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們的奇葩愛好,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除了愛江山愛美人,皇帝們還有特別的愛好:宋徽宗趙佶喜愛書畫,痛失江山不心痛,被金兀朮燒了書畫卻呼天搶地;明宣宗朱瞻基除了跟老爹打造仁宣盛世,還喜歡養蟋蟀,咱們學的課文《促織》,就是諷刺朱瞻基的;明世宗朱厚熜除了煉丹,還喜歡養貓,貓死了金棺下葬;連一本正經其面如鐵的雍正,也喜歡養狗,“造化狗”和“百福狗”享受四品官待遇(當時太監的官階上限就是四品)。
幾乎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喜歡打獵,似乎打獵是唯一不受詬病的皇帝愛好,因為圍獵也是軍事演習。只有一個朝代例外,與騎馬射獵相比,他們的皇帝似乎更喜歡在正月裡冬捕釣魚。
咱們今天要說的這位是有史以來最喜歡冬捕冰釣的皇帝,在位的前十三年,釣了十一年魚請了十一次客,第十四年就釣不成了——敵人打過來了。
那客人很不講究:吃完燉魚抹抹嘴,最後居然把主人抓走踩死了!
要問這位皇帝有多喜歡釣魚,咱們還是先看看他本紀中的記載:
乾統二年春正月,如鴨子河;
三年春正月辛巳朔,如混同江;
四年春正月戊子,幸魚兒濼;
五年春二月,幸鴛鴦濼;
七年春正月,釣魚於鴨子河,二月,駐蹕大魚濼;
八年春正月,如春州;
九年春正月丙午朔,如鴨子河;
十年春正月,如鴨子河,二月,駐蹕大魚濼;
天慶元年春正月,釣魚於鴨子河;
二年春正月己未朔,如鴨子河,二月丁酉,如春州,幸混同江釣魚;
三年春正月丁卯,如大魚濼。
“如”就是去, “濼”就是“湖泊”,大魚濼在當時的撫州柔遠縣,也就是今天的河北省張北縣西邊。鴨子河和混同江在遼金時期一般是指北流松花江下段與東流松花江上段,後來把黑龍江下游也包括進去了。
熟悉地理的讀者都知道,每年農曆十一月到次年正月,北方還是滴水成冰,那個時候大家都喜歡“貓冬”,也就是躲在暖暖和和的房子裡,吃燉菜喝燒酒。
這位皇帝大正月不在皇宮圍爐燒烤,卻跑到冰天雪地的東北河流湖泊,只是為要幹一件事:鑿冰窟窿冬捕。
這位酷愛冬捕冰釣的皇帝,就是遼天祚帝耶律延禧,字延寧,小名阿果。
耶律延禧是遼道宗耶律洪基的孫子(對,就是天龍八部裡喬峰的那個結拜大哥),他六歲就被封為梁王、太尉兼中書令,十六歲就當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總北南院樞密院事(也就是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一件條)兼尚書令,成了遼國實際的二把手——皇位繼承人而不是太子,因為這些官職都是耶律洪基給他的,而耶律洪基是他爺爺。
耶律延禧廟號恭宗,諡號恭懷皇帝,天祚帝是他生前就有的尊號,所以咱們說他或者事後的事情,就稱之為天祚帝。
天祚帝這孫子(這不是罵人,他本來就是孫子繼承爺爺的皇位)上任之後,就幹兩件事:一是冬捕冰釣,二是進山打獵。但是進山打獵很辛苦,他就移情別戀,專注於冬捕冰釣了。
其實這也真不能說天祚帝不務正業,就跟八旗兵丁木蘭秋獮是講兵習武一樣,漁獵也是契丹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但是天祚帝把軍國重事都交給蕭奉先蕭德里底等佞臣去處理,自己一門心思釣魚,就有些荒唐了。
當時的大魚濼、鴛鴦濼、鴨子河、混同江裡,都是野生魚,也沒人往裡邊投放五六斤的“魚苗”,所以那裡的魚完全是原生態的,醬燜清燉都味美絕倫,這也就難怪天祚帝流連忘返了。
在遼代,也有“頭魚”之說,但是卻好像不進行拍賣,皇帝親臨捕上來的頭魚,基本都是拿來請客了——天祚帝請客,是不用找個小隔間把好酒灌在分酒器裡再拿出來的,花十八萬兩銀子買酒,也沒有人說啥。
能參加“頭魚宴”“喝高興酒”的,都是有頭有臉的:“界外生女直(即女真)酋長在千里內者,以故事(按照慣例)皆來朝。”
就是這“頭魚宴”吃出大事兒了,弄得天祚帝再也很難冬捕冰釣,也沒資格擺頭魚宴了——請人家吃飯人家不來,帶兵打過來,“客人”倒是很願意。
前面咱們已經說了,天祚帝當皇帝的前十三年,釣了十一年魚:繼位改元當年錯過了時間;乾統六年,天祚帝決定去黑嶺(慶雲山,在慶州東北。本名黑嶺,聖宗耶律隆緒葬於此山)打獵,也就沒去釣魚。
除了這兩年,天祚帝在位的前十三年裡,都是風雪無阻往河邊跑,就是為了享受冬捕的樂趣,順便(也許是主要)享受一下野生魚頭的美味。
那麼第十四年開始,為什麼就釣不成魚也敗不了魚頭宴了呢?熟知那段歷史的讀者可能已經猜到了:女直的完顏阿骨打“造反”了。
完顏阿骨打之所以跟天祚帝鬧翻,就是在天慶二年舉辦的頭魚宴上:按照習慣,皇帝耶律延禧請客,完顏阿骨打那個級別的女直酋長,都是要跳舞助興的。
別的酋長都跳了,輪到完顏阿骨打的時候,他堅決不跳,天祚帝咋說都不好使:“酒半酣,上(天祚帝)臨軒,命諸酋次第起舞。獨阿骨打辭以不能,諭之再三,終不從。”
覺得很沒面子的天祚帝就想幹掉完顏阿骨打,但是他的寵信的佞臣樞密使、蘭陵郡王蕭奉先商量反對。君臣密謀,不但《遼史· 本紀第二十七·天祚皇帝一》中有記載,《遼史·列傳第三十二·蕭奉先》中也有,只不過天祚帝的話有些許差異:“前日之燕,阿骨打意氣雄豪,顧視不常,可以邊事誅之。否則,必貽後患。”“阿骨打跋扈若此,可託以邊事誅之。”
總而言之一句話,天祚帝並不是一個糊塗蟲,他已經看出了完顏阿骨打的“不臣之心”,應該儘早剷除以絕後患。但是蕭奉先反對:“粗人不知禮義,無大過而殺之,恐傷向化之心。假有異志,又何能為?”“彼粗人,不知禮義,且無大過,殺之傷向化心。設有異志,蕞爾小國,亦何能為!”
天祚帝放過了阿骨打,阿骨打可不肯放過天祚帝: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那就刀兵相見吧!
《遼史》記載:“阿骨打混同江宴歸,疑上知其異志,遂稱兵,先並旁近部族……樞密使蕭奉先作常事以聞上,仍送鹹州詰責,欲使自新。後數召,阿骨打竟稱疾不至。”
先是請而不來,接著就是不請自來了:“天慶四年,阿骨打起兵犯寧江州,東北路統軍使蕭撻不也戰失利。”
《金史·本紀第二·太祖》詳細記載了這次戰鬥:宗幹(阿骨打庶長子,不是又名粘罕的完顏宗翰,宗翰是撒改的長子)與數騎陷遼軍中,太祖救之,免冑戰。或自傍射之,矢拂於顙。太祖顧見射者,一矢而斃。謂將士曰:“盡敵而止。”眾從之,勇氣自倍。敵大奔,相蹂踐死者十七八。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讀者諸君都知道了,女直建國稱金,打得遼國一敗塗地。這位喜歡冬捕冰釣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最後居然跟宋徽宗趙佶宋欽宗趙桓做了難友。
更可悲的是,天祚帝與宋欽宗是一起被金國的馬踩死的。完顏婁室生擒天祚帝之後,逼著他跟宋欽宗一起打馬球。
弱不禁風的宋欽宗掉下馬來被踩死了,天祚帝仗著冬捕冰釣練出來的好身板,打馬狂奔趁亂逃跑,結果被後面亂箭射中,然後金兵萬馬奔騰,把他也踩死了……
參考史料《遼史》《金史》《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