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醫黑傑克》系列是日本漫畫之神手冢治虫的代表作品之一,作為醫療題材漫畫的始祖,手冢治虫在作品中刻畫了一名離經叛道的江湖醫師形象。動漫中的BLACK JACK本人是一個十分矛盾的存在,他沒有行醫執照,但精湛的技術卻得到世界公認,他常去處理一些讓世界級的醫生都頭疼的病例,並且從不過問病人身份,作為回報他會索取天價出診費。
這樣看來怪醫黑傑克身上似乎缺少了當下一直被強調的“醫德”,天價治療費會讓許多普通家庭難以承受,其實關於治療費這一點正是他身上所承載著的矛盾之所在,對於富商巨賈,黑傑克會毫不留情地敲詐勒索,但對於窮苦病人,在冷酷地說出天文數字後,卻經常能報以同情,結束會診後總會免掉手術費,還會對他們施以物質、精神等方面的援助。由此可見,黑傑克的身上頗具傳統意義上俠客“劫富濟貧”的姿態,他看似遊走在道德和法律的邊緣,實則一直在規則內進行活動,他不相信一切規則,這種叛逆和高超醫術的結合下,黑傑克的形象變得深入人心,三十多年來一直經久不衰。
《超人類》是於2007年上映的怪醫黑傑克劇場版,如果說在以往的黑傑克系列中,手冢治虫一直在透過黑傑克的形象宣揚個人意識與所處社會關係的話,在本作中他則將目光轉向了更加宏觀的領域,探討整個人類群體未來的命運以及人類與自然的關係。影片的故事簡單明瞭卻足夠引人入勝,某一年奧運會上,一批此前名不見經傳的運動員突然爆發,在各種專案中打破了塵封已久的世界紀錄,甚至出現了女子短跑打破男子世界紀錄的驚世壯舉,在一系列卓越的競技表現背後,媒體開始將這群人稱為“超人類”,此後在藝術、經濟、體育等領域的超人類輩出,一時間,人類好像進入了新的世界,這是一個在新人類引領下對以往世界告別的時代,新人類的出現讓人們看到了自己的潛力,也讓世界充滿了希望。
在新人類出現兩年後,某天黑傑克突然接到通知,自己兩年前治好的病人突然病危。在到達患者家中後不久,病人就離世了,在對屍體進行分析時黑傑克發現病人的身體極度憔悴,好像提前衰老了一樣,在得知這名病人是藝術領域的超人類之後,黑傑克不禁心生懷疑。與此同時一個神秘人聯絡到他,邀請黑傑克與一個醫療小組一起找出目前發生在全世界新人類身上的併發症,這種併發症會在短時間內讓曾經風光無限的超人類們失去生命。
在對病情進行徹底地剖析之後,黑傑克發現所謂的超人類其實是某製藥廠的陰謀,其實質是人類基因改造計劃,而能夠讓普通人變成超人類的藥劑就藏在沙漠中某遊牧民族聚居附近的一種花裡,這種花由於工業排放的汙染開始具有毒性,最終作用到急切地想要追尋新形態的人類自身身上。
手冢治虫在本作中以犀利的筆觸對超人類這一群體進行了批判式的刻畫,其中最令人深刻的當屬兩名在奧運會上打破世界紀錄的運動員,打破男子短跑世界紀錄的女孩年僅15歲,從小在東歐的農村長大,12歲之前連追逐遊戲都沒玩過的她,13歲的時候突然就重新整理了初級賽的紀錄,15歲就參加奧運會創造了震驚世界的成績。另外一名男子運動員在奧運會的撐杆跳專案中跳出了7米的世界紀錄,被家鄉父老視為英雄接受世界各地媒體的採訪。
面對突然發病的情況,二人的反應有著某種共性,他們首先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無法拋棄曾經得到的榮耀,跳高運動員面對黑傑克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能讓我再次跳起來嗎?”他深知手術的風險,但還是毅然決然地進行嘗試,只為重回巔峰,他還拜託了黑傑克,“如果萬一出現什麼差錯,請把我的記憶抹去,跳過7米的榮耀,對我來說太高了。”面對醫生“不通知家屬嗎?”的疑惑,跳高運動員則瞪大了雙眼,喘息著說道:“我可是超人類,怎麼能讓他們看到我這副樣子?村裡都開始為我鑄銅像了。”短跑運動員在某天夜裡出現了幻覺,掙脫了醫護人員的看管,拖著瘦弱的病軀在樓道里拼命衝刺,為的就是尋找曾經盡情奔跑的感覺,結果一頭撞上牆壁,永遠離開了。
手冢治虫借用這兩人的經歷想要向觀眾傳達,所謂的超人類,在其無與倫比的表現背後,也同樣揹負了很多常人難以承受的東西,他們會被榮耀,沒來由的責任壓倒喘不過氣,最後發現自己早已沒有能力重回昔日的榮耀時刻的時候,只能暗自神傷,在對以往的回憶裡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成為超人類所付出的代價不僅是提前預支生命,更多的是對社會屬性的剝奪,成為了超人類,意味著與以往的自己不再一樣,新的身軀帶來的是與家人的逐漸疏遠。作者這種冷靜的反思帶來了全體人類的身份焦慮,一方面是超人類,一方面是普通人,如果是你,會如何選擇?
《怪醫黑傑克—超人類》的偉大之處在於它不僅在作品內向我們提出了值得思考的問題,作品中所蘊含的批判性內涵更是衝出作品的範疇,直指社會現象。根據呂克·費希的考察,儘管超人類主義有著豐富多彩的組成元素,但它有一些重要的特徵,其中有兩條特別值得我們注意:(1)新型優生學(透過基因工程修復或增強人類,實現“從運氣到選擇”的轉變);(2)追求“永生”(透過科技對抗衰老和死亡)。光這兩條就能引發足夠爆炸性的社會後果。這兩點在當前社會中都有著極為準確的對應,其中基因改造涉及的倫理問題以及追求永生所帶來的環境承載力和人類去向問題都十分值得我們關注。類似的問題一直是手冢治虫致力於向觀眾們傳達的價值核心,怪醫黑傑克系列也在多年的連載裡誕生了不少類似於此的劇集,在當前看來都有著反覆解讀的必要和價值。
一影一話 譜人生虛實
俱是覆舟風雨 書字可抵愁
西安建築科技大學
戲劇與影視學
終南影話 電影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