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月福
寒衣節回老家東張村祭祖，正趕上第二天（初二）是莊裡的大集，我就對兒子和老伴說，恁娘倆先回去，我要住一宿，趕趕集。
好久沒有回家趕集了。不知從何時起感覺趕個老家的集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老家的集市就在村南小河邊。
走出家門不遠就是老王的雜貨攤子。老王的攤子擺的“戰線”很長，他主要是賣鍋碗瓢勺、爐具煙筒，還有小工具、小百貨，雜七雜八。
老王是我高中同桌村裡的，人很活泛。我每次回老家碰上趕集，總喜歡坐在老王的攤子前裝會兒“掌櫃”的。
什麼買賣都有好時候，立冬了，買爐子、煙筒的人把老王忙得團團轉。
“煙筒多少錢一節？”
“八塊。”
“便宜點賣不？”
我搗亂似地搶頭喊到：“老王的買賣……”
心有靈犀。攤子前俺村的幾個人聽到便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把老王給笑懵了。好在沒有耽誤買賣。
等顧客稍少了，我給老王講了講“老王的買賣”的故事：
在我小時候，村裡沒有集市，倒是有一位外鄉姓王的貨郎經常來。王貨郎性格倔犟，買他的針頭線腦、硃紅洋綠（染料顏色）、小孩子玩具一口價。你若死纏著講價，老王就會生氣地說：“還價不賣，不知好歹。”
時間久了，在東張就有了這麼句歇後語：“老王的買賣，還價不賣。”
老王聽後樂了，高聲喊到：“老王的買賣，還價也賣，和氣生財。”
老王這一喊，讓人感覺到老王和顧客間沒了距離，卻有了溫度和溫情。
離開老王的攤子，越過小橋來到了河南岸一賣糕點的攤子前。攤主是安徽人姓蘇，前幾年他賣貨攤子在我家大門口，嫌離集市中心遠點，現在挪窩了。他現場烤的蛋糕熱騰騰的可好吃了。
熟人一見必然打招呼：老李這是又來家拍照了，拍東張寫東張，我看你有點痴迷啊。我笑著說是業餘愛好，拍不好，更寫不好。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戀舊，土生土長的地方，心裡怎麼也放不下。在城裡住得再舒服，吃得再熨帖，就是不踏實。時間久了總想有事沒事地來家看看。
說著話，背後有人拍了我一把。回頭一看，哎呀！原來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發小。感覺有兩三年的時間都沒有見面了。我忙說，你看現在一個村的人，山南海北，你來家我不來，見面真的好難了。發小說，我這是趁兒媳婦休班來家看看老人，下午必須回去看孩子，他爸他媽上班忙啊。
和發小拉著呱慢慢地逛著，隨便買了點水果。水果攤上有橘子、柚子、菠蘿、香蕉，花樣多多。小時候哪有這些東西？想想那些故去的老人，活得真是委屈，他們見都沒見過。
過好秤正要付錢，抬頭碰上了一遠房外甥，外甥這幾年跑銷售。我問買賣咋樣？外甥說不想幹了，這幾年利潤有些低。我就勸說不要這山看著那山高。外甥剛走開，我就後悔了，怎麼總裝長輩說話？應該鼓勵年輕人多嘗試多闖蕩嘛。求安穩終被淘汰，還是山高風光好。
茄子、辣椒、蔥，莊戶人家的菜買了些，慢慢逛到集市頭又從小河北岸逛回來，在水產攤前，見到了通訊線路工程包工頭強子（化名）。我問在哪裡幹了？強子說改行了。
現在通訊線路除新建社群、園區或寫字樓外，城市農村基本都到位了，線路工程少了。現在主要是5G建設，系統升級，基站裝置替換增加，技術含量高，我們的施工資質不達標。說著說著，臉上有些難為情。停頓了一下，強子又說，知識層面不夠，跟不上時代，掙錢真的難了。
我對強子的看法表示贊同。聊了會，各自選了幾條帶魚過秤掃碼後，又各自趕集去了。
道北衛生室旁邊有好多人圍著一個攤子，有音樂的聲音傳過來，湊過去一看，是一位賣文具的老人在拉二胡。
老人七十多歲，邊拉邊招攬著買賣。旁邊我村的幾位老年音樂愛好者也來捧場，拉著板胡還有墜琴。氛圍融洽，圍觀的人這撥走開那撥又來。
悠揚的琴聲和集市上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飄漫上空，集市上多了些溫馨和熱鬧。
看得出來，這位老人擺攤並非在意買賣。人老了會生活，瀟灑自在，心情舒暢，身體健康。我看著有好多中老年人向他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你看，現在的鄉村集市多像一個社交大平臺啊，散發著清新、樸實、親切的泥土氣息。
平時大家都忙，城裡的、鄉下的，打工的、種地的，誰也見不到誰，集上見面的機會就多了。看到本村鄰村的熟人打個招呼，相見無事，問問工作，拉拉家庭，聊聊收成，說說近鄰街坊的新鮮事，然後又都消失在了人群中。
集市上商品豐富多彩，人們手裡都寬闊（當地土話，有錢了的意思）了，人人買的東西都是大包小提溜。
大半個上午過去了。我慢慢又逛到了老王的攤子前，老王見我也是大包小提溜，就說：“今天收穫滿滿啊！”
我意猶未盡地說：“王哥，今天最大的收穫是，又感受了久違的鄉情，聽到了久違的鄉音。這是城市超市裡有錢也買不到的啊！”
來家趕個大集，真是舒坦。（來源：章丘故事）
作者簡介：李月福，濟南市章丘區文祖街道東張村人，60後，農民工，愛好文學。長期從事行動通訊室內分佈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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