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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島按]
中印邊境對峙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各方之動態已不必贅述。
在這個節骨眼上,很多人想起1962年的中印之戰。那一場被毛主席譽為“至少保持邊境20年的和平”的一仗,在印度人心中是揮之不去的痛,但在國內,其實很多人並不瞭解。
所以今天,我們推薦給大家一個戰爭親歷者講述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76歲的葉宏亮,他在1962年10月隨部隊奔赴前線;最近,他和一些老兵一起,編纂了一本叫做《鏖戰雪域之巔——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回憶錄》的書。
這個故事裡有很多我們不熟悉的細節。比如那一仗,在高原上,很多戰士們被凍傷、並且產生高原反應;有不少新兵,到了印度達旺才學習如何投手榴彈、如何打槍;當時印度兵的鬥志和素質,跟中國軍人沒法比;而那一仗,在當事人的回憶裡,也稱得上“殘酷”。許多細節,非戰爭親歷者難以想象。
我們無法還原現場,但歷史不容遺忘。閱讀當事人的記憶,也足資今鑑。如葉宏亮老人所言,“為共和國流血流汗,那是我這一生最值得銘記的經歷”。
本文刊載於最新一期的《環球人物》。俠客島有編輯。以下是老人的講述。
進發
1962年,我入伍3年,在55師當衛生兵,部隊駐紮在青海。10月末,等戰備物資和武器彈藥一運到,我們就連夜奔赴前線。當時第一階段的戰鬥已經結束,我們參加第二階段的戰鬥,要攻打的西山口位於達旺南邊。
當時部隊有很多1962年8月才入伍的新兵,入伍就到農場,剛放下鋤頭就上了戰場。到了達旺,他們才學怎麼投手榴彈、怎麼打槍。那時我們的槍還是單發的,打一槍要退一下彈殼,上一下膛,而印軍都用半自動的了。我們把這種訓練稱為“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後來看,還是新兵犧牲的比較多,畢竟經驗少。
為了趕路,我們不眠不休走了兩三天,那時我搭著前面人的肩膀,走著都能睡著。最終,我們在11月中旬到達了達旺前沿。達旺是坡地,坡底是達旺河,過了達旺河就是西山口,印軍駐紮在山頂。
11月16日晚上,我們吃了大戰前的最後一頓晚餐,把帶的好東西都做了,肉燴菜裡還加了粉條海帶。那之前,我們吃了半個多月半生不熟的米飯,沒有油水的土豆、蘿蔔、凍白菜,還有面條,能吃上這樣一頓飄著肉香的飯,真是滿足。
天黑後,我們開始向達旺河陣地進發,一路上,槍炮聲越來越響。我們一排的老排長參加過抗美援朝,走過來跟我們說,不要緊張,你們聽到炮彈“嗖嗖”地響,其實離得遠著呢,要是聽到“撲出”“撲出”,才要特別小心,那是子彈打在土裡的聲音,說明它就在跟前,你就要趕緊趴下。
天亮的時候,我們到了達旺河上面幾百米的密林中。這一天,我們營的1營先去火力偵察,而我們分散隱蔽,一人一小塊雨布,用樹枝撐在石縫外,人就潛伏在石縫裡。
這一晚,炮火聲不斷,大家根本睡不著,到18日清晨五六點,才安靜了一會兒。那時,要偵察的也偵察完了,打頭、擊背、剖腹、切尾的部隊也都就位了,就等著進攻開始。
總攻
8點半,我們開始總攻。先是炮擊,幾十門炮同時開火,炮火鋪天蓋地,一片火海。為國殺敵立功的時候到了,我的心情激動得沒法形容。我們炮擊了半小時,一下就把印軍打蒙了、打散了。
其實,印軍知道解放軍在集結,但想不到我們來得這麼快,打得這麼猛。
我們從青海出發時,就非常注意保密。當時61師從山西趕來接替我們,他們在山西就開始吃我們吃的糧食,用我們部隊用的衛生紙。因為當時有間諜,從糞便裡、從用的衛生紙裡就能發現你是哪個部隊的,所以61師就提前模仿我們的生活習慣。
我們晚上出發,他們晚上就到,直接住在我們的營房裡。第二天,外人看營房裡照樣有人,但其實已經換了部隊。原計劃如果我們55師傷亡太大,就由61師頂上來,結果開打後,我們的傷亡很少。
我們炮擊結束,衝鋒號就吹響了。我所在的3營是第二梯隊,從1營的右側發起進攻。戰士們拼命往上跑,沒有人害怕,都覺得有機會為國家衝鋒陷陣,是無上的光榮,當解放軍就是要爭這口氣。
當時我們的火力支援只有小炮,一個班10個人,負責一門炮。班長副班長指揮,一個戰士背炮筒,一個戰士背炮盤,一個戰士背炮架,剩下的5個戰士一人背一箱炮彈。再加上揹著的炒麵袋、水壺、急救包等,負重都超過60斤,但全靠步兵的兩條腿運送。
西山口的山陡啊,為了趕時間,我們抄近道,其實也沒有道,不管是樹根草條,抓住就往上爬,手腳劃傷流血也感覺不到。爬上一步,再拉後面的人上一步。爬山時,一個戰士背的炮盤滑下去了,滾下坡十幾米,於是全班趕緊把揹包帶都系在一起,下去一個戰士,把炮盤捆好拉上來。不過我們辛苦運上山的炮,最後並沒用上。
下午3點左右,我們上到山頂,幾乎見不到活的印度兵,他們都跑散了,留下的只有屍首,一片狼藉。我們就開始清理戰場,掩埋屍體,追擊逃兵。
沒想到我們佔領西山口後,印軍不知道,還繼續空投物資,包括食品、服裝、毛毯、武器等等。西山口海拔很高,山腳過夏天,山腰過秋天,山頂過冬天。我們穿著單衣上去,冷啊。上面就通知我們可以拿吃的,還可以一人拿一條毛毯。
寬大
後來,我們正在掩埋印軍屍體時,突然有印度兵過來。我一看,真是,兩個印度兵舉著槍,顯然是來投降的。
我們連隊只有我在出發前學過幾句英語,我就上前跟他們說,“站住”、“繳槍不殺”、“我們寬大俘虜”。結果說了半天,他們也聽不懂。他們指指肚子,又指指嘴,看來是餓了,我們的炊事班長給他們拿來了饅頭。
雖然他們聽不懂我說的,我倒是聽懂了那個年紀大的印度兵說“周恩來”,同時他又豎起大拇指。後來翻譯來了,大家才知道這是父子倆,18日早晨我們剛開始炮擊,他們就躲進了森林裡,餓了幾天,實在受不了了才出來。
印度兵的素質和我們真是不能比,我們都是20多歲,鬥志昂揚,他們則多數是為了掙錢養家,遇到火力,抵抗一下,火力再猛一點,就投降了,要不就跑到森林裡去了。
我們對待俘虜的政策很寬大,我們吃麵都吃不飽,給他們吃大米飯,我們穿舊棉衣,給他們穿新棉衣。我們還給俘虜上課,講我們的政策,講尼赫魯怎麼發動這場戰爭。後來印度兵回去的時候,有的還給我們磕頭。
我們撤離時,把印度空投的武器整箱還給他們;他們的汽車壞了,我們給他們修好,讓他們能開;我們繳獲的武器也都擦洗乾淨,擺得整整齊齊,還給他們。
這都說明我們是仁義的,不光打軍事仗,還打政治仗。打軍事仗是為政治仗服務的,所以我們打贏了。(編者注:指揮此役的前線指揮部政委陰法唐說:“後來我們主動後撤,不是因為守不住,因為僅從地形上說,我們守在那裡就是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更不用說解放軍的戰鬥力了。我們後撤就是表明,我們不希望戰爭,而是希望和平解決!”)
艱難
這場戰爭贏得不容易,特殊的環境和地形,首先就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比如凍傷問題。11月的青藏地區很零下幾十攝氏度。由於部隊調動突然,沒有軍車,我們坐的很多卡車連篷布都沒有。我們雖然穿戴著皮大衣、皮帽、皮手套和帶毛的皮鞋,但車一開起來,還是凍得和冰棒一樣。
還記到達格爾木兵站時,大家都下車了,通訊兵小譚說腳都麻了,不能動。我趕緊脫下他的鞋襪,發現他雙腳腫大,前半部分都變成了深紫色,右腳更嚴重些。這是凍傷啊!醫生說小夥子的雙腳可能都要鋸掉了。那年小譚剛18歲,入伍僅三個月。後來我們都把鞋脫了,用被子把腳裹上,嚴重的凍傷沒有再出現,也有腳趾截掉一點的,但不影響走路,至於手腳凍紅凍腫的就太多了。
此外,高原反應也是一大問題。最兇險的地方是五道梁,那裡海拔4000多米,空氣稀薄,夏天氣溫也就5攝氏度左右。當地有諺語,“納赤臺得了病,五道梁要了命”。納赤臺比五道梁的緯度低,你要在納赤臺得了病,到五道梁就沒命了。
我們不舒服,運送我們的司機更辛苦,為了不讓卡車發動機凍上,他們晚上還要輪流值班,讓柴油車整夜空轉發動。
殘酷
有人說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沒有抗美援朝那麼殘酷,確實,我們沒有遭遇那麼頑強的抵抗,但我還是看到了戰爭的殘酷。
我們的傷亡主要是地雷和炮彈造成的,我們連的一個戰士,腿被炸掉,骨頭都翻出來了;我們營的兩個戰士,追擊敵人時產生了高原反應,發展為急性肺水腫,在送回駐地的途中就停止了呼吸;一位連長本來1962年8月已經轉業了,但戰爭開始,他就申請回來參戰,結果在戰場上犧牲了,那時他的兒子還沒出生;
還有一位八一電影製片廠的員工,當時跟著我們團拍紀錄片。一天,我們正在吃早飯,八一廠的幾個同志下去拍攝,結果我們早飯還沒吃完,一個人就被拉回來,說是被炮彈炸死了。
戰場上,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我聽說過一句話,勝利的一方紀念戰爭是為了更好地制止戰爭。這句話說得好!現在我們國家很多是獨生子女,生命太寶貴了,真是能不打仗最好不打。但真到了國家領土受到侵犯的時候,就非打不行,哪怕代價再大也要打!
後記
最近,《環球人物》也去專訪了1962年前線指揮的陰法唐中將。老人密切關注著最近的新聞動態。他說:“當時我們的一個連就能打他們作戰地圖上的一個點。幾十年了,印度還在鬧事,這不奇怪,只要想好怎麼對付他們就行。別看他們囂張,我們一點都不用怕,算個什麼?咱們解放軍從來都是不輕易動,要動就來個大的!他們啊,好自為之吧!”
口述/葉宏亮 整理/朱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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