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司馬光在《涑水記聞》中記載了一則科場奇聞。話說宋太祖年間的一場科舉考試,有兩位考生分別叫王嗣宗和趙昌言,他們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出眾,成績不分上下,但狀元名額只有一個,搞得宋太祖不知如何是好。結果,宋太祖竟然命他們"只揪"以判高下。兩人二話不說,便在金鑾殿上、皇帝面前打起來,王嗣宗成功將趙昌言擊倒在地上,並跟宋太祖說:"臣勝之!"引得宋太祖大笑起來,當場宣佈王嗣宗為狀元。自此,王嗣宗在官場上便有了"手搏狀元"的稱號,因為他的狀元是用拳頭打回來的。
兩位飽讀詩書的文人,說打便打起來,既不客氣,亦不相讓。由此可見,宋代文人並不是都是想象中那樣軟弱無力,其實不少文人更是身懷武藝。
曾經擔任參知政事的辛仲甫,在後周時期就跟隨禁軍將領郭崇威學習射箭。
曾經擔任翰林學士的陳堯諮,在歐陽修的〈賣油翁〉中是一位善射的文人。據記載,陳的射可以說是百發百中,曾一箭將銅錢穿孔而過
曾經擔任禮部尚書的張詠,在年輕時已經學習劍術,同時精通射箭。有一次,張詠從手袖裡拿出一把短劍,隨手向外飛出,竟然能夠斷棗為二,看來他的飛劍技術非常了得。
十多年前,有一部香港電影叫《我家有一隻河東獅》,由古天樂飾演陳季常,張柏芝飾演其妻柳月娥,故事講述陳季常畏妻如虎。歷史上的陳季常卻是另外一個形象。據蘇軾為其所寫的〈方山子傳〉的描述,陳季常在年輕時十分仰慕漢代俠士朱家和郭解,而且使酒好劍,用財如糞土"。有一次,蘇軾看到陳季常帶著兩名隨從在遊獵。陳季常看到前方有一隻鵲飛過,便叫隨從趕緊發箭,卻未能射中。於是,陳季常勒緊韁繩,躍馬向前,一箭便射中這隻飛鵲。陳季常是否懼內或未可知,但肯定的是他有習武的經歷,尤其是射藝不俗。
由此可見,宋代文人普遍有習武的風氣,而他們的武藝絕對不是花拳綉腿,而是可以派上用場的。此外,他們透過習武培養出一種"任俠"的風氣,甚至不惜"以武犯禁"。宋代的筆記小說就記載了張詠的"任俠"行為。
據《青瑣高議》記載,張詠還未在科場爭勝前,曾經在湯陰縣(今屬河南)一家旅店投宿,沒多久,他便發現這是一家黑店。他決定先下手為強,用劍殺死黑店老闆全家。他甚至將黑店老闆的腦袋割下來,並一把火燒燬這家黑店,然後揚長而去。
據《聞見近錄》記載,有一位小官因為虧空公款受到僕人要挾,若不將其女兒相嫁,便告發其虧空公款之事。小官無計可施,跟家人在深夜痛哭。張詠聽到了哭聲,便拍門相詢,在張詠再三追問下,小官才將事情和盤托出。結果,張詠將僕人帶到郊外樹林,並在無人之處,揮劍將這位僕人殺死。
我們很難想象這位殺人如宰雞的張詠,就是在朝堂上受到皇帝倚重的股肱之臣。
除了以自身武藝"行俠仗義"外,宋代不少文人更有從軍沙場的理想。柳開是其中一個代表人物。
柳開今河北人,973年,柳開中進士,在不同地方擔任官職,後來擔任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柳開是第一位倡導古文的宋代文學家,對宋代的古文運動頗具影響力。他不認同五代以至宋初的文風,卻仰慕韓愈、柳宗元等人,由此改名為"肩愈",就是繼承韓愈的意思;又改字為"紹元",就是繼承柳宗元的意思。歐陽修認為宋代古文實始自柳開。可是,柳開卻有其另一個面相。據《宋史》記載,柳開"善射,喜弈棋",而且性格尚氣自任,不拘小節,喜歡結交豪傑。
986年,宋太宗出兵進攻遼朝,以收復燕雲十六州,柳開隨宋軍北上負責軍糧供應。當宋遼兩軍激戰之際,遼軍竟然派遣使者前來求降。柳開認為這是遼軍設下的圈套,建議主將米信不要相信,應當趁勢擊潰遼軍。然而,米信沒有聽從柳開的意見。事後宋軍才知悉遼軍求降是因為箭矢用盡,需要從後方補充,求降就是要爭取補給的時間。戰後柳開上疏宋太宗,請求調往邊地擔任武官。
雖然宋太宗表示讚賞,但沒有批准柳開的請求。柳開死心不息,在第二年再次上疏宋太宗,請求調任武官。請求宋太宗於河北用兵之地,他一定會出生入死,為陛下復幽、薊。這一次,宋太宗答應了柳開的要求,將他調任寧邊軍(今屬河北)。宋真宗即位後,遼朝出兵犯境,柳開又請求調任前線。於是,柳開被調任滄州(今屬河北),卻在赴任途中病卒。由此可見,柳開非常渴望帶兵征戰,以求在沙場上建功立業,甚至以戰死沙場為榮。
宋代往往被定位為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文人地位高,武人地位低,而且文人看不起武人及其專業。無論是張詠、辛仲甫、陳堯諮,還是柳開、陳季常,他們的經歷告訴我們趙宋的文人並不是弱者,不少文人更是精於挽弓射箭、揮劍格鬥,喜歡談論兵書,甚至像柳開般希望投筆從戎,效力沙場。這種文武兼修,或許準確一點說是文武兼精,在歷朝歷代的文人群體中並不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