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三江源,確保一江清水向東流
歷史上,三江源地區水草豐美。上世紀下半葉,受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等因素影響,三江源生態系統服務功能不斷下降,湖泊減少、冰川萎縮、草原退化,生物多樣性受到嚴重威脅。2005年,國家啟動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一期工程。2016年,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拉開帷幕。如今,三江源國家公園即將正式設園。與體制試點初期相比,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區水源涵養量平均提高6%以上,草地覆蓋率提高11%以上,產草量提高30%以上。
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成效顯著
上世紀80年代,位於黃河源頭的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曾是有名的富裕縣。進入90年代後,受過度放牧及全球氣候變暖影響,瑪多縣生態環境急劇惡化,才沒多少年,富裕縣變成了貧困縣。
“這是大自然給我們上的重要一課。”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黨委委員、副局長,玉樹藏族自治州州委常委、副州長任永祿說,青海處於生態文明建設的前沿,每年向全國輸送的不僅是乾淨的水、清潔的能源,還肩負著維護國家生態安全屏障、保育高寒生物資源、提供多層次碳匯服務的重要使命。
青海最大的價值在生態、最大的責任在生態、最大的潛力也在生態。因此,深入推進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為全國國家公園體制建設積累可複製、可借鑑的經驗勢在必行。
體制試點意味著國際上沒有成熟經驗可供借鑑,青海要開啟一場全新體制的探索,闖出一條新路子。
首先擺在眼前的,是產權不夠明晰、管理機構重疊、缺乏統一規劃、保護碎片化等一系列問題。
“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體;治理工作牽一髮而動全身。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就是要保護自然生態系統的原真性、完整性。”任永祿說。
“要讓最嚴格的生態保護政策、保護標準、保護措施和責任追究制度發揮作用,關鍵在於打通橫亙在前的各種阻隔。”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局長郝萬成說。
遵循生態環境整體保護理念,《三江源國家公園條例(試行)》通篇運用系統思維,規定了國家公園建設的基礎制度,為國家公園高質量執行保駕護航。
為打破“九龍治水”制約,青海以大部門制度改革消除行政壁壘,透過職能整合實現了“一件事由一個部門來管”,避免政出多門、職能交叉,構建起歸屬清晰、權責明確、監管有效的生態保護管理體制。
為解決“多頭規劃”痼疾,青海以“多規合一”為抓手,扭轉了過去因跨部門、跨領域規劃給實際工作造成諸多困擾的局面。
科學的總體規劃與組織系統帶來了顯著成效。如今,三江源國家公園功能分割槽得到規範最佳化,更加行之有效的管理保護漸次落地。管理體制機制創新推動實現了自然資源資產管理與國土空間用途管制“兩個統一行使”,並在此基礎上初步建立了一體化的制度體系、標準體系、規劃管理體系及監測體系,為自然生態系統、自然文化遺產完整保護奠定了基礎。核心保育區、生態保育修復區、傳統利用區界限清晰,按照不同生態系統功能及保護目標實行差別化管控,實現了生態、生產、生活空間的合理佈局與可持續利用。
經過連年治理,如今的三江源區溼地面積由3.9萬平方公里增加到近5萬平方公里,上世紀60年代消失的千湖競流景觀再現;青海湖面積超過4500平方公里,比2004年擴大了300多平方公里。同時,雪豹、藏羚羊、藏野驢、黑頸鶴等珍稀瀕危物種種群數量逐年增加。藏羚羊由上世紀90年代的不足3萬隻恢復到現在的7萬多隻,普氏原羚從300多隻恢復到2000多隻,青海湖鳥類由189種增加到223種。
滿眼綠色才是最美風景
在青海大學畜牧獸醫科學院研究員馬玉壽看來,滿眼的綠色才是最美的風景。
種草是三江源生態治理工作的重中之重。一方面,草原是野生動物的家園,草場是牧民們賴以生存的基本生產生活資料;另一方面,在高寒地區,樹木難以生長,小草才是涵養水土的最大“功臣”。
可是,在上世紀下半葉,三江源的草場退化了,露出了黑色的地皮,美麗的草原成了寸草不生的“黑土灘”。
“治理之前,這裡一到春季就會颳起黑色的沙塵暴,遮天蔽日。情況最嚴重的時候,僅三江源地區就有8000多萬畝黑土灘,佔全部草場面積的15%左右。”青海大學畜牧獸醫科學院博士王曉麗說。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青海省委、省政府派科研團隊開展黑土灘治理科研攻關。專家們用了10多年的時間,終於摸清了黑土灘的形成原因,並培育出適合在高海拔地區生長的優良牧草。
要想讓黑土灘重新長出草來,關鍵是要有適宜的草種。最開始,馬玉壽的想法是引進內蒙古等地的外來草種,可這些草種在高寒的三江源地區根本長不好。經歷了一次次失敗後,從2000年開始,馬玉壽調整思路,在本地尋找優質草種,進行馴化,使其更適合在高海拔地區生長。
在馬玉壽的帶領下,科研團隊從當地選育馴化的披鹼草、中華羊茅、青海草地早熟禾等一批牧草草種開始在黑土灘上生根發芽,多種牧草混播技術也越來越成熟。
如今,已有至少1700萬畝黑土灘重新變回了草原。
王曉麗說,最初,牧民們對治理黑土灘持懷疑態度,尤其反對機械進入草場種植或補種,生怕黑土灘沒治理好,反而把僅剩的草場破壞了。在工作人員的耐心勸說下,牧民們終於同意讓出退化最嚴重的一小片草場。
兩年之後,第一批接受“治療”的黑土灘返青了。牧民們欣喜若狂,不約而同地加入了治理隊伍。
隨著黑土灘綜合治理不斷深入,三江源的生態環境逐步改善,曾經的老朋友——野生動物們也回到了這片土地上。
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大自然攝影隊隊員扎西仁青說,以前想拍點野生動物太難了,找都找不到,只能找個背風的地方架起機器蹲守。現在,藏羚羊、藏野驢隨處可見,連雪豹都有。“多少年了,它們終於又回來啦。這才是草原啊!”
答好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考卷
三江源頭既是野生動植物的家,也是牧民世代居住的家園。如何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摸清資源本底,劃定生態紅線是必須的。其中,生態最脆弱的三江源核心保育區需要變成‘無人區’,生態保育修復區、傳統利用區則可以把口子開大一些。可是,那些祖祖輩輩一直生活在這裡的牧民們怎麼辦?”任永祿說。
經過充分思考與討論,最終確定了“一快一慢”兩大思路。所謂“快”,是指加快推進農業合作社建設,透過宣傳教育讓牧民逐步接受以牛羊、草場入股合作社的理念,讓分紅代替輪牧成為牧民新的生活支柱。同時,加快扶貧搬遷新村建設,讓有意願的牧民搬到縣城居住,減少人類活動對草原生態的影響;所謂“慢”,是指不能用行政力量強迫牧民搬離牧區,要透過教育一點點地改變他們的想法,用示範效應打消他們的顧慮,循序漸進地完成這個龐大的工程。
安才就是附近牧區裡率先加入合作社、搬到縣城居住的牧民。
安才曾是貧困牧民,家裡牛少、羊少、草場小。三四年前,合作社開到了他生活的那片草原上。經過思想鬥爭,安才將40多隻牛羊全部交給了合作社。
沒過多久,安才就成了大家羨慕的物件。他成了附近牧區裡第一個在縣城有房子的人;到年底,合作社承諾的分紅分文不少,加上草原生態保護補助,年收入翻了兩番,比家裡有上百頭牛羊的牧民還富裕。後來,他又完成了職業培訓,成為一名生態管護員,又增加了一份收入。
生態管護員是三江源地區一個特殊工種。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三江源國家公園內巡邏。很多生態管護員都是已經加入合作社、放下了牧鞭的牧民。
“設立生態管護公益崗位‘一戶一崗’制度的初衷,是為保留牧民與保護區的聯絡,把他們變成生態保護的知情者、參與者、監督者,成為國家公園建設的一支‘生力軍’。”任永祿說,“牧民脫了貧,環保積極性也提高了,還能在環境容量允許的情況下適度發展生態畜牧業、民族手工業、生態旅遊業,走上致富路。這是一條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道路。”
如今,在三江源保護區內,共有1.7萬多名生態管護員,戶均年收入增加2萬餘元。(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記者 馬玉宏 韓 敘 石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