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在病逝前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所作的口述歷史中,既談了一生中在軍事、政治等重大問題上的所歷所聞,同時對他人生中的幾位傳奇女性從不諱言。他坦蕩地表示:“平生無憾事,惟一愛女人。”
正所謂:“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在張學良的漫長人生中,身邊的異性追求者當然不僅是于鳳至和趙一荻。張學良引為至友、直至暮年仍念念不忘的還有一人,她就是 30年代的江南名媛蔣士雲女士。
張學良在紐約的“女朋友”
1991年3月10日,漢卿先生身著灰色西裝,頭戴法蘭西便帽,鼻樑上架著一副金邊墨鏡,在夫人趙一荻女士陪伴下,儀態從容、步履穩健地步入了臺北桃園中正機場。他們要從這裡乘坐華航飛機,前往美國探親。這是他第三次出國了。第一次,東渡日本觀操,那年他剛滿二十歲,自是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第二次是1933年,抗戰失利,引咎辭職,懷著痛苦、沉重的心情前往歐洲考察。
此行何為?他向臺灣當局講的唯一理由,就是去看望子女。不過,漢公私下裡曾對幾位友人說過,要去紐約會朋友,會的是女朋友。這番話,宛如一塊大石頭投入水中,立刻激起了軒然大波。漢公在美國還有女朋友?簡直是天方夜譚!莫不是又在開玩笑吧?
於是,人們進行猜測:顯然不是已經解除婚約的于鳳至,這位老人已於一年前去世了;那麼,該是蔣夫人宋美齡吧?她可是漢公幾十年的摯友啊!而且又長住紐約。不過,據知情人講,這段時間蔣夫人恰恰不在美國……不管是誰,反正是有所愛就有懷念,有懷念、有牽掛就有期盼吧!
漢公夫婦所乘飛機在舊金山著陸以後,就被女兒、女婿接到家去了。自有一番訴不完的離緒別腸,說不盡的天倫之樂;四天過後,老兩口又去了洛杉磯,數日勾留中,除了同子女歡聚,還拜掃了于鳳至墓。然後,夫人留下來,漢公由孫兒、孫媳陪同前往紐約,下榻於曼哈頓花園街貝夫人的豪宅,一住就是三個月。這樣,“女朋友”之謎也就揭開了。
張學良與貝夫人的前緣
貝夫人名叫蔣士雲,1910年出生於江南古城蘇州,由於上有一兄兩姊,故稱為“四小姐”。她天生麗質,聰明早慧,開始在國內學習英語,後隨外交官的父親遠走歐陸,留學於法國巴黎;1927年隨父回到北京,與少帥相識於外交總長顧維鈞的宴席上,互相都留下了美好印象。爾後,他們又在上海重逢,赴宴、伴舞、出遊,總是以英語互通情愫,談得十分愜意。滬上名媛丰姿綽約,關東少帥倜儻風流,兩人心底裡深深地埋下了愛戀種子。
少帥誠邀四小姐到奉天的東北大學就讀;而她礙於巴黎的法文學業尚未結束,不想半途而廢,請求假以時日,少帥表示理解與支援。但閱世頗深的他,也隱約感到,這個窈窕少女如此力攻法文,心向歐陸,其發展方向必定不在國內,這與現實處境不無齟齬。在北去的列車上,他望著窗外飛揚的雪花,心中一片惘然。之後,他仍然不斷收到四小姐寄自巴黎的書信,知道她心中也充滿著矛盾。
1930年年末,結束了巴黎學業,蔣士雲即匆匆返回上海。她實在難以割捨對少帥的一片戀情,新年一過,就興沖沖地登車北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們在北京相見時,卻發現少帥身旁,于鳳至之外,還有一個女秘書,並且從少帥口中瞭解到這位捷足先登的趙四小姐的曲折來歷。這樣,儘管兩人歡聚如常,卻共認“鴛盟”緣分已盡,最後,惟有灑淚而別。
幾個月後,蔣士雲即乘義大利郵輪遠赴歐洲,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她下決心斬斷情絲,把失戀的痛苦化做發憤讀書的動力。一次,在羅馬城意外地邂逅了一位熟人——中央銀行總裁貝祖貽。他因髮妻新喪,國外度假,解悶消愁。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況又曾相識。悼亡、失戀,同病相憐。交談數日,兩顆孤寂的心靈終於碰撞出愛情的火花,蔣士雲毅然應允了貝祖貽的求婚。
翌年春初,已經背上“不抵抗將軍”的惡名、處於焦頭爛額之際的少帥,聽到蔣、貝結褵滬上的訊息,派員專程送去賀禮,極表祝福之忱。婚後,蔣、貝長期寓居國外,鶼鰈相親,恩愛夫妻長達半個世紀,直到1982年貝祖貽病逝於紐約。貝夫人說,貝先生和少帥有一點很相同:口才好,會講話,有風趣,愛說笑話,愛熱鬧。
異域黃昏的“柏拉圖”情
1980年春天,蔣士雲還去臺灣想見張學良,卻被趙四小姐攔住了。1991年3月,張學良和趙一荻飛赴美國。這一次趙四小姐沒有再攔張學良。張學良—人飛去紐約見貝太太蔣士雲,並下榻其公館,你看人家這生活。
張學良的到來,給寂寞中的蔣士雲貝夫人帶來了意外歡喜。安排與他當年的部下、後為解放軍將軍的呂正操等重要客人的會面,與哥倫比亞大學口述歷史部工作人員的接觸。91歲生日,坐在張學良身邊的也是這位蔣四小姐而不是趙四小姐,致使外界猜測張學良與趙四小姐即將發生婚變。趙四小姐胸懷卻如此豁達。能在這把年齡重敘舊情,並且製造醋意,除了張學良,還有誰能比。
張學良在紐約期間,蔣士雲儼然成了他的經紀人,代為安排所有的活動。趙四小姐喜歡清靜,不喜歡張學良會友,她偏偏把張學良每天的日程排得滿滿的。91歲生日,坐在張學良身邊的也是這位蔣四小姐而不是趙四小姐,致使外界一度神經兮兮地猜測張學良與趙四小姐即將發生婚變,很是熱鬧了一陣。
聽說,張學良私下曾經說:“于鳳至是最好的夫人,趙一獲是最患難與共的妻子,貝太太是最可愛的女友,我的最愛在紐約。”好事的記者曾就這番話,單刀直入地求證於貝夫人:“漢公說,他的最愛在紐約,那就是您吧?”貝夫人靦腆地應對:“隨他怎麼說,隨他怎麼說。”
盛筵不再,空留憾恨
當然,要說最後的勝利者,還是趙四小姐。1991年6月下旬,趙一荻把張學良從紐約接回舊金山轉道回臺灣,一年後張學良夫婦飛到夏威夷定居,共度一生最後的日子。從此,蔣四小姐就沒有和張學良見面的機會了,張學良甚至沒有再接過她的電話。蔣士雲對此抱怨說:“他在臺灣的時候我還跟他透過電話,離開臺灣以後就沒有訊息了。我打過一次,打不進去。我知道有人阻攔……”
風流少帥晃悠了一輩子的心,終於在陪了自己一輩子的女人趙四小姐那裡找到了安寧。趙四小姐已是風燭殘年,早期的幽禁環境十分惡劣,她患過紅斑狼瘡、有過骨折,由於長期抽菸,肺部還出現癌變而切除了半邊肺葉,之後一直呼吸困難。她從不單獨接受記者採訪,也不願講述一生經歷,她陪伴了張學良一輩子,他們早已心意相通。所以,面對和自己較了一輩子勁的蔣四小姐的喧囂,她只淡然一笑。
88歲的她撐著沉痾之體,陪張學良過完2000年6月1日的百歲華誕。生日宴會上,兩雙蒼老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張學良無限依戀地說:“我太太非常好,最關心我的是她!這是我的姑娘!”
2001年,趙四小姐去世一年後,張學良也與世長辭,他們合葬於夏威夷的神殿之谷。
蔣四小姐獨留世間,長達一個世紀的玫瑰戰爭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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