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墨脫記憶
作為地球上最高的地方,西藏平均海拔超過4000米,是繼南北極之後的“世界第三極”。其實,西藏還有一個地方——最低海拔僅幾百米、平均海拔也就大約1000米的墨脫縣,算得上是西藏最低的地方了吧。
雖然海拔不高,但綿延高聳的喜瑪拉雅山脈,卻像一堵厚實而高不可攀的牆阻擋了通往墨脫的路。在扎(木)墨(脫)公路尚未通車的過去,每年只有夏秋之交的短暫時節,人們才能艱難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嘎隆拉雪山和多雄拉雪山,徒步數天匆忙進出墨脫。所以,這裡長期保持著“中國唯一不通公路縣”的記錄。我本人做西藏田野調查和學術研究多年,幾乎走遍西藏全區各地,但去墨脫卻曾一直是未了的心願。
墨脫縣城附近的門樓 李小林/攝
2016年7月底,藉助國家社科基金特別委託專案、中國社會科學院創新工程所提供的機會,我們課題組終於啟程赴墨脫考察調研,以完成《21世紀中國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綜合調查子課題:西藏墨脫縣經濟社會發展綜合調查》任務。此時,全線貫通的扎墨公路剛建好不過兩三年。
雖說公路通車了,但進入墨脫的路途依然驚險,令人提心吊膽,當時的那些場景至今讓我記憶猶新。
一出嘎隆拉隧道,便從雪域高原直落到深陷的高山峽谷之中。從冰雪世界穿越到原始針葉林,再到藤蘿糾結的闊葉林,最後進入熱氣騰騰、鳥鳴蟲噪的亞熱帶世界,竹木漫天、飛瀑高掛、懸崖聳立、峽谷森嚴,雅魯藏布江及其支流驚濤拍岸,咆哮之聲四山回應。一路可謂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公路邊立著的四五米高的竹杆,是冬天大雪覆蓋時用來指路的。每隔數公里都安置著一些大型修路機械,以應對不時發生的泥石流和塌方。
在墨脫調研期間,課題組先是分別與縣委、縣政府、縣人大、縣政協和所有縣直職能部門召開了12場座談會,並走訪了縣委班子主要成員以及廣東佛山第八批對口援墨工作組負責人謝國高等。接下來,課題組成員根據分工安排重點走訪相關單位和個人,廣泛收集、查閱材料。縣領導和各單位的同志都非常熱情,我們也努力克服塌方、泥石流、雨淋日曬、蟲咬蚊叮等困難深入調查,最多的一天步行了6個小時。就這樣,我們走遍了所有勉強能夠通車的鄉,在鄉里召開座談會並開展入戶訪談。
因時值雨季,路途不安全,縣裡沒有安排我們去往尚未通車的加熱薩鄉、幫辛鄉(徒步往返需4天),但也在鄉里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順利回收了調查問卷。期間,我們還訪問了邊防駐軍和公安邊防部隊,我本人應邀為墨脫縣黨政機關和西藏公安邊防總隊林芝邊防支隊駐墨官兵,作了兩場“‘兩學一做’與西藏的穩定和發展”專題報告。
那次調研的時候,我本人在墨脫摔了一跤,當時幾乎不能動彈,幸虧及時得到縣醫院醫護人員精心的診治和護理,方能轉危為安;下鄉入村的路上,好幾個組員還被螞蟥瘋狂吸血……但在墨脫一個多月的實地調查,收穫是滿滿的,也給課題組每位成員都留下了終身難忘的記憶。我們與當地各族幹部群眾結下了深厚而永久的友情,至今保持著聯絡,對於事關墨脫的每一個資訊更是尤其關注。
回到北京後,課題組邀請在中央民族大學就讀的墨脫籍門巴族、珞巴族學生撰寫自己和家庭、家鄉的故事。其中的布瓊一邊讀研一邊負責縣委辦繁重工作,給我們的課題研究帶來許多幫助;本科生頓珠卓瑪、曲珠不懈努力,終於走出高山峽谷、成長成才的故事,生動再現了當代墨脫翻天覆地的發展變遷;返鄉創業大學生多多仙森的經歷,則是墨脫人應對挑戰、擁抱現代化的一個縮影。
2019年底,墨脫如期脫貧摘帽,穩步朝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邁進。而經過三年多的反覆校審和等待,今年底,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編輯出版的25萬字的《中國民族地區經濟社會調查報告·墨脫卷》就要與讀者見面了,也算是對墨脫與全國同步全面建成小康的一份獻禮。
夜色中的墨脫縣城街道 李小林/攝
短短一個世紀裡,墨脫實現“四級跳”,即從原始的刀耕火種、採集狩獵到封建農奴制社會,再一躍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在中央歷次西藏工作座談會精神指引下,墨脫更是創造了跨越式發展的奇蹟。進入新時代,墨脫各族幹部群眾正團結一心、接續奮鬥,努力建設更加美好的明天。
轉眼間4年多過去了,在墨脫經歷的一切仍常常浮現眼前,難以忘懷。某種程度上,墨脫確實是猶如夢幻、令人嚮往的“詩和遠方”。可能的話,去體驗這種過山車般的極限時空轉換,留存下不同尋常的墨脫記憶吧!(作者為中央黨校文史部二級教授)
(來源:《中國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