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朝時,有個極詭異的案子。
名臣束手,神探無策,皇帝老哥都毫無辦法可想。
到底是個什麼案子呢?
(02)
浙江有戶人家,姓蔡。
蔡家有個女兒,蔡姑娘。
蔡姑娘長大,嫁入徐家。
徐家有父子倆,蔡姑娘嫁過去做兒媳——可沒多久,蔡姑娘的屍身,就被徐家人抬了出來。
徐家稱,兒媳婦蔡氏,是自然死亡。
蔡家人趕來一看,女兒的頸子上,有明顯的掐痕與勒痕。
明明是謀殺。
由是蔡徐兩家,打起了官司。
按說這起案子並不難查清——可萬萬沒想到,此案一波三折,就是查不清。
案子被送到道光皇帝的御案前。
(03)
道光皇帝下旨,命浙江按察史王惟詢,查清此案。
按察史,類似於現在司法廳廳長兼公安廳廳長。而且在清朝,按察史是朝中派出,官職三品,可以說是炙手可熱的封疆大吏了。
三品大員王惟詢接旨:聖上萬歲萬萬歲……臣去一下洗手間。
接旨之後,王惟詢假稱去洗手間,趁人不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自己吊死在房樑上。
堂堂三品大員,接到聖旨查案後,竟然自殺了。
自殺了。
此案有何貓膩?
水到底有多深?
(04)
道光皇帝派人秘密打探,得知三品大員王惟詢在查案時,曾與當地的巡撫發生爭執,爭執之後,王惟詢自殺。
難道巡撫是此案的黑後臺?
道光先撤了浙江巡撫的職,然後叫來兩個親信:你們倆,辦事一向老成可靠,朕派你們前往浙江一行,查清這兩起案子,OK?
OK。兩名親信晝夜兼程,趕往浙江。
到浙江後,先查三品大員王惟詢自殺事件,證實王惟詢死前,的確與前任巡撫發生了爭吵。而雙方吵架的原因,就是蔡徐兩家的案子。
明白了,根子還是蔡徐案上。
兩人開始暗訪,秘密從徐家叫來了個奴婢:喂,你家主母蔡氏,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個啊,奴婢回答:情況是這個樣子的,徐家呢,有父子倆,父親是老徐,兒子是小徐。這個老徐呢,老婆早就死了,所以他又娶了一個小妾。沒料想這個小妾非一般的生猛,進門之後就指東打西,攆狗打雞,成為徐家最厲害的人。然後小妾嫌老徐太老,就一腳踢到一邊,改睡小徐。小徐不敢不讓她睡,不讓睡就削你。再之後小徐娶媳婦,娶進門來的就是蔡家姑娘。蔡姑娘進門,發現老公被婆婆給霸佔了,就抱怨了一句。大概是還我老公吧?或是類似的牢騷。不料想小妾當時就怒了,一聲令下,家奴一擁而上,當場把蔡姑娘給掐死了。
掐死了。
聽到這些情況,兩人驚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來?
奴婢:我是想說,可沒人問過我呀。
嘿,合計這個案子,根本就沒人查過。
兩人立即下令拘捕老徐和他的小妾。
詭異的事情又發生了——老徐的小妾被逮來,她當夜就在牢中自殺了。然後是老徐,也把胳膊腿一蹬,也死掉了。
一下子弄出兩條人命。
這兩個人傻眼了。
(05)
派了最信任的兩個人去,非但沒查清楚案子,反而又弄出兩條人命,道光皇帝驚詫之極。
他吩咐:取朕的尚方寶劍來。
太監把尚方寶劍呈上。
傳旨,宣王鼎覲見。
名臣王鼎,飄然入朝。
道光吩咐道:王愛卿,你是我大清國第一神探,出身苦寒,志向遠大,不畏強暴,意志如鋼,慧眼如炬,宵小難藏。在你眼裡,沒有查不清的案子,沒有洗不白的冤屈。所以朕命你持尚方寶劍,前往浙江一行,查清楚王惟詢自殺案及徐蔡兩家的案子。
臣,接旨。
神探王鼎,風塵僕僕的出發了,他出生入死,明察暗訪,足足大半年過去,才帶著滿臉的疲憊,返回京師。
道光帝急問:王愛卿,這兩起案子,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王鼎:臣不知。
道光皇帝:……啥?你說啥?
王鼎:臣智力不夠用,請陛下另擇賢能。
你……想不到連你也不敢說。道光皇帝嘆了口氣:罷了。
神探王鼎,為什麼不敢說呢?
(06)
神探王鼎查清楚了卻不敢說,原因很簡單。
——徐家不允許你查這個案子。
無論任何人敢追查,他們全家死給你看。
是真死,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如果徐家人死了,天下人不會再關心蔡姑娘的死因,反而都會來追究你,你為啥要逼死徐家滿門?
為啥?
浙江官員,知道徐家人有這一手,所以誰也不敢查。
王惟詢自殺,就是因為他接了聖旨必須要查,而如果他查,徐家人一定會死。人死了,皇帝才不管你那麼多,反正你弄出人命來了,你得負責,到那時候王惟詢就會身敗名裂。王惟詢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無路可走,只好自殺了。
徐家小民百姓,卻把大清神探及滿朝文武,拿捏得死死的。那是因為他們吃透了中國人的思維弱點。
中國人看事情,有四個標準:
第一個看是非。
國人正義感爆棚,是非心很明確的。
比如蔡姑娘被害死,眾人一致要求追查,這就是正義心。
——但在許多人心中,是非雖然重要,但並非最重要的。
比是非更重要的,是誰更慘。
第二個,正義不重要,悽慘才重要。
在一些人心裡,是非並不重要,誰更慘才重要。
蔡姑娘死得慘,大家吵著要查。
但當追查時,徐家人全家死給你看,於是徐家比蔡家更慘,輿論立時轉向,你查個案,就搞死徐家這麼多人,你想嘎哈?
第三個,悽慘不重要,強弱才重要。
按察史王惟詢被巡撫逼死,皇帝派了包括名臣王鼎在內的兩撥人,卻誰也不肯替王惟詢說話,就是因為王惟詢太弱,你幫一個死人,就算替他討還了公道,連個感謝你的人都沒有,你說你圖什麼?
所以古中國官場有個秘密潛規則:幫強不幫弱,幫活不幫死。
第四個,強弱不重要,血親才重要。
神探王鼎,不替王惟詢主持公道的深層次原因是:
如果你追究把王惟詢欺負死的巡撫,巡撫的家人、朋友、在朝中的人脈都會成為你的敵人,你得勢時他們不敢吭氣。一旦哪天你出錯落難,所有人就會群起發難,最終你一定會身敗名裂。
這就是國人規則思維,血親大於強弱,強弱大於拼慘,拼慘大於是非。
權勢等級,並不重要!
誰懂規則,誰就是贏家!
你看透了國人的價值觀,就看明白了這個世界,就看明白了一些“雙標“人士的古怪行為,有些人就是這樣,你跟他說是非,他跟你拼悽慘,你跟他拼悽慘,他跟你拼強弱。你跟他鬥強弱,他拉來七大姑八大姨搞你。錯亂的規則搞得每個人心力交瘁,人人都在抱怨壓力巨大。這種壓力,就是來自於規則的不確定。當你明白這一切,你就能夠辨識出那些堅守是非者,辨識出那些在幾個不同規則之間迭代自如的人,你可以選擇你想要的,你也很容易看明白別人想要的是什麼。那麼你在人際互動過程中,就能夠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