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虎嗅駐西南編輯
作者|雨林下
題圖|東方IC
“在人口超過 1000萬的一二線城市,居民若能在消費方面做出低碳選擇,2030 年平均每人的減排潛力至少可達1129.53kg。”《大型城市居民消費低碳潛力分析》報告做此測算。
雙碳帶來的不僅是一場能源革命,更是一場人們改變生活方式的思想革命。
我國作為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每個人日常生活中的微小碳排放在疊加龐大基數後,體量十分驚人。
據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資料,在全球碳排放總量中,約72%是由居民消費引起的。在中國,居民消費產生的碳排放量佔總量的40%-50%。
因此,要實現雙碳目標,除了對準高能耗化工企業,也要重視家庭排放的威力。
目前大眾在消費領域的減排主要依賴主觀約束,降碳潛力未被充分發掘。這一前提下,引入碳普惠制度,透過“誰減碳,誰受益”的市場激勵來配置資源正在成為手段。
場景選擇:可量化,可管控
如果說國內的碳排放交易是以強制履約的行政屬性來實現生產端的宏觀減碳,那麼碳普惠就是針對微觀消費端的自願激勵。
眾所周知,在任何制度設計和管理方法中,要想達到“自願”這兩個字的效果,難度級別非常高。
關於碳普惠制度的設計思路,虎嗅諮詢成都市生態環境局相關工作人員瞭解,碳普惠機制一頭連結消費端,參與者主要是企業和個人,另一頭連結減排市場裡的各式減排專案,而中間,就是由無數衣食住行應用場景產生的具體減排量。
如何把這些減排量透過商業場景的設計,傳導到消費者行為上,就是碳普惠要做的事。
它的實現方式可以很多元,舉個形象例子,在支付寶平臺上,使用者透過步行、線上繳費等低碳行為,可以獲得螞蟻森林能量並領取虛擬樹苗,積累達到一定值後還可以由螞蟻森林捐贈給荒漠地區種下真樹,消費者會有強烈的參與感。
但這個場景背後,多少消費換多少積分,以及實際層面種了樹如何體現,這些都是很技術的工作,需要減排單位去補充設計。尤其是對減排量的計算最為關鍵,涉及到許多專業方法學。
從中也可以看出,“可量化”是碳普惠制度場景設計中的重要指標,“可控管”才能確保專案具有實操性和落地性。
類比碳市場選擇從發電業進行切入的邏輯,我國煤炭資源豐富,煤電用量大,覆蓋碳排放使用者面積廣,電錶等硬體基礎設施完善。一方面能耗有代表性,一方面統計基礎好,很符合先行先試的行業要求。
平移到碳普惠中也是如此。很多地方政府都從綠色出行開始著手,不僅可以藉助交通局已有的資料沉澱,包括天網、電子眼等道路拍攝監測裝置,對大眾施加的負擔也最輕。
比如我國最早探索碳普惠制度的廣東省,2015年就率先啟動試點,一大特點即是碳積分正向反饋機制,註冊使用者若有乘坐公交車等低碳行為,碳普惠平臺獲取資料後,會計算出減碳量並換算成“碳幣”獎勵給使用者。
2020年10月,四川省成都市生態環境局印發《成都市“碳惠天府”機制管理辦法(試行)》,率先提出“公眾碳減排積分獎勵、專案碳減排量開發運營”的雙路徑方案,並與成都市交管局“蓉e行”平臺貫通資料,和哈囉出行合作,大眾日常騎行即可獲得碳積分。
今年1月,北京市交通工作會也指出要升級綠色出行碳普惠激勵,探索研究個人碳賬戶,助推私家車出行向綠色集約出行轉換。
此外,銀行信用卡也是一個相對成熟的場景。比如上海交易所和銀聯合作推出綠色信用卡,使用者刷卡消費自動就會產生綠色積分。
成都市生態環境局工作人員向虎嗅總結,如果現有商業平臺足夠成體系,使用者粘度高,資源也比較集中,對合作碳普惠專案意願就比較強,因為這不會對已有消費者增加額外成本,而且還相當於提供了免費增值服務,但在處理平臺數據開放和使用者隱私保護方面,多方還要繼續研討。
規則設計:領域獨立,以防失靈
對於碳普惠制度的設計,有學者提議打通碳普惠和碳市場的渠道,更有利於調動積極性,也使後臺資料計量方式更簡便。
但業內對此觀點有不同的聲音。一位不具名的機構人士向虎嗅分析,從理論上講,這種主觀願望是好的,把各個板塊的市場連結都打通,把儘可能多的主體放進來,肯定有利於規模的擴大,活躍度和流動性也會增強,但新興市場在發展初期很難在短時間快速關聯多個點。
再有就是落地實施角度,技術層面相對不困難,但要把多領域的不同減排量整齊劃一,拉通量化成標品,很容易產生漏洞和市場投機性,導致制度失靈。像證券市場也分了很多層次,完全打通對於整個市場的良好狀態發揮,並不見得最優。
再比如說碳市場的CCER抵消機制,在不同地區的抵消比例和專案要求也不一樣,之所以有這些不同,一部分考慮就是要保證實實在在的減排效果。
比如一家企業做了A專案,另一家企業做了B專案,他們的減排量可能是在不同體系環境下,甚至是在不同計算方法下產生的,這只是一個數值上的對應關係,誰大誰小,誰多誰少,跟真正的減排還是有距離,很難去做一個量化對比。
如果企業一邊繼續高能耗排放,一邊用市場化方式買各種減排量,再極端些,只要成本能承受,就買很多減排量指標,接著不停的高排放,從市場的邏輯來講走得通,但從能量守恆的角度,其實還是沒有把碳減下去。
2017年發改委暫停了CCER相關審批也有出於這方面考慮,所以業內很強調方法學。
在國外,有的還專門把碳排放市場作為環境經濟學來研究,考慮如何避免重複或者遺漏計算,以及搭便車之類的負面效應。包括現在的綠色出行,新技術手段已經可以規避參與者只在原地打圈或者揮手臂就能計步的作弊行為了。
雙碳領域很新,市面上也有很多關聯的商業邏輯,但最底層的工作方向仍然政策性非常強,所以制度設計要綜合平衡市場反饋和經濟效益,更要考慮實際的減排效果。
碳交易系統的初心就是透過市場化機制,最終要實現減排目標,這個導向非常重要,大家在探索過程中也在調整節奏。
統觀全國,碳普惠制度的推行都剛起步,宣傳的覆蓋面和大眾參與力度有限,多數人對碳普惠制度不夠了解,各地的相關APP下載註冊量很慘淡,而且碳積分的管理也還沒有形成良好的運營閉環。
但任何新興市場都有成長的過程,正如雙碳目標的實現進度,也是要先達峰,才能中和。
在宏觀生態文明的建設中,減碳只是其中一項支點,無法直接影響全域性,但在此之上,開發碳交易、碳普惠、捕碳技術等創新方式,可以彌補和提前規避不利因素,輔助改良大系統下的一個個小問題,使之在政策協同的加持下,獲得更如人意的長遠結局。
本文為新能源專題策劃之「 雙碳系列 」,往期回顧:《翻開碳中和的底牌》,《KPI的滋味,碳圈也想嚐嚐》,《碳交易市場:誰在花錢買“空氣”?》,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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