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叱吒風雲的時代英雄,一時四方忌憚的魔道祖師,一場“鋤奸扶弱,無愧於心”的暢想,是曾經瀟灑不羈、心中執劍少年的一生輝煌,以及半生零落如浮萍的淒涼寫實。
他的一生好似精彩絕倫,伴著一身晦暗,也伴著一身光彩,看似矛盾,實則互相成全,這是他的機遇,也是他一生歷劫的表現。
他擁有世人不可求的陰虎符,還有一支陳情,可調令四方邪靈,擁有傾覆一切的力量,是溫若寒、薛洋等人強求不了的機遇。
而同樣的,他也遭受了身心俱疲,撕心裂肺的慘痛,上不夜天,入亂葬崗,進玄武洞,堪堪把他一生的苦難解說些許。
或許在滿心算計的人心中,這是上天的恩賜,獲得陰虎符力量,可鑄就一番霸業,可對他這樣沒有如此“大抱負”的人來說,與其說是一種恩賜,不如說是一種負擔。
他想要的終究不過一種輕鬆自由的生活,交幾個知心的朋友,偶爾夜獵,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追隨師姐盼望三個人一直在一起的暢想,一路行走。
如今,這般被迫的選擇,煉獄的生活,悲苦的心情,要怎樣回到當初的路上?是否非凡的他,註定無法平凡?
周國平不是說:“人世間的一切不平凡,最後都要回歸平凡,都要用平凡生活來衡量其價值。偉大、精彩、成功都不算什麼,只有把平凡生活真正過好,人生才是圓滿”嗎?
為什麼最後不夜天崖上,他的結局那樣悲慘,沒有迴歸平凡,沒有價值的衡量,只有生命迴歸為虛無,只有聲名狼藉,世人的唾罵了?
果然朱炫那句“曾經心中執劍的少年,此刻也混跡於市井之間”的話語,到底對他是種妄想了。
我想,不夜天此前來看,多少是沒有平凡可以期許的,不管是一開始玄武洞擋烙印,與藍忘機並肩對抗玄武,還是後來聯絡在亂葬崗之地的一切,他已是非凡的存在了,因為沒有一個平凡的人,有他如此一番人生歷險記。
但後來經歷16年的物是人非,以新身份而歸,他終有平凡和歲月靜好的期盼。因為他有不離不棄,一生相守的藍忘機,還重逢了以為挫骨揚灰的溫寧,以及乖巧可愛的阿苑,這些故人情誼,似乎都在給他一個訊號,一個可以重新開始,尋找靜好歲月的訊號。
而且最後的結局裡,前世遺留的問題幾乎都找到了答案,與江澄的複雜感情也好,還是一樁樁未解之謎也罷,在水落石出、塵埃落定之時,已然可以迴歸平凡的生活了。他終於在這番千瘡百孔的生活後,迴歸到了最想要的平凡生活中。
猶記得雲深不知處,曾與藍忘機獨處,一人罰抄,一人監督,一人在旁邊嬉鬧,一人一臉嚴肅,當時的陽光瀰漫著橘黃色的光,溫暖而又祥和。
身在這樣的氛圍中,當時只道是尋常,或者說是煎熬,卻成為後來的可遇而不可求。可幸好,在一場場腥風血雨,一波波浪潮翻湧後,也可有沈復所言“布衣飯菜,可樂終身”的生活期許。
原來在走過千山萬水、滾滾紅塵後,一飲一啄間,皆是詩意,還可迴歸來時之路;
原來不忘初心,不斷前行,夜空中最亮的星也可以是自己,我們都可以“生如蟻而美如神。”
原來,在經歷世間無數繁華,欣賞百媚千紅的風景後,作為渺小一滴水的自己最終也可以折射太陽的光輝,迴歸非凡中平凡的美麗。
其實我想一個人接受了平凡就並不平凡了,有如周國平所說的不平凡而歸於平凡。現實生活的我們,在多年以後,知人情世故時,在有至少一個在夜裡獨自咀嚼的故事時,雖然還記得當時年少輕狂、自命不凡的心情,但還是會欣喜自己的平凡。
因為王小妮不是說“一個正常的社會不是缺精英,恰恰缺少更多的平凡的好人”嗎?所以做一個平凡人沒什麼不好,沒必要與自身的平凡為敵,我們生而平凡,並不可恥,反而是過度自命不凡、自怨自艾地活著,才是真的不可取。
最通俗的例子來說,雄心壯志的人都往北上廣衝,而後知光鮮亮麗後背負的壓力,然知足常樂平凡的人三四線小城鎮裡也自得其樂。
或許,一個人要極力找尋非凡後,才知道平凡的可貴吧,要經歷一場“生如夏花之絢爛”的決心,才可知後來的平凡才是遙不可及吧。
魏無羨不就是這樣嗎,一生精彩的呈現,暗湧的勾畫,陰謀詭計的佈局,錯落在各處的淒涼,是悲歡離合的感受,還是得失禍福的遭遇,看似平凡,實則非凡。
這場不曾預料的人生構建,使平凡的生活成了他一種不可企及的存在。所以說在某種情境裡,平凡二字在一個人的人生層次裡,不可不謂之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