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收紅包嫌少,索取都成為正當的事情了!如果說,一個億萬富翁,拿出100萬元做善事也許很平常,那麼,一個收破爛為生的人,給流浪者一個住處、管三餐飯都不容易,更難想象他會掏錢給他們治病、送他們回家了。
流浪漢收紅包嫌少 索取都成為正當的事情了
別人做不到,尚丙輝做到了。他就是廣州一家廢品收購站的老闆,十幾年間一直和垃圾打交道,但卻被人稱作“最美破爛王”。多年來他用自己開廢品回收站的收入,收留、扶助了不少流浪者。
2014年底在廣州,以他名字命名的 “尚丙輝關愛外來人員工作室”正式掛牌,許多流浪者在這裡找到了家的溫暖。2015年4月,尚丙輝榮登“中國好人榜”。今年12月20日,工作室運作已屆週年。至今為止,工作室已經幫助了100多名困難人士。
公益工作室成立一週年,尚丙輝除了在志願者的組織下,在武警醫院舉行了一個慶典儀式之外,他依舊每天同垃圾與廢品打著交道,掙著一滴汗水摔成八瓣的辛苦錢。拿著掙來的錢,他又再次走進了流浪漢的“地盤”,給他們送吃和日用品。不過這一年來,他的公益感悟有所改變。
“我曾經歷困難,因為受到好心人的接濟,困難度過去了。後來,不斷做好事幫人,也是希望把別人給我的善心,延續下去。”
按照以往,尚丙輝幫人的“模式”離不開接濟。他收購廢品所得收入的1/3,來接濟流浪漢。願意回家的流浪漢,他出錢給對方買票,助其走上回家路;回不了家又缺失勞動能力的,尚丙輝開啟了長期接濟:每月送去幾次糧油用品,並給予五六百元的“應急錢”。目前受其長期接濟的流浪漢數量一共有5名。而且這些接濟,全靠尚丙輝一人維持。
但一年下來,尚丙輝對自己的公益行為有了更多反思:“幫扶弱小的模式,就只有‘供養’嗎?”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並非可持續的公益模式。
然而,受助了三年的黃老伯上個月因為找不到他要接濟費,將他告上了派出所,尚丙輝的心“受傷”了。除了柴、米、油鹽、生活費……尚丙輝苦思冥想:接濟之舉,是否缺了點什麼?
過去10年尚丙輝以草根公益人的身份,孤身救助上百名外來困難人員。貧病者,他傾盡所能為之籌措治療費;流浪者,他十年如一日,常年提供食宿,施予接濟。儘管行善路上,遭遇了旁人的不理解和質疑,但尚丙輝很少理會這些評論,堅持助人為樂的初心。
然而,中國有句很耐人尋味的諺語:鬥米養恩,擔米養仇。近日,這句話在“天河好人”尚丙輝身上得到印證。
11月20日,一通電話將“天河好人”尚丙輝召到廣州天河區元崗派出所。尚丙輝趕到派出所,訝然發現,原來報警人是他資助了三年多的老人黃老伯。原來,派出所通知尚丙輝來領人。
黃老伯是1994年來到廣州的,在火車站被歹徒搶了後,一直到處流浪,曾在火車東站鐵路旁長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因拆遷整頓,他幾經輾轉找到了現在這個地方。三年前,黃老伯孤身一人隱居在天河客運站附近的一片山林,以撿破爛為生,如今高齡86歲的他,已經失去流浪的體力。三年前,尚丙輝發現了他,常常探訪照顧,每個星期給他帶去維持伙食的油、米和肉類,每個月為他提供500元零用的資助。
然而,老人並不體諒尚丙輝。每當尚丙輝幫助他人時,老人就不高興。“上次我幫一個60歲的老人,他就說‘那個人比我小這麼多,你還去幫他’。”老人多次要求尚丙輝不要幫助別人,讓尚丙輝很頭痛。
今年,尚丙輝生意虧了十幾萬,手頭十分拮据。今年春節,他請流浪人員吃飯,每個人派了100元紅包。老人卻生氣地說:“你以前都是五百五百地給,是不是名氣大了,看不起我?”甚至今年8月,尚丙輝因腿傷入院,老人聯絡不上他,到尚丙輝工作的廢品收購站大吵大罵。
在派出所當晚,尚丙輝問老人:“為什麼不到家中找我,卻到派出所報警?”原來,老人怕尚丙輝家人不滿,加上自己不好意思,只能報警找他,實際上是想要錢。最終,尚丙輝給了老人200元,又勸慰了一番才讓他回去。
被受助人“責怪”,是不是害怕名聲受損?“怕?我一向不計較這些,我用行動證明初心,受助人的這些責怪不會影響到我的名聲,只是有些困窘。”
尚丙輝說,當時自己有些心傷。“對他比我親爹都要好,他卻這樣對我”,他開始有些生氣。但後來他想通了,人到老年,就像孩子一樣,想怎樣就怎樣,如果我不管他,他一個孤寡老人怎麼辦?
其實老人也不缺乏社會救助的機會,為什麼不住進養老院?“老人說自己不夠條件,也自由慣了,怕不習慣。而去救助站,老人也不同意,為此,一直住在外面,接受接濟。”後來,老人意識到自己不對之後,也登門道歉過兩三回。
實際上,這不是尚丙輝做好人以來第一次受委屈。尚丙輝曾救助過一個在天河客運站乞討的60多歲老人,不僅租房給他住,還幫忙出錢讓他的小孩上學,今年3月,老人卻帶著喇叭過來罵人。
“對方說,我是政府評出來的道德模範,做好事肯定有政府支助,但對我的資助才給這麼點錢,是不是把政府的經費私吞了?”尚丙輝無比委屈。後來,尚丙輝也不解釋,漸漸對這名幫扶物件疏遠。久而久之,這位受助者離開了廣州。
幾許委屈之後,尚丙輝現在還在幫人的路上。如今,他正在幫助4個無家可歸的老人,還資助30多名孤兒。但他感嘆:“做好人,也是個‘技術活’啊!我做了幫人的事,卻受到受助人批評,心裡很難受。總覺得,接濟的舉措還欠缺點什麼?”
在“好人”冠冕的光環下,尚丙輝不斷反思,應該如何把角色做得有“技術含量”,比如,如何才能獲得受助者的體諒?
他的志願者告訴記者,多年來,如果尚老闆不將收入的1/3拿出來接濟流浪漢和困難人士,他已經有能力買車買房了。然而,誤解和委屈仍舊落到他的身上。
今年上半年,行業環境不景氣,廢品價格下跌近五成,尚丙輝收入大減。本來,鋁合金去年能賣8.4元/斤,如今僅能賣4-5元;鐵去年5元/斤,今年才3元,收入大減。但尚丙輝想到:“一直在接濟的人,已經十分信任我了。如果一下子不去接濟,或求助其他機構幫忙,就會引起受助者的不信任,他們會更加孤苦無依。”
於是,他向親戚借了9萬元“專項”資金,來用於幫助這些困難群體。但他從來沒有對受助人講過自己的困境。
天河客運站附近的民警明哥,與尚丙輝相識十多年了。他告訴記者,前年他有一次到尚丙輝開的工作室,看到他收留了好幾個流浪漢,吃住都在他那裡,儘管尚丙輝從來不要求他們反饋、報恩,但流浪漢們從來不主動幫工作室做點公益的事。“我當時就說他,‘你這裡是工作室,不是救助站’。”明哥覺得,做好事接濟他人不是壞事,但也要量力而為,不能給自己造成負擔。
記者問,為什麼自己有困難,還堅持幫助這麼多流浪漢呢?尚丙輝說:“我就是那種看到別人有困難,不幫忙心裡就不舒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