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爭時期,有兩支野戰軍表現最為出色,戰果相對也最為輝煌,這兩支野戰軍分別是位於東北林帥率領的第四野戰軍,和位於華東地區由粟裕實際指揮的華東野戰軍。
三大戰役就是這兩大野戰軍打的
不過,相較於得天獨厚又有大量蘇援的東北野戰軍,沒有絲毫外援,只能靠自己的粟裕能夠率領華東野戰軍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異軍突起,並以60萬的兵力打贏80萬敵軍的淮海戰役,粟裕大將確實不負“軍神”之名。
因為很顯然,雖然東北野戰軍接連打贏了三大戰役之二的遼瀋戰役和平津戰役,但是,發起這兩大戰役時,東北野戰軍比之國民黨軍隊人數都佔據優勢,裝備也相差無幾。
而粟裕大將領導的華東野戰軍條件則相差太多:華野武器裝備不如國民黨軍隊好,軍隊人數也沒有國民黨軍隊多,在這種情況下,粟裕能夠打贏淮海戰役,單純從軍事角度而言,粟裕的戰果顯然更有說服力。
當然,正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粟裕雖然是我軍歷史上極為難得的軍事天才,但是,即便再天才也需要得力的助手去實現自己的天才設想,而粟裕麾下最得力的助手,莫過於有“華野三虎”之稱的王必成、陶勇和葉飛。
粟裕大將
相較於出身普通農民家庭、早早參加紅軍並經歷長征的王必成和陶勇,葉飛無論是出身還是經歷都十分特殊。葉飛並非出生在中國,就其血統而言也不算純正的中國血統,因為,他的血液中有一半兒是菲律賓的血統。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一切,要追溯到明清之際就已經開始的闖南洋。位於中國南方的福建、廣東等地區,歷來以山多地少、人口繁盛著稱,也因此,這塊地區的人民根本無法僅靠土地生存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窮則思變的福建、廣東等地區的人民開始橫下一條心,前往東南亞闖蕩,這就是著名的“闖南洋”。
到了清朝末年,由於列強的欺凌和清政府的貪汙腐敗,包括南方在內的中國人民更加苦難。所以清末之際,為了生存,福建等地貧苦農民的闖南洋活動不但沒有消停,反而規模愈發龐大。
下南洋
正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原屬於福建省安南縣金淘鄉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的葉孫衛,由於實在無法在家鄉生存下去,1900年,他開始像他的先輩和鄉親們一樣,決定到南洋去闖蕩。於是,他先在家鄉結婚,幾個月後離別新婚妻子,隨著同鄉漂洋過海,到達了南洋的菲律賓。
然而,祖祖輩輩闖蕩的南洋,從來不是移民的天堂。相反,由於菲律賓早已淪為列強的殖民地,所以,雖然歷經千辛萬苦到達這塊被稱為“小呂宋”的土地,葉孫衛依然沒有寸土落腳之地。
不過幸運的是,由於菲律賓是南安人闖南洋的重點區域之一,所以,葉孫衛知道自己該怎麼生存:他到達菲律賓之後,頂替著一個“翁迪戈”的菲律賓式名字,開始做起了苦工,在稍微賺了一點本錢之後,又開始經營小買賣。
在當時闖南洋的華僑中,最常見的情況是,他們先是在家鄉娶妻為家族留下後代,而後為了生存,又在南洋當地結婚,繼續在海外生息繁衍,葉孫衛也是這樣的情況。
菲律賓
有一次,當葉孫衛前往菲律賓地亞望鎮打工時,愛情突然降臨。當地加祿族的一個菲律賓小姐愛上了他。當時,看上他的這個菲律賓女孩兒只有15歲,名叫明嘉洛(也被翻譯為麥爾卡託)。
但是,兩個人的結婚卻存在很多問題,因為,明嘉洛家族雖然並不算菲律賓的豪門望族,但是在當地家境也頗為殷實,再加上明嘉洛家族又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根據教規,兩個人是不能結婚的。
而葉孫衛也有自己的憂愁,因為按當時華人的概念,如果與菲律賓土著人結婚,是會被同胞看不起的。而且,娶明嘉洛會被視為倒插門兒,有數典忘祖之嫌。
不過,兩個人還是衝破了種種阻礙,最終,葉孫衛和明嘉洛達成這樣的協議:葉孫衛接受洗禮,加入天主教,但是,明嘉洛需要將她生的頭兩個兒子送回葉孫衛老家,從而讓葉孫衛對得起祖先和髮妻。當然,除了頭兩個兒子之外,其他的孩子可以加入菲律賓籍。
葉飛
而葉飛正是葉孫衛和明嘉洛的第2個兒子,葉飛1914年出生於菲律賓奎松省地亞望鎮。如果按照葉氏族譜輩分來排名的話,葉飛的中國名字應該叫葉啟亨。
當然,由於出生在菲律賓,他也有一個菲律賓名字,名為西思託·麥爾卡託·迪翁戈。當時,葉飛的頭上有一個哥哥,中文名為葉啟存,後邊還有4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根據父母結婚前達成的協議,葉飛在隨生母生活了5年之後,被父親送回國內家鄉。1919年,5歲的葉飛和7歲的哥哥葉啟存一起告別他們出生和成長的菲律賓,跟著父親葉孫衛一起回到了福建南安金淘鄉佔石村老家,從而認祖歸宗。
福建南安地圖
但是,由於已經在南洋有了基業,葉孫衛終究還是要回菲律賓的,而且,在葉孫衛回國期間,還曾被當地土匪綁架,這直接嚇到了葉孫衛,因此,他將認祖歸宗的葉飛哥倆交給了闖南洋之前結婚的妻子謝賓娘後,就匆忙回到菲律賓,此後再沒有回到過家鄉。
而對於謝賓娘而言,雖然她的丈夫從未盡過丈夫的職責,但是,由於葉孫衛在菲律賓一直給她匯款,因此,她的生活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在撫養哥倆之後,謝賓娘視如己出,將兄弟二人送到了私塾之中。
而葉飛兄弟二人也迅速展現出卓越的學習能力,剛開始時兩個人連漢語都不會說,但是僅過了幾個月,他們不但學會了家鄉話,還會寫漢字。其後,進入深垵鄉完全小學的哥倆更是展現出卓越的學習天賦,兩個人的成績極為優異,在班級長期佔據一二名。
1925年,兄弟倆高小畢業。但與此同時,由於菲律賓經濟不景氣,葉孫衛回信說只能供養一個人升學。然而,由於兩個人成績都十分優異,十分愛才的葉飛數學教師葉驥才還專門給葉孫衛寫了長信,勸他繼續讓兄弟倆一起讀書,最終,葉孫衛同意了,葉飛兄弟二人一起考入了廈門港中山中學。
葉飛
在中學之中,葉飛兄弟二人不但成績極為優異,也大大開闊了視野,他們接觸了大量包括共產主義運動普及讀物在內的進步書籍,並逐漸接受了革命的思維。與此同時,1927年,大革命失敗,數十萬革命群眾和共產黨員被國民黨殺害。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嚇倒逐漸傾向革命的葉飛,相反,在極端殘酷的情況下,葉飛毫不猶豫的選擇向革命組織靠攏,他在只有15歲的年紀就加入了共青團。而且,葉飛還影響了哥哥,並介紹哥哥加入了共青團。
1928年冬天,葉飛兄弟二人順利從中學畢業之後,組織給了葉飛兩個選擇,一個是脫離學校,脫離家庭,放棄升學,完全轉入地下開始革命工作。而另一個則是繼續讀書考大學。
此時滿腔革命熱情的葉飛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加入革命。就這樣,葉飛脫離了學校,也與家庭斷了聯絡,成為共青團廈門團區委書記。1930年,葉飛又被選為共青團省委委員、團省委宣傳部長。
南方各地紅軍根據地
然而,1930年7月,在廈門從事地下工作期間,葉飛卻突然被國民黨當局逮捕,不幸中的萬幸是,他被逮捕的原因並非是身份暴露,而是被殃及池魚。
當時,在廈門的監獄中關押了40多名共產黨員,國民黨想將這批所謂的政治犯押解到福州,趁此機會,省委組織精幹人員,只用了20多分鐘,就將這40多名共產黨員救出牢房。
劫獄行動固然非常成功,但是,這也讓國民黨惱羞成怒,他們開在開始在廈門大肆搜捕。正是在這一背景之下,由於共青團機關被國民黨注意,在搬遷之中葉飛被敵人發現,並以嫌疑犯的名義逮捕了起來。
不過,雖然被逮捕,但是由於沒有任何證據,敵人對葉飛毫無辦法,按道理葉飛應該被無罪釋放。但是,視法律如無物的國民黨當局卻不願意放掉葉飛,最終,他們以“危害民國治安罪”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將葉飛判了一年徒刑。
共產黨在南方建立的根據地
在監獄中,由於條件太過艱苦,葉飛不得不與菲律賓家人聯絡,靠著家人的接濟才度過了這艱難的一年歲月。一年之後,被釋放的葉飛重新和組織聯絡上,同時,由於他在廈門名聲太大,葉飛被調往福州,擔任團中心市委書記。
1932年7月,葉飛以市委特派員的名義被派往閩東地區巡視工作。與此同時,閩東地區在黨組織的領導下不斷爆發農民運動和武裝起義,年輕的葉飛也在此時參加領導了多次軍事行動,霍童暴動就是葉飛親自領導的。
也正是在此期間,1932年11月,由於從事革命工作,葉飛被福安縣特務隊刺殺,當時孤身一人的葉飛身中三槍,幾乎喪命。後來葉飛雖然被地下黨組織救起,但是,他胸部的那個子彈始終無法取出,直到逝世之後才取了出來。
1933年11月,趁著第十九路軍的領導的福建事變爆發,福建省委決定把閩東革命推向一個新的大發展階段。當時,會議決議成立閩東蘇區,全面開展土地革命。
閩東蘇區
在領導多次武裝起義和暴動之後,1934年2月,閩東蘇維埃政府成立。當時,閩東蘇維埃政府下轄7個縣的蘇維埃政權,42個區政府,800多個鄉村,範圍達到500多里,閩東蘇區進入了黃金時代。
不過,正在閩東革命飛速發展之時,由於福建事變失敗,閩東的革命形勢驟然緊張,當時,不但蘇區受到了國民黨大軍的圍剿,根據地和紅軍隊伍損失慘重,就連福州中心市委代理書記陳之樞都選擇了叛變。
也正在此時,由於反圍剿失敗,紅一方面軍被迫離開中央蘇區開始萬里長征。此時全國的革命形勢處於低潮,正是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之下。葉飛等人沒有在毫無外援,也無上級指揮的情況下,靠著對於革命的忠誠,始終堅持武裝鬥爭。
葉飛題字
而且,在極為艱難的情況下,他們還曾給尋淮洲率領的北上抗日先遣隊動員了1000多名新兵。在尋淮洲部離開後,閩東特委更是利用留在閩東根據地養傷的100多名抗日先遣隊傷病員和戰鬥中繳獲的槍支,成立了閩東獨立師。
閩東獨立師成立時,馮品泰為師長(馮品泰原為抗日先遣隊一名營長,在閩東屬於難得的軍事人才,後叛變被葉飛槍斃),葉飛為政治委員。1934年成立之時,全師約1600多人,擁有槍支940多支。在毫無外援和上級領導下,閩東蘇區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從1935年開始,隨著紅軍三大方面軍主力長征離開根據地,敵人對於包括閩東蘇區在內的南方各革命根據進行了更為殘酷的圍剿,艱苦卓絕的南方三年游擊戰爭開始了。葉飛率領閩東獨立師採用游擊戰的方式,不斷與國民黨圍剿的大軍作戰,由於作戰靈活,又有百姓的支援,他們不但沒有被國民黨軍隊消滅,反而越戰越強。
1935年2月,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在皖南被國民黨軍隊包圍,最終不幸幾乎全軍覆沒。當時,粟裕、劉英率領的少數先遣隊和閩贛獨立師第1團組成了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在輾轉多地之後進入閩東蘇區,與葉飛率領的獨立師勝利會師。
抗日先遣隊衢州活動示意圖
在極端困難之下,雙方聯合在一起成立了閩浙邊臨時省委,劉英擔任省委書記,粟裕任組織部長,葉飛則擔任宣傳部長兼少共省委書記。
然而,就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之下,劉英和葉飛對於根據地的發展方針產生了巨大的衝突。劉英堅持讓閩東獨立師到白區開展游擊戰爭,建立新的根據地。而葉飛則認為在極為嚴峻的形勢之下,如果獨立師離開閩東地區,無疑是將根據地讓給敵人,而沒有根據地做依託,獨立師也無法到白區開展游擊戰爭。
但是,固執且封建家長式作風的劉英根本不聽,最終雙方矛盾激化之下,劉英在葉飛缺席的情況下對葉飛進行了批判,不但宣佈開除了葉飛的黨籍,並命令粟裕將葉飛扣押起來,押往省委。
而以當時劉英的一貫行事作風,到達省委之後,葉飛很有可能因此被殺害。所幸,在押解葉飛的路上,由於遭到國民黨軍隊的襲擊,隊伍一片混亂,葉飛趁此逃脫。也因為此次事件,閩浙臨時省委徹底分裂。
粟裕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其實在此次事件中,粟裕雖然因為劉英的命令不得不抓捕葉飛,但是,葉飛能在路上趁亂逃脫,未嘗沒有粟裕默許的原因。
因為,粟裕可是軍隊中出了名的神槍手,以他的槍法,想要擊中逃脫時仍被綁著雙臂的葉飛,是十分容易的事。但是很顯然,粟裕並沒有這麼做。
1935年5月,葉飛率領獨立師返回老蘇區,重建閩東特委,葉飛本人則擔任特委書記。獨自面對嚴峻的形勢,葉飛沒有絲毫慌亂,他將部隊分成幾十人或一百多人的作戰單位,一邊做群眾工作,一邊與敵人做游擊戰爭。
正是採用這樣靈活的游擊戰術,閩東獨立師在葉飛的領導下,不但為沒有被國民黨大軍包圍消滅,反而不斷取得勝利,在儲存實力的同時還能發展壯大。
閩東革命烈士紀念碑
1937年,隨著盧溝橋的槍響,全面抗戰爆發,面對空前的民族危機,國民黨和共產黨再次合作,共同應對日寇的進攻。
正是在這一背景之下,堅持三年游擊戰爭的南方紅軍被改編為新四軍,而葉飛領導的中國工農紅軍閩東獨立師則被改編為新四軍第6團,葉飛自然當仁不讓,成為第六團團長。葉飛也因此離開閩東蘇區,開始隨新四軍轉戰大江南北,與日寇做浴血奮戰。
在抗日戰爭期間,葉飛曾率部襲擊上海虹橋日軍機場,燒燬敵機4架,也曾率軍北渡長江,開闢蘇北抗日根據地。也正是在江蘇抗日期間,葉飛重歸粟裕麾下,擔任新四軍第1師第一旅旅長兼政治委員。
抗日戰爭勝利之後,擔任山東野戰軍第一縱隊司令員的葉飛,曾先後參與蘇北、魯南等戰役,1947年,開始擔任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葉飛在粟裕的領導下,作為華野主力,先後參加了萊蕪戰役、孟良固戰役、豫東戰役、濟南戰役、淮海戰役等重要戰役,表現都極為優異,成為粟裕最為倚重的大將之一。
粟裕大將
1949年2月,葉飛被任命為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司令員,在渡江戰役之後率部解放福建,並開始兼任福建軍區司令員。
不過,正是在擔任福建軍區司令員期間,葉飛的第十兵團在解放金門之時,被國民黨軍隊擊敗,金門戰役也成為解放軍歷史上少數損失慘重的戰役。
不過即便如此,毛主席也沒有因此責怪葉飛,依然對葉飛極為信任。1958年炮擊進門時,毛主席仍將這個任務交給了葉飛。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後,雖然當時的新中國並沒有給菲律賓建立外交關係,但是,仍在菲律賓的葉家還是聽到了葉飛的訊息,他們知道了家中的二兒子葉飛成了共產黨的“大官兒”,管的地盤甚至不比菲律賓小。
葉飛夫婦
而恰恰當時,由於經濟不景氣,菲律賓家中的生活十分困難,家中開辦碾米廠也瀕臨倒閉。所以,萬般無奈之下,葉飛的小妹愛瑪專門給葉飛寫信,訴說了家中的困難,希望哥哥能給予幫助,渡過難關。
在困難之際,作為嫡親妹妹給哥哥寫信求助,顯然是十分正常。而站在葉家的角度,成了中國高官的葉飛,拿出一些錢來似乎也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然而,他們並不瞭解新中國,更不瞭解共產黨,雖然葉飛確實身居高位,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但是,這個大官卻並沒有因為升官而發財,恰恰相反,葉飛除了工資,根本沒有什麼其他收入。
因此,對妹妹的困難,葉飛雖然十分同情卻無能為力。所以,他不得不寫信回給愛瑪,說明了自己的情況。不過,葉飛還是希望能夠幫助到家人,因此他表示,如果弟弟妹妹們願意回國,那麼他可以資助他們上學,幫助他們就業。
中共閩東特委成立紀念碑
然而,葉飛的這封信卻再沒有得到回信,也許對於葉飛的這種解釋,包括妹妹愛瑪在內的一家人根本無法理解,甚至將之視為葉飛不願意幫助家人。而妹妹愛瑪此後過不得不給別人當了女傭供養弟妹上學,最後,愛瑪一輩子獨身,沒能建立自己的家庭。
1975年1月,葉飛擔任交通部部長,1979年,葉飛再次被調回了熟悉的軍隊,不過這一次,他擔任的是海軍第一政委海軍、司令員。在海軍司令員的崗上,葉飛為海軍的現代化作出了巨大的貢獻。1996年4月18日,葉飛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8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