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陳海燕:收滿夕陽的窗

由 由振山 釋出於 綜合

收滿夕陽的窗

作者/誦讀:陳海燕

那是一個能收盡滿眼夕陽的窗。低下頭整個院落裡的喧囂就會不絕於耳畔。現在想來,那些濃烈變換的色彩,那些市井百態的熱鬧,倒像極了一幅水墨畫,溫溫的筆端,斜掃過我的臉、我的眼,我的心,彷彿又坐在桌前了,一雙成熟而不安的眼張望著、張望著。

溼溼的筆端滴答著,那個身影又快出現了吧: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急急切切的,歡歡喜喜的,高高大大的,推著腳踏車,折進那個望不過去的小棚廈。家有手啊,始終在眼前招搖。萬千的牽掛,心繫著這個小屋。憨厚的笑,平常而略顯歡喜的招呼,回來就不會閒下來忙碌的身影,無盡的愛藏不住,整顆心撲在這裡還覺不夠。那是一段完整的成長歲月,也是我最愛的一處居所。在那裡,有他生活的點點滴滴;在那裡,有他青年至壯年的完完整整。

童年時,他就像一個魔術師,總能給我帶回自制的新奇玩具,記得有個鐵質的小羊,我握著杆的一端,小羊就會在車輪的轉動中,時上時下的跳躍,在那個年代,這樣的一個玩具足以使我像公主一樣被環繞;入學後,他漸顯繁瑣的要求與嘮叨,從小學的企盼,初中的和平共處,到高中的躲閃,尤其是晚上貪玩的我怯生生地跑回家,常見到一張氣憤焦急的臉,準備出去接我,明明穿好了鞋,還到處找鞋的錯亂,最甚的是那有些扭曲的五官,一度曾成了我揮之不去的夢魘。那時,晚自習下車後黑黑的街路上熟悉的身影,以及緊攥著我的手牽我回家的大手的溫暖,都被我殘忍的忽略了。

好好的性格,卻因我年級的增長,而愈發焦躁,隨著我的學習成績而上下波動。那時的小屋是我的淨土,關上門,連心都是靜的。我躺在床上,睜開眼看被夕陽染紅的晚霞在慢慢遊走;坐在桌前,埋頭功課的間歇會聆聽樓下的人來人往,那裡也有如我般大小的孩童,下象棋,打撲克,追逐,吹牛皮。夕陽西下時天空的詭異總會深深地將我牽引,我又凝神遐想了:每次,熱氣騰騰的飯菜總會在我飢腸轆轆前備好,我一邊挑剔著一邊吃著,全然無視作者用心的良苦,甚至盼望著他能像別人的爸爸一樣,出去打牌,跳舞,侃大山,總之,就是不要隨時出現在我身邊,監管我的學習。那時的我是多麼地富足啊!可是混賬如我,卻渾然不覺地讓那些美好悄然溜走。

其實除去這些因至愛而至嚴飄浮的雜質,他在我心中是完美的。他是勤奮的。在我尚小的記憶中,每個清晨都會見到他一邊讀外語一邊做飯的身影。從北工大畢業到長,為了能多掙幾個錢,滋潤我的小胃,他拋開知識分子的自尊,選最累的活做,直到後來因個人不斷地努力,成為單位的骨幹,舉足輕重。當時這樣的房子已經不錯了,二樓,兩室一廳,南北通透,曾經讓多少人羨紅了雙眼啊。就是在這樣的奔波中,也掩不住他那滿身的書卷氣,樂觀豁達的性格,就連屋中用不同的幾個盆接雨時,還會吟誦“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灑脫;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我雖偶顯叛逆,但還滿身靈秀地成長著:善良、包容、有文采、堅忍、自強、浪漫。那個家,是他如燕子銜泥般捧在手心裡的;那扇窗,是他幫我推開讓我通向外界而又如靈異般指引我的。我喜歡那兒,或躺或坐,夕陽的餘暉成就了我生活的多彩。

上大學後,我們就搬離了那裡,現在原址上新建的高樓再已尋覓不見昔日的風光了;同樣,春風依舊,桃花難再,樹欲靜而風不止,哪怕再嚴厲的訓斥,如今我又要到哪裡才能求得呢?十幾年來,從不敢觸及,中秋將至,那摻著血淚的夕陽又勾起了往事。那扇窗,那扇曾經收盡過滿眼夕陽的窗,如鯁在喉;那舊時景色的特寫、定格,千變萬化的西下,在眼前交疊著模糊著。索性就閉上眼吧,獨留、獨留夕陽於心間……

陳海燕

陳海燕:暱稱予欲無言。喜歡中國古代史,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熱愛朗誦。身在浮世心向清歡(喜歡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