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呂斌
來源:《品讀》2020年第11期
20年前,我從基層調到了市報社當編輯。
一個辦公室裡3個人:和我坐對桌的A君面容和善,說話總是帶著微笑。他名校畢業,比我小3歲,也是我們部的副主任。旁邊辦公桌的B君小夥子濃眉大眼,身材勻稱,比我小5歲,是個標準的帥哥。
據說他他原來在市歌舞團當舞蹈演員,是在市裡當領導的父親把他調來的。
同一間辦公室的3個人,關係有點微妙。除了工作,我們很少聊天。因為出身、經歷等不同,我感覺有點隔閡。
我工作年限比他們都長,可是調到市裡工作屬於後來者,多少有些自卑。
A君的文憑、職務高,文字功夫強;B君屬於官二代,儘管性情溫和,對我關照,我還是敬而遠之。
A君管著的那個版,具體地說,是一個文化副刊。在報社裡,管著一個版,有發稿權,也就有人會經常找過來,請求發個稿子,所以他經常得到別人的“謝謝”。
B君是記者,這個職業能夠接觸、聯絡許多團體和個人,於是就有了許多友好關係。但他很少出去採訪,也很少寫稿,原因是稿件質量差,送審時常常通不過。
A君時常寫雜文,發表在我們報紙的新聞版或者副刊上,觀點清新,行文流暢,邏輯嚴謹。
B君寫新聞稿不行,但文學作品在我們報社出類拔萃。他的小說不但在本市文學刊物上發表,還在自治區級文學刊物上發表,在國家級的《民族文學》上也有發表。我也寫小說,但從沒在《民族文學》上發表過。
A君是個隨和的人,儘管他在我們3個人中官職最高,但從不張揚,還處處關照我們。B君是個寬容的人,對什麼都不計較,比如說,職稱的評定,職務的升遷,他都無所用心。和他同齡的編輯、記者都晉升了他也不著急。
我有時候攛掇他爭一爭,他笑笑說,懶得動那個心思!所以,他一直是個普通編輯、普通記者,職稱也一直是初級。
隨著時間推移,A君提升為報社的副總編輯,我接替了他的副主任職務,B君的工作也得到了調整,接替A君管起了副刊。
我不再到處採訪寫稿了,半個月值班,另半個月沒事,工作省心而滿足;B君也有了自己的天地,一週編輯一版副刊。管著一個版,掌握了一點權力,求他的各種人多起來。
我們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10年前的那個國慶假期,晚上8點多鐘,我正在網上瀏覽資訊,有個在高速公路處工作的作者打來電話,問我昨天到高速公路上去過嗎?
我說這個假期我哪兒也沒去,在家裡寫小說;他問我的單位都有什麼車?我說不出來,就問他有什麼事嗎?他說,聽聞下午在翁牛特旗橋頭鎮一帶發生一起車禍,死了3個人,其中一位是報社的領導。
第二天得到訊息,A君開車帶著母親和保姆回北部縣的老家,車禍去世了。
參加他的葬禮時,我的心裡特別難受,腦海裡全是我們在一個辦公室的往事。
B君管了版後,曾自信滿滿,以為可以評上中級職稱,接著可以提拔副主任了。可是,他畫的版,後來接替A君負責終審的那個副總編一直不滿意,每次審大樣都嚴厲批評他。
他為了把版畫好,請教過很多人,也包括我,但副總編依然不滿意,我也不知道副總編想讓他把版畫成什麼樣子。
有一天,已經下班,他畫的版樣在副總編那裡仍沒透過,他無所適從,乾脆破罐子破摔,胡亂地畫個版樣拿去交給副總編,就等著挨訓了。意外的是,副總編對他說,我說你不用心畫,你還不服氣,看看這個版畫得多好!
他徹底崩潰。他不知道今後怎麼畫版樣,又不能每次都亂畫,就請病假不再上班了。我上下班偶爾在街上碰到他,總見他掐著幾瓶啤酒朝家裡走。我問他天天都這麼喝酒嗎?他說必須喝,就是看電視,也是邊看邊喝。
後來,有兩年我沒再看見他,聽同事說他酒精中毒去世了。同事說,他也是在街上碰見B君的家裡人,才知道了他去世的訊息。
這兩個人的離世,催化了我的心態。什麼職務、職稱、獎金,以及一切的一切,都沒那麼重要了——和他倆比,我得到的已經太多。
我們每個人都有理想或有過理想,但是,理想不可能全部實現。在離開世界的時候,誰沒有未能實現的願望呢?
人生,就是個擁有很多遺憾的過程。
編輯:韓剛 郭豔慧
【來源:新華社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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