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上午,金牛站在自家屋頂直播,身後是他生活的三塊石村。(谷德/圖)
26歲的劉金銀是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三塊石村唯一留在村裡的年輕人,以直播和拍攝小影片為生。2017年初,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始接觸這種新鮮的網際網路玩意,未曾想過半年裡在火山小影片平臺竟收穫8.6萬粉絲、賺到了8萬塊錢。
三塊石村地處丘陵,村民們散落而居,隔坡相望。2015年,政府啟動“寬頻鄉村”工程,周邊村莊全部接入寬頻,移動網際網路的觸角也延伸到這裡。
無人機從空中數百米的高空俯瞰三塊石村(區域性)。(谷德/圖)
劉金銀住在村裡,生活作息跟上班族一樣規律:每天早上7點起床,8點開始直播到中午,下午5點又開始直播到夜裡12點;早上打魚,中午做飯,夜裡捉黃鱔,記錄下各種鄉村的日常。他手裡一邊攥著手機和充電寶,一邊提著水桶,走在田埂或者河邊對著鏡頭“喃喃自語”,這樣的形象出現在村子裡,多少讓世代以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感到怪異。
父親劉明傑在灶臺旁燒柴,金牛架起腳架直播農村人做飯的過程。
過去20多年間,劉明傑一直希望能把兒子送出農村,但對於兒子進城之後做什麼,劉明傑給不出任何建議和支援——那是他不理解的另一個世界。
三塊石村所在四川省瀘州市合江縣航拍。合江縣位於長江、赤水河、習水河交匯的三角地帶。
劉金銀擁有兩個世界。現實中,他叫劉金銀;在小影片平臺裡,他叫金牛,這是四川話裡“劉金”的倒裝。金牛之於劉金銀,是真實世界在數字世界裡的投影。但在一些研究短影片的人眼中,農村題材的影片充斥著各種荒誕與不堪。“你能看到一個個自虐影片、低俗黃段子、和各種行為怪異的人。”一篇刷屏熱文《底層殘酷物語》中是這樣評論某影片平臺上的農村影像,“其中充滿了殘酷而荒誕的場景,令人不適……他們希望自己能突破社會結界,到達物質豐饒的另一個世界。”
劉金銀不否認自己做小影片是希望有一天能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以此開拓一下眼界。金牛每次找選題拍攝的同時,還要尋找手機訊號。這構成了金牛這樣的草根達人生活景象中的一個意象:他們一直在尋找,尋找外面世界的訊號。金牛有超出他閱歷的精明,他對網上那些自虐、荒誕、打黃色擦邊球的影片非常不屑。“城裡人不喜歡看那些,”金牛說,“他們對農村真實生活是非常有好奇心的。”於是,川南農村在他沒有任何技巧的鏡頭下充滿了質樸的活力。瀘州一位文化幹部說,看金牛的影片,是城裡人精神上的一種農家樂。
夏天,由於氣溫過高容易造成手機影片卡頓,金牛用溼了水的紙巾貼在手機後背上,為手機“解暑”。
他一個月要花掉200G流量,開支超過一千元。
金牛的表叔,村民們稱“貓叔”,常常到金牛家幫著炒菜做飯。
金牛用小影片記錄捉黃鱔、抓龍蝦、搬螃蟹、釣鰱魚等活動,也用小影片記錄著自己身邊人的真實生活。
金牛坐在村裡一處小坡上開啟直播平臺,他對著鏡頭招手,和粉絲們打招呼。
這樣尋常的動作,在一些不理解的村民看來十分怪異。
劉金銀坐在村口直播時,有老人質問他,這樣拿著手機說話在幹嘛,是不是有病?
51歲的父親劉明傑是劉金銀最主要的反對者。劉明傑每天天亮就起床,下地幹農活到中午。辛勞春播,自然會有豐碩秋收,是劉明傑所理解的生活方式。劉明傑對兒子和所謂的小影片一無所知。他罵兒子一天到晚“逑事不幹,也不上班”。他希望兒子去工地,一天至少有300元收入。直播算什麼呢?如果有天這些平臺都關了,兒子怎麼辦呢?他靠什麼謀生呢?這是劉明傑的擔憂。
夜幕降臨下的三塊石村。(谷德/圖)
晚飯過後,金牛的妹妹和侄兒到房屋後邊給家裡養的幾條狗餵食。(谷德/圖)
逐漸地,父親和兒子和解了。隨著金牛直播收入的增加,劉明傑也停止指責,他用兒子淘汰的手機,開始看起了直播。夜晚降臨,當金牛騎著摩托去野外直播,劉明傑就會進入他的直播間,看著螢幕上的兒子有說有笑,慢慢地“心裡變得踏實一點”。
家門外空地晾曬的辣椒。金牛說,城裡人可能並不清楚作物從播種到豐收的整個過程,他希望記錄下來、透過影片平臺傳播出去。
金牛舉著手機、三腳架,提著水桶,走在田埂上。他在尋找選題的同時,還要找手機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