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緩慢穩重的步伐,一身深藍色的飛行連體服,自信爽朗的笑容,這就是被網友稱為“史上最帥女飛行員”——交通運輸部東海第一救助飛行隊機長宋寅。
在這個男性佔據主導的行業裡,宋寅也是我國第一代女搜救機長。
“修正海壓,1004!”每次宋寅執行任務,坐在駕駛艙,總會收到塔臺上傳來的聲音;
“修正海壓1004,可以開車(飛機發動的意思),7361!”宋寅回應到,聲音中透出灑脫利落。她操控的“龐然大物”,是滿載5.4噸、全長16米的直升飛機。
修正海壓:指將觀測到的場面氣壓,按照標準大氣條件修正到平均海平面的氣壓,修正海壓可以保持飛機測得的地面高度是正確的,避免因為氣壓出錯導致事故。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飛機旋翼旋轉騰空升起,東海第一救助飛行隊執行任務,出發了。
“一漁船海上作業起火,10名漁民遇險!”
2015年3月,宋寅正式成為一名機長,佩戴四道槓的肩章,四道槓分別代表專業、知識、技能、責任。
“位於上海外高橋東偏南約120海里的東海海域,一艘漁船輪機艙著起大火,船上有10名漁民遇險!”
——2016年12月27日中午13點,東海第一救助飛行隊接到求助。由於當天風大浪高,其他船隻根本無法接近救援。
接到任務後,宋寅計算了油量和距離後,決定起飛,與另一個機組共同執行任務。
但飛機剛開出不到10分鐘,塔臺來報——失火船隻新的位置與任務書上的座標差了20多海里。
“這主要是由於漁船著火之後失去動力,隨著風不斷飄移,因此位置出現了偏差。”宋寅解釋道。
第一時間,宋寅下意識地看了看飛機的油量。因為她知道,漁船位置發生變化使原本寬裕的油量變得緊張,這就意味著機組在現場作業的時間必須大大縮短,才能完成任務安全返航。
飛機到達現場時,宋寅看到海面上掀起一簇一簇的白頭浪,遇險船舶像樹葉一樣擺來擺去,感覺隨時都可能被海浪吞噬。甲板上一片溼滑,漁民們站都站不穩,船上火勢很大,黑乎乎的滾滾濃煙往上直竄。
情況並不樂觀:海上氣象惡劣,船隻失火的煙霧對飛機也會有影響。接下來,船可能會沉沒,船上攜帶的煤氣罐和油艙隨時可能會爆炸。
救援難度又增大了,後面會發生什麼情況,機組的隊員們都無法預料……
“當時我壓根沒工夫想別的”
宋寅不得不選擇一個比以往更高的高度懸停直升機,以避開濃煙。
幾分思量後,他們決定讓救生員楊鵬程先冒險下去。
在轟隆隆的海浪聲和嗡嗡的飛機聲中,一根可以收放的鋼索,從飛機上放下。但強風作祟,鋼索上的楊鵬程像鞦韆一樣,越蕩越高,隨時都會撞上失火船隻上的障礙物。
另一端的絞車手唐林,在飛機上控制鋼索,輾轉幾番,找到船舶相對穩定的那一瞬間,終於將楊鵬程放到了甲板上。
看到楊鵬程的到來,船員們振奮了起來。
而後,楊鵬程將待救船員兩人一組綁上救援套,固定在鋼索繩上,絞車手操作絞車,以最快速度拉動鋼索向上。在船員們快要接近門邊的時候,用強有力的雙手,緊緊握住,順勢將他們拉進機艙。
“當時我壓根沒工夫想別的,只專注於眼前的救援,救起來一個就想著趕緊再救下一個。”宋寅回憶。
救援速度不停加快,一個又一個,十名船員全部救起。“傷員已進艙,傷員已進艙……”宋寅聽著耳機裡一直傳來的聲音,心裡激動無比。
隨著楊鵬程被最後一個拉上飛機,宋寅看著儀表盤上的油量也還足夠飛回,她才鬆了一口氣。
返程時,看著夕陽透過厚厚雲層照射下來,泛出一道道微弱的黃光。宋寅在微博寫道:“這是上海入冬後最冷的一天,也是最溫暖的一天。”
機長的職責是時刻保持理性、保證安全
每一次的救援都是依靠團隊協作完成的。
2015年的11月份,正逢寒潮來襲,下雨降溫,風力猛增,這時候也是海上作業漁船的“危險高發期”。
正當各個船舶紛紛返港避浪時,一艘貨船因為風浪太大,導致船身發生翻扣,船底露出水面,九名船員全部遇險,情況十分嚴重,交通運輸部東海救助局的救助船第一時間趕去了現場。
“當天天氣象條件不夠起飛標準,我們沒辦法立刻出動。”宋寅說,“機長的職責是保持理性、保證安全”。他們只能強忍著心中的痛楚決定不去,這是救援的冷酷法則。
時間越往後挪一秒,船上傷員獲救的希望就少一分。全機組隊員一整晚都焦慮著,5名隊員都“盯”著電話,深夜裡,只要一點聲響,就能把所有人都“炸”出來。
直到第二天早晨,“叮鈴鈴”一聲響,值班室裡的宋寅接到了電話——現場搜救人員發現船艙內有微弱的回應,希望可以出動直升機運送潛水員和救助裝置去現場。
聽到這一訊息,宋寅從宿舍的床上“蹭”地彈了起來,一路飛奔跑到值班室做評估,立刻決定執行任務。
那時離漁船遇險已經28小時了。希望,有了。
冒這個風險還是值得的
然而,應急小分隊的潛水員與裝置到達機場後,大家一看,傻了。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滿滿一拖車的配合潛水的裝置,大小、形狀各不相同,想要規則地碼放整齊根本不可能;裝置數量多、重量也很大,吊運本身就很難,更別說一次性吊運了。
他們趕緊聯絡備份機組,決定一起來做這個任務:針對裝置的大小形狀不一,稱重完後,再統一裝入可吊運的掛袋。然後仔細計算起飛重量、燃油和重心平衡,在完成裝載後,第一架次起飛。
宋寅和團隊商量,想到可以嘗試直接讓直升機落在救助船的後甲板上,這樣就可以免去一次次吊運。用專業術語叫做“著艦”,這是一個大膽又風險極大的抉擇。
但救援靠的不僅是勇氣,而是科學的研判和決策:機組在最近的一年中集中訓練過3次“著艦”動作,每個機長每一次訓練都會執行三個以上的起降。這還可以使裝置搬運更加安全,能大大節省時間,從而節省油量。
冒這個風險還是值得的。
那天,三個機組連續5個架次接力飛行,一一著艦,終於將所有需要運送的人員與裝置都安全運送到現場。
一直到下午四點,在最後一架直升機返航的路上,無線電響起來——“救出來了,救出來了!”
潛水員在翻扣的船艙內找到併成功救起了1名被困36小時的遇險人員。
“我們24小時待命,但我們希望永遠只是待命”
這是一個專業和敬業的團隊。
除了在大風大浪裡從天而降,應對、處理的各種危險之外,有些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一般機艙裡的溫度可以達到40度,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在飛機上安裝一個空調就可以了。但東海搜救隊卻選擇在可以安裝空調的位置,加裝了一個副油箱。
“這個副油箱可以攜帶更多的油出任務,這樣的話也擴大了我們的搜救範圍。”宋寅說。
飛行服是帶阻燃的材料,不管何時何地,只要出任務,隊員們都必須穿著飛行服,哪怕夏天也不例外。隊員們被包裹在飛行服構造的“蒸籠”裡面,從皮膚汗溼貼身衣物,經常一場任務下來,整個飛行服都溼噠噠的了。
今年6月疫情特別嚴重的時候,飛完一圈,全身都溼掉不說,走出機艙,摘下的口罩裡,都是兜著一汪水。
“把生的希望送給別人,把死的危險留給自己。”秉承著這樣的交通救撈精神,截至目前,宋寅所在的東海第一救助飛行隊成立19年來,總共執行救援任務5956小時20分鐘,救助了1508人。
宋寅說,救助系統裡有這樣一句話:“我們24小時待命,但我們希望永遠只是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