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爾時代"結束,新領導層延續古巴"更新夢"?
【環球時報記者 劉旭霞 肖白 柳直】為期4天的古巴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剛剛閉幕。透過這次“團結與延續”的大會，古巴共產黨選舉出新的領導機構，在勞爾·卡斯特羅宣佈正式卸任黨的最高領導人職務數天後，61歲的“年輕革命家”迪亞斯-卡內爾當選為黨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連日來，西方媒體或是熱議“卡斯特羅(兄弟)時代結束”，或是猜測古巴仍將繼續“卡斯特羅主義”，甚至有輿論誇張地說古巴新老領導人“代溝非常明顯”，古巴會“變天”。這些議論看上去都脫離了古巴共和國的基本國情，以及過去近15年勞爾嘗試給古巴帶來的改變。從卡斯特羅1961年宣佈開始社會主義革命，古巴就遭受美國的封鎖和制裁，並長期實行計劃經濟體制。對面積約11萬平方公里、人口1147.2萬的古巴來說，經濟改革才是當務之急，但正如勞爾交班時強調的，未來的執政者“不能破壞正義和革命平等的理想”。
古巴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於本月16日在首都哈瓦那開幕。會上，古共中央第一書記勞爾·卡斯特羅宣佈將卸任黨的最高領導人職務。圖為迪亞斯-卡內爾。
“勞爾的變革政策將被銘記”
卡斯特羅兄弟領導古巴長達60年之久，前後共經歷了十多任美國總統。美國《時代》週刊評價：“菲德爾·卡斯特羅是當代古巴的心臟和靈魂，勞爾·卡斯特羅是革命的拳頭。”4月16日，今年6月將年滿90歲的勞爾宣佈正式卸任黨的最高領導人職務。國際輿論認為此舉標誌著“卡斯特羅時代”的終結，但同時也有議論，“古巴是否會繼續沒有卡斯特羅兄弟的‘卡斯特羅主義’”。在歐美媒體的盤點中，勞爾執政期間留下五方面的重要功績：與美關係破冰、取消部分島內禁令、推動網際網路使用、實施經濟改革以及設定對古巴領導人權力的限制。
2006年7月31日，卡斯特羅因健康原因，將國家最高權力移交給勞爾。2008年，勞爾正式接替卡斯特羅擔任國務委員會主席兼部長會議主席，並提出更新古巴的經濟社會發展模式，即開始進行一系列改革，包括取消古巴民眾自主出國旅行的禁令，允許民眾使用手機、進行房屋和車輛買賣，為流亡海外的古巴人開啟歸國的大門，允許民眾自由使用社交網路，自由獲取政治、文化和娛樂等各方面資訊。2015年3月，古巴首都哈瓦那出現首個提供免費無線網路的公共場所。
勞爾執政期間，還採取了一系列經濟改革措施，包括減少國有部門的冗員、將空閒土地承包給集體或個人、擴大個體戶範圍、制定新的外資法、開設馬列爾經濟發展特區、建立非農牧業合作社等。
外界分析認為，勞爾作為最高領導人執政的十多年，開啟了古巴經濟變革的時代，一度出現的美古關係破冰也為古巴旅遊業帶來階段性的繁榮。但古巴人對國家發展中遇到的問題也有清醒認識。哈瓦那大學古巴經濟研究中心的經濟學家裡卡多·託雷斯分析稱，勞爾開啟了“經濟更新”程序，由於在實施過程中遇到諸多問題，取得的實際成果比較有限，但勞爾打開了“那扇值得稱讚的大門”。美國中央情報局前分析師布萊恩·拉泰爾曾寫過有關卡斯特羅兄弟的書，他表示：“勞爾執政這些年，儘管也遭到阻力，但他試圖實行的變革性政策將被人們銘記。”
勞爾領導古巴近15年，透過一些變革完成領導層的新老交替。2019年古巴新憲法的透過和實施將為古巴模式的更新提供法律保障。根據2019年新的憲法和《選舉法》規定，古巴新設國家主席職位，這一國家元首由全國人大代表選舉產生。同年10月，迪亞斯-卡內爾當選古巴首任國家主席。在勞爾看來，兩年多來，迪亞斯-卡內爾增強了黨和國家的凝聚力。而在西方輿論看來，勞爾已將火炬傳遞給“擁有同樣價值觀的年輕領導人”。
“應對冷戰結束以來最嚴重的經濟危機”
提到古巴，旅遊業和美古關係都無法迴避。旅遊業是古巴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也成為美古關係變化的“晴雨表”。2014年12月，美國時任總統奧巴馬宣佈放鬆對古巴限制。2015年7月，美古正式恢復外交關係，美國開通飛往古巴的商業航班和郵輪。奧巴馬2016年初訪問古巴後，古巴出現很多明顯變化。
在首都哈瓦那雪茄專賣店或美國作家海明威經常光顧的“五分錢酒館”“小佛羅里達酒吧”，過去幾年常能看到來自西班牙、墨西哥、阿根廷、美國、加拿大等國的遊客。據報道，“古巴裔美國公民以外的美國遊客”是僅次於加拿大遊客的第二大國際客源。美國現任總統拜登的夫人曾在奧巴馬政府放寬旅行限制後到訪古巴，還參觀過當地的一所學校。
《環球時報》記者2019年到古巴採訪時，正值哈瓦那建城500週年，當時很多建築物、博物館和特色街區正在加緊維修，看得出古巴政府對旅遊這張“國家名片”的重視，想吸引更多國際遊客。很多私人餐廳、小吃店、麵包店、紀念品商店、理髮店開門迎客，不僅給遊客帶來便利，也讓古巴百姓多了些收入。哈瓦那居民胡安原本是吉他班的培訓老師，為養家餬口，他兼職做起導遊，賺點小費。胡安告訴記者：“給國際遊客做導遊，可以給我的小孫女賺點奶粉錢。”
據古巴旅遊部資料，2019年古巴接待外國遊客約430萬人次，但與2018年接待470多萬人次的資料相比有所下降。其中原因也與美古關係變化有關。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總統後，美國政府開始收緊旅遊和貿易等領域的對古政策。2019年6月，特朗普下令禁止民眾以人文教育為目的組團前往古巴，不再允許民眾以搭乘郵輪或私人飛機等方式赴古巴旅遊。特朗普政府的一系列收緊措施，對古巴當地民眾生活直接造成消極影響。一位在哈瓦那海濱大道經營畫廊生意的老闆向《環球時報》記者抱怨說：“以前畫廊顧客不少，特朗普政府不讓美國人來古巴旅遊後，我這個小本營生也面臨風險。”
旅遊業低迷使得古巴的外匯收入急劇下降，美元僑匯收入2019年約為60億美元，2020年同比下降近一半。2020年，古巴經濟在遭受全球疫情危機的嚴重打擊後，GDP下降11%。除美國封鎖和疫情影響，古巴自身經濟基礎薄弱、外貿逆差過大、吸引外資有限、人口老齡化現象嚴重等內因，以及拉美國家經濟形勢不見好轉等外因都給古巴經濟復甦帶來巨大挑戰。
2021年初，古巴實現了貨幣和匯率統一。儘管古巴政府在很大程度上採取措施糾正並抑制物價上漲，但今年年初還是出現通貨膨脹率上升、食品和藥品短缺等現象。日前，古巴政府出臺63項新措施以提高食品生產，改善糧食短缺的局面。據《古巴日報》報道，許多古巴經濟學家主張在經濟管理中增加靈活性，減少對中央計劃的依賴，逐步消除經濟發展的所有障礙，進行古巴經濟結構改革，獲得更多的外國投資。
俄《生意人報》19日報道，對古巴新領導層來說，緊迫的問題就是如何應對“自冷戰結束以來最為嚴重的經濟危機”。在《紐約時報》等西方媒體看來，迪亞斯-卡內爾是技術官僚，他在2018年允許古巴人用手機上網，今年1月，還推出私營企業進一步開放的政策，讓古巴人可以進入更多型別的企業。
“古巴將朝著混合經濟方向發展，私有經濟和國有經濟並存，後者將掌握著一些戰略部門的控制權。”古巴政治分析家卡洛斯·阿爾祖加雷稱，迪亞斯-卡內爾掌握黨的領導權之後將具備更大權力，新一代古巴共產黨領導人的挑戰在於克服舊思維和僵化思想，在不破壞“連續性”形象的前提下，實現艱難的經濟變革尤為重要。
“外交政策不會發生明顯變化”
美國對古巴實施長達近60年的經濟封鎖，古巴和國際社會對此譴責聲不斷。即使在奧巴馬執政期間，美古恢復外交關係，美國也沒有全面解除對古封鎖。古巴共產黨中央機關報《格拉瑪報》抨擊美對古封鎖是“真正的種族滅絕”，成為古巴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障礙。
古巴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落幕後，美國對古巴政策的調整程度，以及美古關係能否再次改善都是未知數。白宮發言人近日稱，“對古巴政策的調整不是拜登總統外交政策的當務之急”。而迪亞斯-卡內爾去年12月曾公開表示，美古確實存在政治分歧，古巴願與美國就除主權、革命等原則性問題以外的其他問題進行談判。實際上，對拜登政府而言，緩和美古關係也有助於改善美國國際形象。今年3月，美國眾議院80名民主黨眾議員聯名敦促拜登總統終止前總統特朗普對古巴的“殘酷”制裁，結束對旅行和匯款的限制。有哈瓦那普通民眾日前在接受西方媒體採訪時表示，“對古巴改革步伐緩慢感到失望”，但也強調“美國長達數十年的禁運使古巴經濟陷入癱瘓”。
古巴是俄羅斯在拉美的戰略伙伴。俄《觀點報》近日援引俄科學院拉美研究所副所長卡拉什尼科夫的話說：“我認為，在沒有發生革命的情況下將權力移交給年輕的政治家卡內爾之後，古巴將不會發生變化。卡內爾不會改變目前的路線。另外，‘卡斯特羅政治權威’將繼續存在，並會影響該國的局勢。”俄《訊息報》15日分析稱，儘管古巴領導人發生變化，但仍將繼續與俄羅斯、中國等國進行密切合作，古巴高層會致力於經濟改革，但外交政策不會有明顯變化。據公開報道，迪亞斯-卡內爾是“中國的老朋友”，2013年到2018年期間曾三次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