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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邊境的首都
作者｜雄鷹
責編｜Thomas
一個國家的首都選址，往往關乎著國家安全，因此很少有國家將首都建在邊境地區。但這也不乏例外，一些國家的首都隔河相望並處於兩國邊境上，例如阿根廷與烏拉圭首都僅隔了一條拉普拉塔河，剛果（金）與剛果（布）的首都隔著剛果河相望。
▲近在咫尺的首都
但首都設在三個國家邊境上的，全世界僅有一個國家。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發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地處三國邊境的首都。斯洛伐克面積約5萬平方公里，其首都位於該國與奧地利、匈牙利的邊境，市區與奧地利幾乎“零接壤”，距離匈牙利也只有僅僅10公里。
斯洛伐克為什麼要把首都設定在三國的邊境線附近呢？
▲多瑙河南岸的居民區與奧地利近在咫尺
一、匈斯民族反覆爭奪的城市
在現代時期，布拉迪斯拉發作為首都城市是從1993年斯洛伐克獨立開始的。歷史上它只有1536-1784年近250年的時間，作為奧地利下屬的匈牙利王國的首都。
布拉迪斯拉發因在歷史上受匈牙利、奧地利和捷克的影響，在不同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名稱。這座城市的名稱歷史，就是一部斯拉夫人（斯洛伐克）、馬扎爾人（匈牙利）以及德意志人（奧地利）的爭奪史。
布拉迪斯拉發地處多瑙河畔，西靠阿爾卑斯山，東部接著小喀爾巴阡山脈，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既適合建立防禦陣地，也可以透過多瑙河和其他地區相聯絡。
▲布拉迪斯拉發地理位置，距離山脈、河流較近
歷史上，凱爾特人、羅馬人和日耳曼部落都曾在這裡定居，建立過防禦工事。羅馬帝國滅亡後，這裡陷入了多個民族部落的爭奪。起源於今波蘭境內的斯拉夫人，逐漸西遷至歐洲中部的波西米亞山脈（今天捷克和斯洛伐克境內）一帶。
▲斯拉夫人遷徙路線
西斯拉夫人到達這些地方之後，建立起不同的部落，後來在首領莫伊米爾的帶領下統一了各西斯拉夫部落，建立大摩拉維亞公國，首都定在今天捷克境內的尼特拉。
▲大摩拉維亞公國，紅色為首都，在今捷克境內
在大摩拉維亞公國時期，布拉迪斯拉發因背靠多瑙河，面臨喀爾巴阡山，易守難攻的優勢，成了公國重要的商貿中心和守護都城的防禦陣地。然而，這個西斯拉夫人的國家成立之初就面臨著東部馬扎爾人的威脅。
馬扎爾人的祖先居住在亞歐交界處的烏拉爾山一帶，是一個遊牧民族。8世紀初，受氣候變化以及西遷突厥人壓迫的影響，馬扎爾人開始向西遷移。896年，馬扎爾人在首領阿爾帕德的帶領下佔領了潘諾尼亞平原（今匈牙利境內）一帶，西遷至此的馬扎爾人就是匈牙利人的祖先。
▲馬扎爾人遷徙路線
佔領潘諾尼亞平原後，馬扎爾人以此作為根據地，開始征服西歐。此後馬扎爾人同斯拉夫人之間發生了多次戰爭。906年，包括布拉迪斯拉發在內的大摩拉維亞公國的部分地區被馬扎爾人佔領，公國隨之解體。
10世紀，馬扎爾人建立起“匈牙利王國”，定都潘諾尼亞平原中部的布達佩斯。布拉提斯拉法與斯洛伐克地區成為了匈牙利王國的一部分。從此，布拉迪斯拉發有了匈牙利語名稱—波佐尼。
▲匈牙利王國地圖，紅色為波佐尼
波佐尼地處當時匈牙利王國與神聖羅馬帝國的邊境地區，是匈牙利和歐洲發展對外貿易的視窗，因此匈牙利十分重視對這座城市的開發。匈牙利鼓勵匈牙利人遷入這裡，逐漸將原本的西斯拉夫人驅逐至北部山區一帶。
在匈牙利的打造下，波佐尼逐漸從一座西斯拉夫人的城市，變成了匈牙利人的城市。
▲匈牙利王國的波佐尼地圖
1291年，匈牙利國王賦予波佐尼城市特權，使這裡成為了僅次首都布達佩斯的重要城市。1405年，匈牙利又賦予了波佐尼“皇家自由城”的地位，地位得到了進一步提高。
▲匈牙利王國開發波佐尼
然而，匈牙利人對波佐尼以及整個平原地區的統治並不是十分穩定的。當他們逐步穩固政權後，新的敵人又來了。14世紀，發源於中亞的塞爾柱突厥部落，在奧斯曼的帶領下宣佈建國，成立“奧斯曼帝國”。崛起的奧斯曼制定了進攻小亞細亞半島，並向歐洲進軍的策略。在佔領了小亞細亞半島後，奧斯曼開始入侵歐洲。
▲塞爾柱帝國擴張路線
1453年奧斯曼滅亡拜占庭帝國後，又北上進攻巴爾幹地區，滅亡了塞爾維亞、羅馬尼亞等國家。此後奧斯曼又繼續揮師北上，同奧地利、匈牙利等國作戰。
1526年，奧斯曼和匈牙利雙方爆發戰爭。當時，奧斯曼帝國在蘇丹蘇萊曼一世軍事改革之後軍事實力得到了極大地增強，而匈牙利王國的軍事實力則相對較弱。最終匈牙利戰敗，首都布達佩斯被佔領。
▲匈牙利和奧斯曼帝國作戰圖
當時，奧斯曼帝國在打敗匈牙利之後沒有停下征服歐洲的腳步，繼續向著維也納進軍。奧地利幫助匈牙利打敗奧斯曼，並收復了部分領土。
原匈牙利王國分裂成幾部分，包括原首都布達佩斯在內的一部分被奧斯曼帝國佔領，另一部分依舊保留匈牙利王國的名號，屬於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統治，匈牙利王國的首都遷到波佐尼。
▲匈牙利王國的解體
匈牙利王國開始了在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統治下的300餘年（1526-1867），從此波佐尼也有了個德語名稱—普雷斯堡。此後德意志人源源不斷的遷入到這裡，這座城市的人口結構再次發生變化，匈牙利人和德意志人成為城裡的主要民族，斯拉夫人則成為了“少數民族”。
不過，奧斯曼帝國從沒有停止進攻歐洲的步伐，奧斯曼和奧地利的衝突不斷。1697年，兩國進行森塔戰役，戰敗的奧斯曼將之前佔領的匈牙利領土割讓給奧地利，匈牙利全境成為了奧地利帝國的領地。1784年，收回失地的匈牙利王國將首都遷回布達佩斯，但波佐尼（普雷斯堡）由於其重要的地理位置，依然備受重視。
▲森塔戰役，奧斯曼失去原匈牙利王國的大片土地
然而，隨著周邊民族不斷被吸納進奧地利，奧地利帝國逐漸成為了一個多民族國家，德意志人只佔23%，匈牙利人以及斯拉夫人、羅馬尼亞人備受壓迫。19世紀法國大革命和拿破崙戰爭帶來“民族主義”的思潮，使得匈牙利人和斯拉夫人反對奧地利的起義此起彼伏，但都遭到了鎮壓。
1867年，為了爭奪德意志地區的領導權，奧地利和普魯士爆發戰爭，最終以普魯士的勝利告終。戰敗的奧地利帝國威信掃地，給了其他民族趁勢反抗的機會，民族危機日益嚴峻。
為了緩解民族危機，尤其是德意志人和第二大民族匈牙利人的矛盾，1867年奧地利與匈牙利貴族達成妥協，成立由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主導的二元帝國。波佐尼（普雷斯堡）成為了奧匈帝國境內匈牙利王國的城市。
▲奧匈帝國地圖，其中波佐尼（普雷斯堡）劃給匈牙利王國
二、迴歸斯拉夫人
然而奧匈帝國只是奧地利和匈牙利貴族的暫時妥協，組成的國家不僅行政效率低下，且民族矛盾並沒有得到有效地解決。面對壓迫，同為西斯拉夫人的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意識到，需要兩個兄弟民族團結起來。
一戰爆發給了其他民族爭取獨立的機會。1914年6月，奧匈帝國的斐迪南大公在薩拉熱窩被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刺殺，奧匈以此為藉口向塞爾維亞宣戰，一戰爆發。
一戰期間，效率低下且民族矛盾多發的奧匈帝國屢屢失利，奧匈帝國所在的同盟國陣營敗局已定的情況下，匈牙利宣佈獨立建國。隨後捷克斯洛伐克發表了國家宣言，宣佈建國，奧匈帝國隨之解體。
▲捷克斯洛伐克建國
1918年11月，德國宣佈投降，一戰以德奧為首的同盟國陣營的失利而告終。作為戰爭的發起者的奧地利和匈牙利都受到了嚴厲的懲罰，被剝奪了大量的領土。關於波佐尼（普雷斯堡）的歸屬問題成為了劃分的棘手問題。
▲《特里亞農條約》匈牙利喪失三分之二領土。波佐尼（紅色）劃給捷克斯洛伐克
這座城市歷史上是由斯拉夫人建立起來的，由於斯洛伐克地區長期被匈牙利佔領，且在布達佩斯被佔領後，這裡曾作為匈牙利首都200多年。後來受奧地利因素影響，德意志人大量遷入。在城市人口裡，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是這裡的主體民族，斯洛伐克人並不佔據優勢。
當地的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宣佈成立自由市，反對併入捷克斯洛伐克。但最終沒有抵擋住協約國資助的捷克斯洛伐克軍隊進攻。1919年1月1日，捷克斯洛伐克佔領該市。
▲捷克斯洛伐克時期的布拉迪斯拉發
此後，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宣佈用暴力驅趕的方式趕走了匈牙利人和德意志人。在四十多年時間裡，斯洛伐克人逐漸成為了這裡的主體民族。
1919年捷克斯洛伐克宣佈這裡為斯洛伐克的首府。為了消除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的影響，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將該市改名“布拉迪斯拉發”。
雖然該市曾經以匈牙利人為主，且位於邊境地帶，但經過了大摩拉維亞公國、匈牙利王國和奧地利帝國（及奧匈帝國）的多年勵精圖治，成為了中歐重要的城市，有著斯洛伐克地區最好的經濟基礎。把首府設定在這裡，有利於整合斯洛伐克地區的發展。
▲布拉迪斯拉發歷年人口構成
三、捷克斯洛伐克分離，成邊界上首都
捷克斯洛伐克是建立在反對共同壓迫者—奧匈帝國的基礎上的，而當兩地脫離奧匈帝國獨立建立起民族國家後，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之間的矛盾就越來越凸顯了。
不僅國家的首都設在捷克的布拉格，捷克的經濟水平因歷史原因也遠遠高於斯洛伐克地區，加上對斯洛伐克不友好的宗教信仰政策，使得斯洛伐克對中央（捷克）的敵意很深。經濟和政治矛盾的交織，使得斯洛伐克獨立的想法愈加強烈。
▲捷克斯洛伐克地區圖
20世紀90年代，受蘇聯和東歐局勢的影響，捷克和斯洛伐克最終選擇了和平分離。1993年1月1日，斯洛伐克獨立，布拉迪斯拉發也因此成為了世界上唯一地靠三國邊境的首都。
由於之前捷克斯洛伐克的國家首都位於布拉格，布拉迪斯拉發斯僅僅作為斯洛伐克地區首府，但隨著斯洛伐克獨立，原先的首府為什麼要繼續作為國家首都，而不是遷移到境內其他城市呢？
▲斯洛伐克地形圖，其中西部和東南部為平原
定都布拉迪斯拉發，除了歷史因素之外，更有著現實利益的考量。斯洛伐克是一個內陸國家，地形以山地為主，平原主要集中在西南部和東南部的多瑙河及其支流流經的地區。這裡是斯洛伐克重要的農業產區，也是經濟最發達的地帶。定都西南部地區有利於發揮平原地區經濟中心的作用，進而帶動全國經濟的發展作用。
深處內陸的斯洛伐克缺少海岸線，因此內河航運是斯洛伐克發展對外貿易的重要通道。流經西南部的多瑙河可以承擔這一職能，布拉迪斯拉發恰恰位於多瑙河沿岸。
多瑙河是歐洲的第二長河，也是歐洲流經國家最多的河流，其水道是歐洲重要的商貿通衢。冷戰過後，歐洲的對抗局勢得到了緩解，經濟合作更加密切，意味著多瑙河這條國際河流，對內陸國家的重要性日益凸顯。除了斯洛伐克首都以外，奧地利、匈牙利、塞爾維亞首都等大城市都依河而建，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斯洛伐克發展對外貿易缺少海岸線的短板。
▲多瑙河流域示意圖，包括眾多沿岸國家的首都（維也納，布拉迪斯拉發，布達佩斯和貝爾格萊德）都在河流沿岸
蘇聯解體後，歐洲的緊張局勢早已緩解，歐洲一體化被提升了日程，特別是歐盟成立後，和平與一體化是大勢所趨。斯洛伐克的鄰國奧地利於1993年加入歐盟。2004年，斯洛伐克同匈牙利、捷克、波蘭等國一起加入歐盟。加入歐盟後，斯洛伐克首都臨近經濟發達的奧地利，反而更方便吸引發達地區的資源，充分發揮歐盟統一市場的作用。
▲歐盟成員國地圖
在歐洲一體化的環境下，21世紀斯洛伐克等部分東歐國家加入了北約，北約可以承擔部分國家安全和防禦職能，因此對斯洛伐克來說，首都的選址與位置對國家安全的影響甚小。
如何利用首都獨特的區位優勢，對接歐盟的先進資源和技術，努力縮小與發達地區的差距，才是斯洛伐克真正的剛需。
長期作者｜雄鷹
球天下體育作家｜足球與歷史愛好者
責任編輯｜Thomas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畢業生｜環球情報員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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