊塗,吃虧是福”。
此人就是清朝第一怪人,身居“揚州八怪”之首的鄭板橋。
鄭板橋才華橫溢,正義凜然,按道理說這樣的人生應該一帆風順?可是他並沒有。
反而一生跌宕起伏,讓人對他有懷才不遇的惋惜。可又被人津津樂道,流芳百世,他到底有什麼魅力呢?
俗話說:“人無癖,則無趣”。有癖,說明性情真,不虛偽,鄭板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有癖之人。
都說字如其人,他的字便十分古怪。當時,人們皆追捧黃庭堅、趙孟頫,他卻想:“為何不能有自己的字型?”。
於是在“八分書”漢隸中加入行楷草,還美其名曰“六分半書”。
初看他的字,給人一種凌亂的感覺,被稱為“亂石鋪街”,但細細揣摩,就能看出錯落有致,自成風格,後來還成了有名的“板橋體”。
“怪癖”讓他不世俗,不隨波逐流,而是獨樹一幟。
性格決定命運,不向世俗低頭,註定他一生不走尋常路,而這條路並不好走。
他是難得的清官,卻在60歲時被迫辭官,生活窮困,只能靠賣畫求生。
即使這樣他依舊脫俗的個性:“達官貴人不賣、錢夠花時不賣、不高興時不賣”,最重要的是還看人品。
凡是壞事做盡的富紳,縱使出高價,他也不給他們畫,還吟詩調侃:“有錢難買竹一根,財多不得綠花盆,缺枝少葉沒多筍,德少休要充斯文。”
據說,有一個豪紳想巴結官府,求他題寫一個門匾。鄭板橋想戲弄他一番,於是寫了“雅聞起敬”,上漆時,叮囑漆匠只漆字的一部分。
不久,未上漆的部分暗淡,上漆的部位越發清晰,遠看,竟成“牙門走苟”(衙門走狗)。害得豪紳被官府抓去,重罰20大板,並被拘留一個月。
因此,鄭板橋還得罪過不少豪紳和官府的人,這些人會經常破壞他的生意,即便如此,他還是毫不認慫,對抗到底。
這樣的鄭板橋更像是茫茫人海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為了心中的那股傲氣頑固得可愛,著實可敬。
試問,還有誰能如此灑脫呢?正如蔣士銓所說:“未識頑仙鄭板橋,其人非佛亦非妖”。
除了灑脫、怪癖的個性,鄭板橋還是一個高傲堅韌,且懂得自嘲自樂的人。
其科舉之路異常坎坷,歷經3朝,43歲中進士,卻因不懂打點上頭而待業了6年,高傲如此,也是可敬。
49歲時,才在慎郡王允禧的推薦下當了七品小官,這種耐力並非常人能及。
於是,自嘲式地刻了一枚章:“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
很少人能那般堅韌地考科舉,只因他想為朝廷和百姓效力;不惑之年的官人通常油膩貪婪,而他卻高傲而兩袖清風。
平日裡,鄭板橋處處節儉摳門,一粒米掉到地上也不放過,講起話來亦是“言語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但是,這個表面是毒舌的才子,卻有一顆善良正義之心。
他任範縣縣令時,正逢荒年,不顧他人阻擾,令老百姓寫借條,便開倉放糧,救活了一萬多人;還大興土木,修建水池,造福百姓。
當年入秋又逢欠收,他把老百姓的借條燒掉。當地的百姓感戴他的恩德,為其建立生祠。
然而,他卻因為私自開倉放糧,面臨被問斬的命運。
要不是老百姓上書求情,他早已命喪黃泉。
做官難,做清官更難,他卻為了清廉二字險些丟了性命。這何嘗不是他對內心追求的一種堅韌呢?
四年後,他被任命為山東濰縣縣令,從貧困縣到了“小蘇州”。但作風依舊,別人爭著結交權貴,他拒絕賄賂,上司想來蹭豪宴,他卻“四菜一湯”伺候。
當年,有位好吃的知府前來視察,司廚問拿什麼菜招待,鄭板橋寫下了“四菜一湯”:“青龍臥沙灘、白皮顫又煽、一青拌二白、油酥天鵝蛋、門泊東吳萬里船”。
知府看後拍案叫絕,說:“你家大人不但詩書畫三絕,吃也是一絕啊!”。
當菜上齊後,知府笑容全無,鄭板橋卻勸道:“都是本地特色菜,一定要嚐嚐。”
原來“四菜一湯”是:麻汁拌黃瓜、酸醋澆粉皮、小蔥拌豆腐、油炸黃豆粒和雞蛋湯,上面還漂著蛋殼。知府哭笑不得,硬著頭皮吃下去。
久而久之,他的怪癖和清廉,遭到官紳權貴的排擠。
有一年,遇上特大災荒,嚴重到出現“吃人”的現象。
鄭板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上司卻故意扣押他的申請。情急之下,他又提前開倉賑災。
這一次,他沒有被倖免,而是被揭發,因此丟了烏紗帽。
他已60歲了,本想告老還鄉,卻被迫引咎辭職。即便如此,也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是騎著毛驢,帶著書童,瀟灑上路,百姓卻送了一程又一程。
鄭板橋深為感動,畫一幅墨竹圖並題詩道:“烏紗擲去不為官,囊橐蕭蕭兩袖寒;寫取一枝清瘦竹,秋風江上作漁竿。”
不隨波逐流是他的個性,不同流合汙是他的態度;對上不搞逢迎,對下不失謙遜,方為真人。
說起鄭板橋,最為世人所最熟知的莫過於他的“難得糊塗”、“吃虧是福”。
相傳他任濰縣知縣時,堂弟寄來一封信,說為了祖傳房屋一段牆基的歸屬和鄰居鬧到了縣衙,希望他能函告興化知縣,以便贏得官司。
鄭板橋立即回書:“千里捎書為一牆,讓他幾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於是,鄭板橋便寫下在心頭醞釀已久的“難得糊塗”、“吃虧是福”,他還說:“聰明難,糊塗難,由聰明而轉入糊塗更難,放一著,退一步,當下心安,非圖後來福報也。”
因為退讓,緩解了鄰里間的矛盾,不再為牆基之事爭執。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
人生是公平的,命運坎坷,卻也給了他才華與心胸。
他幼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官場失意,讓他大徹大悟:人生不如意常有,萬事只求心安。
他說:“吾畢生之願,欲築一土牆院子,門內多栽竹樹花草,清晨日尚未出,望東海一片紅霞,薄暮斜陽滿樹,立院中高處,俱見煙水平橋。”
這份曠達讓他的晚年生活恬靜而溫馨,鄭板橋在1765年冬雪紛飛時離開人世,享年72歲。
離世後,人們稱他為“詩書畫三絕”的怪才,“清廉天真”的好官,更是窮盡一生,才“難得糊塗”的老頭。
鄭板橋用怪、傲和真淡卻了生命的不公。
他說,活得太清醒,凡事爭個明白,容易煩惱;完美的人生應該是一半清醒一半醉,既食人間煙火,又不為物慾所困。
“難得糊塗”“吃虧是福”,是每一個人應該學習的成熟與智慧。
人生苦短,心安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