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蘇東坡寫《念奴嬌·赤壁懷古》的時候,心心念唸的是雄姿英發的周瑜,然而歷史的滄桑變幻卻給原作者開了玩笑,現代人聽到“羽扇綸巾”這個詞時,下意識想到的卻是諸葛亮。以至於很多人會在網上提出疑問:蘇東坡這句詞,寫的究竟是周瑜還是諸葛亮?
若是蘇東坡聽到這個問題,恐怕第一時間不是為大家解惑,而是自己先有一個困惑:諸葛亮,為什麼是你?
東坡先生是地道的四川人,從小對諸葛亮治蜀的故事耳濡目染,但他早期卻是個“諸葛黑”。
他天縱奇才,19歲遊歷成都就被知州張方平視為國士,這是什麼概念呢?一個剛進大學的學生,被市委書記拍著肩膀說,你是國家的棟樑。
那時,年輕的蘇東坡在市委書記的書房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書記高興地將他推薦給了當時的翰林學士歐陽修,大學沒畢業,蘇東坡就進入了中央領導的視線。從知州的府邸出來,走在成都繁華的街上,蘇東坡鬥志昂揚、豪情滿懷。那時,在紀念劉備的漢昭烈廟附近,有一座成都百姓自發興建的祠堂,供奉著諸葛亮。蘇東坡從那裡路過時,大概就想到了日後做《諸葛亮論》的題眼:“仁義詐力雜用以取天下者,此孔明之所以失也。”
離開成都,到汴京參加考試,蘇東坡一舉金榜題名。同樣的年紀,諸葛亮在南陽種田,還要過幾年才會遇見劉皇叔,作出《隆中對》。相比之下,蘇東坡有足夠的資本去傲視諸葛亮,不懷疑自己能比諸葛亮做得更好。於是他寫了《諸葛亮論》,從戰略戰術乃至個人品質上對諸葛亮嘲諷鄙視了一番。
20歲出頭,蘇東坡豪情滿懷地離開成都,在汴梁享受到了金榜題名的榮耀後,就壯志難酬,此後的職業生涯被一路貶黜;被他鄙視的諸葛亮,不惑之年進入成都,以一己之力成為三國舞臺上最耀眼的明星。
為什麼呢?晚年時,蘇東坡就已經生出這樣的疑問,在《諸葛武侯畫像贊》中,他說:“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臥龍也!”對諸葛亮的評價,與年輕時截然相反,自己把自己的臉打得啪啪響。
智慧不是天生的,它源自經歷和感悟。才華橫溢如蘇東坡,即便諸葛亮已被列為武廟十哲,依然會滿腹質疑;當他經歷過人生困境,再看諸葛亮治蜀北伐,挽大廈之將傾的功績時,或才了悟諸葛之智。
也許,東坡先生不該那麼早出川,他在成都的時間還不夠久。
或許在晚年遊歷襄陽時,他已經在後悔,沒能在成都的武侯祠多看一看。寫《念奴嬌·赤壁懷古》時,蘇東坡讚譽的是周瑜,然而千年後的我們想到的卻是諸葛亮,這也許就是東坡先生晚年自己的答案。
三國聖地,智慧武侯,蘇東坡用一生的思考告訴我們,這片土地無論在什麼年紀,都值得反覆遊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