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陸虞侯為了討得高衙內的歡心,不惜陷害自己的好朋友林沖。他要治林沖於死地,先讓一個軍漢化妝成落魄軍官,到街頭賣刀,讓林沖買刀,然後又讓林沖到高太尉府比刀,結果林沖被領入白虎堂,受了高太尉謀害。不但如此,而且陸謙還要到草料場結果林沖的性命。他的目的是弄死林沖,獲得高衙內歡喜,進而獲得俅賞識,升官進爵。陸謙視友情如無物,貪贓枉法,最後落得被林沖手刃的下場。
押解林沖的董超、薛霸兩個公人臨行受了陸謙的賄賂,收了十兩金子,要在路上結果林沖性命。如果兩人能夠把林沖臉上金印揭來驗看,就會獲得陸謙送的二十兩金子。報酬豐厚,不容的兩個人不從。兩人在客店裡讓林沖開水洗腳,燙得林沖雙腳都是燎泡,第二天還讓他穿新草鞋,把林沖腳上的燎泡都刺破了,鮮血直流。到了野豬林,兩個人把林沖捆到樹上,要打死他,不料被魯智深衝出來,救下林沖。魯智深要結果兩人性命,林沖只是不肯。
兩人因為押解林沖到滄州,路上欲害林沖而不得,被高太尉尋事刺配北京。北京大名府的梁中書看到他倆能幹,就讓他們在留守司幹活兒。盧俊義犯案之後,梁中書差他倆押解盧俊義。金聖嘆夾批道:“林沖者山泊之始,盧俊義者山泊之終,一始一終,都用董超、薛霸作關鎖,筆墨奇逸之甚。”從構思的角度看,讓董超、薛霸押解盧俊義,是在說明水泊梁山的最後一位上山英雄是盧俊義,有始有終,有頭有尾。董超、薛霸惡性不改,臨行收了和盧俊義娘子通姦並霸佔盧俊義家財產的管家李固的錢財。李固開口便說“實不相瞞,盧員外是我仇家……”金聖嘆夾批道:“千載受恩深處,必至於此,讀之使人寒心。”當年盧俊義收留李固的時候,李固還是一個尋親尋不到的落魄之人,抬舉他當了管家,他卻謀取盧俊義性命。他給董超、薛霸兩錠大銀,還說如果董超、薛霸能把盧俊義臉上的金銀揭回來做個表證,就會得到五十兩蒜條金。董超、薛霸兩個人收了銀子,一路折磨盧俊義,用了和折磨林沖一樣的套路,燙他腳,然後在樹林裡結果他性命。不料,被燕青殺出,用弩箭要了兩個人的性命——————兩個貪贓枉法的公人終於落得身死為後人笑的下場。
盧俊義案中當牢節級蔡福和小押獄蔡慶兄弟兩個也是貪財之人。管家李固給了蔡福五十兩金子,要蔡福在獄中結果盧俊義性命。蔡福嫌少,李固又拿了五十兩,蔡福還嫌少,開口就要五百兩。他要得有道理,按他自己的話說,北京城有名的一個盧員外,就值一百兩金子?李固無奈,只能付他五百兩金子。蔡福回到家中,遇到前來周旋的小旋風柴進。柴進明人不說暗話,說出自己梁山好漢的身份,並出手大方,送給蔡福一千兩金子。同時,柴進的話很實在,也很有力度。畢竟,他是代表水泊梁山來的,有極強的暴力集團做背書,蔡福如果不依允,後果不堪設想。蔡福只能答應,夥同他的兄弟蔡慶把那一千兩黃金散出去,上下打點。那衙門裡的梁中書、張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收了蔡福的賄賂,又收了李固派人送的賄賂,卻不肯害了盧俊義,只將他打了四十脊杖,換一具二十斤鐵葉盤頭枷釘了,刺配沙門島。
其中,蔡福、蔡慶、張孔目、梁中書以及衙門裡的一干人等,都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的公人,兩頭收錢,兩頭做好人,最後取一個雙方都不得罪的結果,搪塞過去。
無獨有偶,武松被張督監陷害後,被打入死囚牢。施恩為救武松,上下打點,送給康節級一百兩銀子,讓他維持牢中之事,不讓武松吃苦;又送給葉孔目一百兩銀子,讓他把文案做活,要保了武松的性命。知府也是個贓官,收了張督監的賄賂,只是嫌少,也不肯替張督監害人,又有葉孔目說開裡面的關節,知府就判了武松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營。康節級和眾牢子在牢裡照顧武松,才使武松不至於壞了身體,在發配的路上有氣力大鬧飛雲浦,隨後血濺鴛鴦樓。
武松一案,知府吃原告,康節級和葉孔目吃被告,最後取一個雙方都不得罪的結果,仍然是吃了原告吃被告的套路。
林沖被髮配到滄州牢城營,路上接受了柴進的饋贈,到了牢城營,送給差撥五兩銀子,有讓差撥拿十兩銀子送給管營的。差撥立刻就笑著對林沖說:“林教頭,我也聞你的好名字。端的是個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雖然目下暫時受苦,久後必然發跡。據你的大名,這表人物,必不是等閒之人,久後必做大官!”一連串的好詞都蹦出來,須知錢能通神。差撥面對的是一個犯人,而他說的都是好話,究其原因,還是銀子好使。差撥得了五兩銀子之後,又落下五兩銀子,前後共得十兩銀子,只送給管營的五兩銀子,還教會林沖說謊,就說有病,可以避免一百殺威棒之苦。差撥不能多得那五兩銀子,就讓林沖看天王堂,做些燒香、掃地之類的清閒事。林沖又給他三二兩銀子,讓他把脖子上刑枷也給打開了。“差撥收了銀子,連忙去稟了管營,就將枷也開了。”金聖嘆夾批道:“連忙妙,銀子之力如此。”
宋江平日私通賊寇,向晁蓋等人通風報信,獲取豐厚報酬。劉唐帶給他一百兩金子,他只收了十兩,也因此造成誤會,殺了閻婆惜。在他發配的路上,從來都不缺銀子,好漢們都送給他銀子,讓他隨處使用。可見,他平日裡“及時雨”的美名不是白叫的,沒少送給江湖好漢銀子。到了江州牢城營,宋江故意不給戴宗戴院長錢,戴宗發起火來,就要把宋江打死。直到宋江說出吳用名號來,戴宗才對宋江以禮相待。宋江帶了銀子,和戴宗到城裡吃喝。
為了五兩銀子,戴宗就要打死宋江,可見,在牢城營銀子確實不可或缺。
武松到了孟州牢城營,沒有送錢,硬挺著要吃一百殺威棒,只是身為小管營的施恩有心要用他,就沒有打他。武松雖然沒送錢,但是以他打虎的本事做背書,完全可以替施恩賣命。施恩也沒有看走了眼,依靠武松,重奪快活林。武松的本事比那五兩銀子要好使得多,也更讓施恩看重。
如此看來,官府公人們貪贓枉法,原告被告兩頭通吃。牢城營的管營、差撥也是把賄賂當成處理犯人的常態化手段,他們都只認錢,不認人。中下層官員尚且如此,上層有怎麼樣呢?
有過之無不及。皇帝為了自己玩樂,讓十個制使押運十萬花石綱到京城使用。丟了花石綱的楊志帶著兩擔金銀珠寶到京城打點之後,卻明顯不夠用,被高俅打回原形。太師蔡京每年過生日都要接受女婿梁中書送的十萬生辰綱,其他的高俅、楊戩等奸臣,也是如此經營。整個官場,上下一氣,貪贓枉法,不容良善,也不管百姓死活。難怪,英雄好漢們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