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7月7日,新疆俄文法政學校舉行首屆學生畢業典禮。時任該校校長、同時也是新疆軍務廳廳長的樊耀南遍發請柬,邀請新疆各界政要到場參加,政務廳廳長金樹仁、建設廳長閻毓善、蘇聯駐迪化領事夫婦、學校教務長張純熙等悉數參加。
俄文法政學校是當時新疆唯一的“最高學府”,也是時任新疆省長楊增新一手創辦的,他當然也在被邀請之列。楊增新接到樊耀南的請柬後,欣然答應,率領衛隊前來捧場。
(楊增新舊照)
在演說、照相、頒發畢業證書等程式完結後,樊耀南擺下盛宴,殷勤招待出席嘉賓。金樹仁則藉口公務繁忙,提前離開了學校,回到都署衙門辦公。
宴席如期舉行,席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誰也沒有預感到即將發生的重大變故。
酒過三巡後,張純熙站了起來,拎上酒壺給楊增新敬酒,然後將酒壺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隨即就有一著藍長衫之人應聲而起,持手槍向楊增新射擊。
這一槍雖然擊中了楊增新,但並未傷及要害,如果此時在另一室就餐的衛兵們能及時趕到,或者楊增新迅速竄在桌下躲藏,也許事件會是另一個結局。但楊增新不但沒有躲避,反而站起來,怒斥槍手:“你們想要幹什麼?”話音未落,槍手又接連扣響了扳機,楊增新身中7發子彈,隨即倒地身亡。
樊耀南見楊增新氣絕身亡,馬上帶著手下親信,直奔都署衙門,向值班科員楊慶南索要楊增新的督軍印信,同時責令楊慶南通知金樹仁,邀請他前來面談後事。金樹仁在得到楊增新遇刺身亡的訊息後,卻帶著軍隊來到督署衙門,將樊耀南重重包圍。
而後,雙方發生激戰,樊耀南勢單力薄,終因彈盡被擒。隨後被金樹仁迅速地就地處決,新疆的軍政大權落入金樹仁之手。
這就是當年轟動全國的新疆“七七政變”。
7月11日,《大公報》發表了一段評論:“新疆自民元以來已成獨立割據之勢,前任省長楊增新,更以閉關政策與中央相絕……有志之士樊耀南者,集合同志將楊擊斃,以為改革新疆之初步。”
在這段評論中,不但給楊增新的一生做了蓋棺定性的評價,認為他保守獨裁,是 “封建餘孽”。還為這次刺殺事件也定了調,認為謀殺案的“主謀”樊耀南是革命志士,“為國除害”刺殺了閉關自守的封建軍閥楊增新。
(楊增新墓)
不過,樊耀南當時已集外交署長、軍事廳長、教育廳長等職於一身,成為了新疆要員中兼職最多的一個,是楊增新的左膀右臂,他為何要刺殺楊增新呢?
樊耀南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高材生,早年參加了同盟會,1910年初到新疆,出任迪化檢察廳廳長,1917年被任命為新疆阿克蘇道尹。
楊增新是個保守派,一向視革命黨人為洪水猛獸,於是拒絕讓樊耀南赴任阿克蘇,而是將他改任到迪化尹,便於自己就近監視。後來,楊增新幹脆將樊耀南調到身邊,讓他身兼數職。一來能最大化地發揮他的才能,二來也要他終日忙於政務,無暇他顧。
1928年7月1日,楊增新按照“認廟不認人”的慣例,通電擁護國民政府,並附上一份報請審批的新疆各要員名單,但偏偏將樊耀南排除在外。遭到排擠的樊耀南深感前途無望,明白了只要楊增新在新疆主政,他就永無出頭之日。
於是,樊耀南便秘密策劃了這場新疆“七七政變”,將楊增新刺殺,快速奪取印信。
不過,這種說法被很多人質疑,認為樊耀南不過一介書生,貿然行刺封疆大吏,於國於己百害而無一利,實在讓人費解。
(馮玉祥舊照)
而且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樊耀南的家屬也不接受這個說法。認為樊耀南並非是謀殺楊增新的幕後兇手,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他是西北軍閥馮玉祥。
早在1923年,馮玉祥還在吳佩孚手下時,就受到吳佩孚的極力排擠,其部隊得不到任何的軍餉。這時,馮玉祥就開始盯上了新疆這塊肥地,想利用新疆豐富的礦產資源來補充軍餉。
但是,力求新疆穩定的楊增新一眼就看穿了馮玉祥的企圖,聯合新疆各王公貴族,聯名抵制馮玉祥入疆。第二年,直奉第二次開戰,馮玉祥倒戈發動了北京政變,佔據了北平、天津,也就無暇他顧,進入新疆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過,馮玉祥還是留了後手,他派出張純熙潛入新疆,以便為今後染指新疆做準備。這個張純熙後來成為了俄文法政學校的教務主任,
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後,馮玉祥與蔣中正交惡,雖身居第二集團軍總司令,但他的幾十萬西北軍還是領不到一分錢的軍餉。此時的馮玉祥又想起了新疆這塊風水寶地,再次動了進入新疆的念頭。
楊增新同樣祭出了上次的法寶,不但極力鼓動新疆鄉紳貴族上書反對,還電告南京政府:“飢軍就食於新疆,民則必亂,到時邊民外逃,土地淪陷外方,概不負責。”
馮玉祥並未死心,專門派出一位旅長和自己的秘書赴疆,打算和楊增新面談。而楊增新卻將二人囚禁在省署後院,掐斷他們和馮玉祥的聯絡。得知訊息後的馮玉祥惱羞成怒,指示張純熙勾結金樹仁刺殺楊增新,事後嫁禍給樊耀南。
金樹仁和樊耀南素來不和,他雖然是楊增新的心腹,鞍馬前後的跟隨楊增新多年,但到頭來卻不如樊耀南身兼數職。於是,他便答應了張純熙的請求,順便將樊耀南一併除去,把新疆的軍政大權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裡。
就這樣,執掌新疆軍政大權長達17年的楊增新喪命於政變。在他的治下,新疆即便面臨內憂外患的多重壓力,依然保持了17年長期穩定的太平局面,直至他將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了這片廣袤的大地,成為了新疆近代史上顯赫一時的風雲人物。
(參考資料:《新疆風暴七十年》《晚清民國人物另類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