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尖刀
個頭比別人“矮一截”,膚色“黑兩度”,笑起來一口白牙。在武警廣東總隊機動支隊某中隊,若要找中隊長彭星,官兵們大多會告訴你,“那個又黑又瘦又小的就是”。
下士蘇瑞星承認,2018年第一次見到彭星時“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為這位“中國武警十大忠誠衛士”是一名高大威猛的壯漢,因為在支隊流傳的故事裡,彭星是反恐特戰領域的傳奇人物,“雷霆掃毒”、廈門“金磚會晤”安保、香港迴歸祖國20週年安保……40餘項急難險重任務裡,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後來,日常訓練接觸得多了,蘇瑞星和戰友們逐漸發現,在彭星那副瘦小的身軀下,其實藏著一個硬漢的鐵骨錚錚。
硬漢
不少中隊戰友看過一張相片,照片上的彭星剛剛結束訓練,身穿短袖衫、短褲坐在海邊臨時搭建的簡易宿舍門前。汗水溼透了他的衣服,強烈的紫外線照射讓他的膚色如同“非洲兄弟”,裸露在外的胳膊則看起來“骨瘦如柴”。
這是2014年彭星參加全軍特種作戰青年軍官聯合培訓時留下的照片。大隊教導員李旭感慨說,“你難以想象,他不起眼的外貌下蘊藏著怎樣巨大的能量”。
定向潛水是這次集訓中的險難課目。此前彭星從未接觸過這一領域,第一次下水時,他感到巨大的水壓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腳踩不到實地,心裡很沒底”。
為了克服恐懼心理,彭星不放過每一次下水機會。他嘗試比別人潛得更快、更深,一次訓練結束上浮,由於出水速度較快,剛一上岸,彭星便覺得喉嚨裡一熱,“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估計是肺出血了,順手將嘴角的血跡一抹,沒有告訴任何人。“練特戰的,吐口血就不上了嗎?以後有任務需要潛水怎麼辦?”調整一週後,彭星忍著肺部的疼痛,咬牙又回到了潛水的隊伍中。
那陣子,彭星的膚色變化很大。每次從海邊潛水回來,肩背都會曬脫一層皮,露出裡面紫紅的嫩肉。他還練習游泳,有時下水時間過長,十指會泡得發白。照片傳回中隊,一些相熟的老兵心疼得直掉眼淚,彭星卻安慰他們,“訓練很帶勁,很有戰味兒”。
集訓結束時,彭星順利透過潛水課目考核,並拿下了3000米徒手蛙泳、1000米武裝泅渡等五個單項第一,取得綜合排名第二的好成績。
2017年,超強颱風“天鴿”在珠海地區登陸,彭星領受任務率中隊緊急馳援。這一次,面對傾盆的暴雨和肆虐的洪水,“旱鴨子”彭星再沒有了“下水”的恐懼。
得知一對母女被困在屋頂,已奮戰多時的彭星縱身躍入激流。營救途中遭遇險情,一棵大樹被颱風颳倒,樹幹倒下時與彭星擦身而過,砸進湍急的水流中,好在有驚無險。母女二人隨後順利獲救,返回時,3歲的孩子緊緊抱住彭星的胳膊,那一刻彭星覺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在李旭看來,彭星很像許三多和李雲龍兩個影視角色的結合體,“他身上有一股憨勁、倔勁,但又充滿血性膽魄”。
去年上級組織反劫機演練,開始前幾天,彭星每晚都帶隊反覆鑽研戰術戰法,其他小組都已經休息了,他們小隊的宿舍裡還是燈火通明。彭星研究了不少外國反恐實戰案例,寫下詳細的作戰得失分析。演練使用的機型結構平面圖上則畫滿圓圈,標註著每一處可能出現的特情。
演練當天,“意外”果然發生了。扮演歹徒的藍軍將飛機艙門用鐵絲鎖死,隊員們從艙外拉拽幾次無法突入,彭星果斷下令改用猛士突擊車掛鎖拖拽,強行破門。隨後,他更改戰術,兵分三路突入艙內。槍聲突然從身後響起時,藍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6名“歹徒”全部被“擊斃”。
“完敗”的結果讓藍軍非常意外。走下訓練場,好幾名藍軍隊員朝彭星豎起了大拇指,連聲誇讚:“好,好,你們很能打!打得很成功!”
尖刀
彭星經常對中隊官兵說,“當兵要吃苦,做特戰隊員要吃苦中苦,要比別人多流汗流血,才能練出真本事。”在他看來,特戰隊員是刺向敵人的一把尖刀,平時“磨好刀”,才能在關鍵時刻亮劍。
2013年12月,廣東汕尾陸豐軍警聯合緝毒專項行動“雷霆掃毒”正式打響,彭星奉命帶隊執行此次任務,配合警方抓捕販毒集團2號人物蔡某。他終於等來了期待已久的亮劍機會。
抵達目的地時已是深夜,彭星和戰友們卻毫無睏意。那是一個海邊的村落,四下靜悄悄的,彭星根據當地地形迅速作出戰術安排,隊員們的槍裡也都壓上了實彈。
“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完成任務!”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彭星依然感到熱血沸騰。深夜3點,指揮部下達了“抓捕”命令。彭星指揮狙擊手迅速佔領有利位置,隨後帶隊率先突入蔡某家中。
當彭星一腳踹開臥室的房門時,驚醒的蔡某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彭星一個箭步衝上去,猛力擊打蔡某手部,並死死按住其手腕。一同趕到的特戰隊員合力控制住奮力掙扎的毒梟,開啟燈後彭星才發現,就在蔡某手邊不遠處,放著一把1米長的大砍刀。
如今,那把刀和眾多毒品製作器材的照片仍儲存在中隊榮譽室裡。他“一點不害怕”,只慶幸“還好抓住了戰機”。隨後,他又帶隊接連搗毀了5個“毒巢”,抓獲販毒分子12人,繳獲成品冰毒100多公斤,半成品300多公斤,毒資200餘萬元。
這次行動,一舉摧毀了以陸豐籍大毒梟為首的18個特大制販毒犯罪團伙,抓捕嫌疑人182名,搗毀製毒窩點77個,繳獲毒品2925公斤,毒資422萬元。2019年,以此次行動為故事原型的電視劇《破冰行動》上映,彭星和戰友們的故事才廣為人知。
《破冰行動》熱映的時候,彭星正忙著執行澳門迴歸祖國20週年安保任務。得知網上不少網友留言向執行此次任務的民警和武警官兵致敬,彭星有些害羞,他微笑著說:“當兵就是要上戰場的,保護老百姓的安全就是我們的使命。”
從軍16年,參與執行了40餘項急難險重任務,彭星依然嚮往“衝鋒陷陣的感覺”,有中隊官兵總結出規律,“如果有任務了,不用等通知來,看彭隊長興不興奮就知道了,一有任務他整個人狀態都是不一樣的”。
2009年夏,廣東省某管教所發生犯人劫持獄警事件,一名犯人敲碎玻璃後劫持獄警負隅頑抗。為了配合談判攻心、保護人質安全,彭星主動請纓獨自悄悄攀登到樓頂,伺機展開行動。
犯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正當他準備往樓下走時,在樓梯口埋伏多時的彭星抓住時機,一躍而上,他左手鎖住嫌疑人喉嚨,右手緊緊抓住玻璃刀,將犯人牢牢摁住,獄警得以及時獲救。
事後,也有人問彭星,獨自一人衝向罪犯不擔心傷到自己嗎?彭星笑著反問:“生死一線挺身而出,不就是特戰隊員存在的價值嗎?”
磁場
一次次衝鋒在反恐處突的戰場上,這位樸素的土家族漢子漸漸成了機動支隊的一個“傳奇”。一次,李旭和彭星一起去新兵連授課,彭星講完自己的故事後,李旭驚訝地看到新兵們像追星一樣圍上來,還有幾個小夥子當場直言,“聽了你的事蹟以後,我們也要報名去當特戰隊員”。
“他成了很多年輕戰士的偶像。”中隊小隊長齊紅光認為,“彭星像一塊磁鐵,吸引著身邊的人向他靠攏,與他一起前進。”
2013年,時任排長的彭星帶領9名特戰隊員赴特警學院參加反劫機分隊幹部骨幹比武競賽。那時彭星剛從軍校畢業回來,有人不服這個“毛頭小子”帶隊,彭星卻什麼也沒說。
他用一舉一動影響著身邊的隊員。為了提高耐力,彭星帶頭穿鋼板防彈衣跑超負荷10公里越野;為了增強爆發力,他每天晚點名後還堅持開展衝樓梯訓練。
很快,彭星的拼勁兒讓戰友們坐不住了,整個小隊開始一起“日常加練”。備戰手持防彈盾牌射擊這一課目時,彭星和戰友們用摺疊凳充當防彈盾牌,粗糙的金屬桿將他們的手指磨得鮮血直流,卻沒有一人叫苦叫累。
那次比武中,他們代表武警廣東總隊一舉摘取團體總分第一的桂冠,彭星本人也奪得指揮專業總分第二名的好成績。
“平時多流汗,是為了戰場上少流血。功夫下在平時,才不會戰前亂了陣腳。”彭星常常這樣說。
小隊長錢偉明對這句話深有感觸。不久前,中隊受領了臨時在市政府備勤的任務。有的官兵以為場地有限就可以減少一點訓練量,沒想到彭星卻“變本加厲”,他提前根據市政府周圍地形堆製出了簡易沙盤,每天帶隊模擬特情、探討預案。
一段時間裡,錢偉明和戰友們每天被“摁”在備勤室,專心完善戰法預案。對講機裡會隨時傳來“緊急呼叫”,臨時充當“藍軍”的彭星根據以往的比武和任務經驗,設定出“五花八門”的突發狀況考驗官兵們是否可以有效應對。
“訓練不玩兒命,打仗就要丟命。平時要求嚴一點,關鍵時刻未必能創造奇蹟,但至少不會掉鏈子。”彭星說,如今,中隊官兵下了巡邏車就會立即進入背靠背的警戒狀態,行進時保持兩路並行,時刻觀察周圍情況。武裝5公里越野時最明顯,中隊官兵全員齊裝出動,抵達終點時隊伍前後拉開的長度不超過10米,沒有一人掉東西掉隊。
彭星的個人習慣也在一點點變成中隊的傳統。過去每年第一天,他會用跑步迎接新年。今年元旦一大早,中隊官兵自發聚集在操場上,一起長跑20.21公里。
2005年從軍至今,彭星先後數十次參加急難險重任務,被評為“中級反恐特殊人才”“反恐防範應急專家”,榮立個人一等功1次、三等功4次。受彭星的感召,今年支隊裡新兵報名特戰專業的人數是往年人數的1.5倍。
“豎起一個標杆,就是立起一面旗幟。”李旭借用新兵連裡戰士們的一句話評價身邊這位反恐先鋒,“彭星,就是我們要追的星。”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