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日，*ST輔仁釋出公告稱，輔仁集團、北京克瑞特合計所持40.27%股份被凍結。*ST輔仁表示，截至目前，輔仁集團持有其公司36.36%的股份。輔仁集團逾期債務約38.45億元，因逾期債務，輔仁集團面臨多起訴訟。
高額的逾期債務只是輔仁集團困局的冰山一角，股權被拍賣，子公司面臨退市風險等，一系列問題讓輔仁集團處於風雨飄搖中，而輔仁集團還有另一重身份——宋河酒業的母公司。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記者注意到，今年6月，裁判文書網釋出一則民事判決書，2018年12月19日，輔仁集團向中國銀行周口分行下屬鹿邑支行借款1億元，用於購買原材料等原料，合同約定借款期限為12個月，宋河酒業公司對該筆借款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保。該筆借款到期後，輔仁集團和宋河未按照合同約定履行還款和擔保義務，被告上法庭。
這並非個例，據裁判文書網顯示，輔仁集團欠債不還，宋河因承擔連帶責任擔保，被多家銀行、租賃公司及資產管理公司等告上法庭，甚至宋河提供用於抵押的上千噸半成品酒也岌岌可危。
新京報記者查閱天眼查得知，輔仁集團持有宋河酒業53.44％的股權，朱文臣持有宋河酒業4.56％的股權，天眼查顯示，朱文臣為宋河酒業的疑似實際控制人（大資料分析），持有宋河的總股權比例為56.59%。
作為兩家公司共同“掌門人”，朱文臣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安寧。執行資訊公開網顯示，在與河南省中原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的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宋河酒業因未按執行通知書指定的期間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給付義務，8月6日，鄭州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對宋河酒業及其法人代表朱文臣限制高消費，然而，這只是宋河酒業收到的六十條限制高消費令中的其中一條，也只是朱文臣收到的幾百條限制高消費令中的其中一條。另外，宋河酒業和朱文臣還曾多次被列入失信被執行名單。
母公司債務纏身，兄弟公司接連暴雷，董事長麻煩不斷，宋河酒業也深陷泥沼。近日，有知情人士向新京報記者透露，宋河存在拖欠員工工資、佔押經銷商資金等問題。
“宋河酒的品牌力還是很強的，我們相信它能夠安然渡過難關。”一位運營宋河酒十幾年的經銷商說。
位列“十七大國家名酒”和“豫酒五朵小金花”的宋河酒確有過輝煌歷史，而今卻身陷困境，未來路在何方，英雄歸來還是折戟沉沙？
昔日輝煌名酒 今陷欠款窘境
說起宋河酒，很多人並不陌生，其產品“宋河糧液”曾被評為“國家名酒”，彼時和宋河酒一起位列“十七大名酒”的還有茅臺、汾酒、五糧液、洋河大麴、瀘州老窖特曲。對於白酒品牌而言，被評為名酒是如“加冕”般的榮耀，這意味著無論是酒質還是企業實力都得到了官方認可，至少在1989年評選時是這樣。
宋河的大本營市場是河南，這塊中原腹地擁有龐大的消費人群和深厚的飲酒文化，一直是名酒企的必爭之地，生於斯長於斯的宋河酒有著天然的地域優勢，有業內人士曾表示，無論酒水市場怎麼風雲變幻，有“兩瓶酒”一直是會很“吃香”的——名酒和家鄉酒。
手握兩大利器的宋河本應在廣闊的酒水市場跑馬圈地，但其今日窘境卻讓人感嘆。
“宋河欠經銷商費用。”知情人士張深（化名）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宋河欠經銷商的市場投入費用公司會按比例重新打款。張深舉例解釋說，假如經銷商給宋河10萬元，會從宋河那裡拿到15或16萬元的貨，多出來的這個5萬或者6萬元，就是以前宋河欠經銷商的費用。“也就是說，如果經銷商不打款的話，拖欠的費用也不給發，經銷商什麼時候打款，宋河什麼時候按比例還拖欠費用。但新打的款又會產生新的費用，老的費用沒帶完，新的費用又累計起來了，銷量好的市場，慢慢帶還有盼頭，賣的不好的一些客戶就會放棄打款了。”張深說。
採訪中，一名宋河工作人員也對記者說，他們最近正在對經銷商之前的欠款進行按比例打款。
除了被爆料欠經銷商的錢，在2019年，宋河員工就曾因被拖欠工資和養老金停工而引起媒體關注。 2019年，新京報記者實地探訪宋河酒業發現，宋河酒業就曾因養老保險和部分薪資一直未付而導致停工。值得注意的是，去年並非宋河酒廠第一次發生停工。2016年、2017年酒廠已發生過類似事件。員工們猜測，宋河酒業的資金很可能是被大股東輔仁抽走了。根據報道，當時，鹿邑縣還針對宋河酒業成立了專門工作小組。
“當時解決了酒廠生產基地的人員工資和社保，銷售人員的只解決了一部分”張深說，酒廠欠銷售老員工的2018年的績效工資都沒給，少的幾萬，多的幾十萬。
一名宋河在職銷售人員對記者說，去年部分工人停工後，工資底薪部分已發，提成部分還沒發，可自願採用用酒抵工資的方式，但是這名員工表示自己並未選擇用酒抵工資，目前大概還有一兩萬工資未給。
張深說，宋河多數市場銷量急劇下滑，人員工資完成銷售任務就發，沒有銷量，連底薪都沒有，留在宋河繼續幹的一部分是欠薪比較多的老員工。
新京報記者向宋河方面求證“欠經銷商貨款問題”，接聽電話的相關人員對此表示否認。
“以小博大”，18年前朱文臣欲撐起宋河“這片天”
在宋河工作了20餘年的老員工張磊（化名）看來，宋河酒業的轉折點正是從易主輔仁集團開始的。“以前每個月都有固定休息，節假日正常放假，但被輔仁集團收購後，我們幾乎每天都上班，也沒有加班費。以前工資都是按時發放，但後來拖欠工資已成為常態，多個福利也都取消了。”
宋河和輔仁、朱文臣之間的“糾葛”源於十八年前。2002年4月，輔仁集團收購宋河酒業85%的股權，成為後者的新控股股東。
如果將2002年看做一個轉折點，那麼在此前宋河也算平穩發展，雖稱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是小有作為的“種子選手”。
1968年，鹿邑縣政府整合20餘家釀酒作坊組建了國營“鹿邑酒廠”，並於1988年更名為宋河酒廠，旗下有“國字宋河”“宋河糧液”和“鹿邑大麴”三大主導品牌。
宋河員工曾回憶，上世紀90年代是宋河酒業最輝煌的時期，國企身份加上高福利，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進廠工作。“宋河酒那時候是最暢銷的，酒廠門口常常會看到排隊等著批貨的經銷商，排兩天隊才拿到貨的經銷商大有人在。”
2002年1月，“宋河糧液”被指定為“河南省接待專用酒”並在18個地市全面採用。同年，宋河酒業結束了自己的國企身份。也是這一年的4月，輔仁集團成為宋河的新控股股東。
“小的時候，覺得宋河就是天，長大後，覺得它還是天，只是出了問題，所以就想為這個天做點事情。”輔仁集團董事長朱文臣在收購之初說。這話聽起來，彷彿這位和宋河酒同生於鹿邑縣的河南前首富，將力挽狂瀾，振興家鄉產業。但是，現實卻讓人有些迷惑。
1997年，朱文臣以1.2億元的註冊資本成立河南輔仁藥業有限公司（也就是後來的河南輔仁藥業集團有限公司）。五年後，輔仁以5000萬元，收購了有河南“白酒五朵金花”之一稱號的宋河酒業。2002年，宋河酒業市場銷售額為1.27億元。而輔仁2006年借殼上市時，當年的營收也只有1.82億元。
彼時有分析認為，輔仁收購宋河酒業屬於典型的“以小博大”。
幾度輝煌，如今陷入困局
輔仁接手之後，宋河前幾年的業績一度可圈可點，有資料顯示，其銷售額從2002年的1.27億元增長到2006年的6.8億元，2009年前三季度就已提前完成了20億元的年度目標。朱文臣好像如願撐起了宋河“這片天”，照此趨勢，宋河的未來一片光明，但宋河並沒有保持穩定增勢，2010年，宋河酒業營收下降至12.74億元。2012年，宋河酒業宣佈完成22.5億元的銷售額，但在2014年再次降為13.24億元。
從資料來看，除了收購後的頭幾年意氣風發走了一段上升期之外，宋河更多時候成為輔仁手中的一顆“棋子”，而且宋河的業績表現並不穩定，起落很大，有業內人士評論，銷售波動似乎與其上市傳聞密切相關。
2015年，宋河酒業曾籌劃上市，但最終未果。此前，宋河酒業分批引入了美國高盛、平安、上海新梅等投資方。不過，高盛還未等到宋河酒業啟動上市，就姍姍退場了。後來，因大股東重組等各種複雜的原因，宋河酒業上市被擱置，業績也大不如以前。據媒體報道，2015年宋河酒業雖然實現淨利潤約1.7億元，同比增長13%，但是宋河酒業當年淨資產僅為-3.02億元。
2017年，據央廣網報道，朱文臣在公開場合表示，要透過5-8年努力，將“宋河”和“鹿邑”品牌打造成為具有全國市場影響力的豫酒領軍品牌，早日進入全國知名白酒企業第二梯隊，公司力爭在2020年之前實現主機板上市。
而今，2020年已過去大半年，宋河卻接連陷入各種困局，有分析認為其未來不排除破產重整的可能。
記者在中國執行資訊公開網注意到，朱文臣有兩三百條限制消費令，天眼查顯示，2019年5月至今，朱文臣作為河南省宋河酒業股份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共收到過60條限制消費令。
另外，天眼查顯示，宋河被列為最高人民法院所公示的失信公司，曾因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借款合同糾紛、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民間借貸糾紛等原因多次被他人或公司起訴。天眼查顯示，宋河酒業存在56次動產抵押記錄，分別是由於融資租賃合同、借款合同、借貸合同等，抵押借款總額達數十億元。
2016年，朱文臣曾經被合作伙伴的妻子舉報，《中國經營報》等媒體曾報道稱，舉報信涉及十項內容，其中就包括財務造假問題。按納稅額計算，開封製藥集團的收入和利潤水平與報表上的相差甚遠，涉嫌虛報利潤14億元。
一連串的事件不禁引發外界猜測：錢，哪兒去了？也有一種說法直指朱文臣把錢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在上述舉報中，舉報人明確指出，在輔仁集團負債120億、企業嚴重虧損的情況下，朱文臣透過與妻子假離婚的方式，向海外大量轉移資產。
輔仁之於宋河，是福是禍？
輔仁作為宋河的母公司，曾為後者帶來了諸多榮耀，但是今日宋河陷入這般窘境，恐也和輔仁難脫干係。輔仁之於宋河，究竟是福是禍，外界實在難下定論。
在九度諮詢董事長馬斐看來，宋河被輔仁收購後道理上講是對宋河利大於弊，但是現實中不是如此，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戰略偏差，輔仁收購宋河只是為了壯大集團實力，產業多元化，並沒有當做主業來做，畢竟酒業是需要長期投入堅持才有收益的。第二是收購後在品牌打造、產品定位上嚴重缺失，換產品太過於頻繁，有的產品做一年就放棄，得不償失。三是家族企業裙帶關係複雜，宋河嚴格意義上沒有現代化企業執行，高管更換頻繁，導致政策朝令夕改，忠實經銷商很少。作為十七大名酒之一的宋河和寶豐成了難兄難弟，僅僅在河南區域市場有點銷量，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為突出的是集團公司只把酒業當做輸血產業，未能長期投入，所以發展停滯也是正常的。
有白酒專家曾表示，宋河酒業問題的核心不在自身，而是被母公司輔仁集團拖累。此外，也有不少業內人士對於宋河的產品、品牌等提出了質疑。近十年來，宋河的主力產品在平和宋河、共贏天下、國字宋河間不斷徘徊，但始終沒能找到能夠“一錘定音”的產品。業內人士表示，做大單品沒有持續的投入，沒有堅定的意志，產品線也不明晰，難以形成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有資深行業觀察人士認為，終端投入過多，缺乏個性，品牌意識不強，銷售人員參差不齊是宋河酒業存在的幾大問題，問題加起來足以影響其發展。
此外，記者注意到，近日宋河酒業因環境問題被相關部門點名要求處理。9月8日，周口市生態環境局鹿邑分局釋出公示顯示，宋河酒業生產鍋爐煤改氣建設專案的廢氣、廢水、噪音、固廢不達標。
“東奔西走，要喝宋河老酒”，曾幾何時，這句廣告詞響徹中原。但不論何時，英雄歸來、浴火重生的故事都讓人期待。
新京報記者 鄭明珠 圖片 新京報記者 王子揚 攝、天眼查截圖
編輯 徐晶晶 校對 李世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