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古老的文明,都發源自美好的詩。希臘有史詩,中亞有抒情詩,華夏民族,有《詩經》。《詩經》當屬中國人的孩童時光,我們的祖先生活在山林水澤之間,與荒野相融無間,即景即情,自鳴天籟。
《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fén】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zhēn】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這是恭賀女子出嫁的詩,語言極為優美,又極為精練。
詩中以鮮豔的桃花比喻新娘的年青嬌媚。以桃樹枝頭的累累碩果和桃樹枝葉的茂密成蔭,來象徵新嫁娘婚後生活的美滿幸福,堪稱是最美的比喻,最好的頌辭。
《召南·摽有梅》
摽【biào】有梅,其實七兮!
求我庶士,迨【dài】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jì】之!
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這是一首委婉而大膽的求愛詩,質樸而清新,明朗而深情。
暮春,梅子黃熟,紛紛墜落。一位姑娘見此情景,敏銳地感到時光無情,拋人而去,而自己青春流逝,卻嫁娶無期,便不禁以梅子興比,情意急迫地唱出了這首憐惜青春、渴求愛情的詩歌。
《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
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首詩寫男女互相贈送禮物,透過贈達來表明感情的深厚。
木瓜、木桃、木李,對應瓊琚、瓊瑤、瓊玖,重疊回沓,跌宕有致。讀來,讓人清新美好,字句之美,更襯感情之美。
《邶風·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chí chú】。
靜女其孌【luán】,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yuè yì】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
匪女【rǔ】之為美,美人之貽。
這是一首講述青年男女幽會的詩。
兩人相約,女子卻躲起來,故意作弄,嬌憨有趣。女子送了男子一束野花,男子當作至寶。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他們的愛情,有一種直率純樸之美,令人羨慕不已。
《王風·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這是一首思念情人的小詩。那個采葛的姑娘,一天沒有見到她,好像隔了三月啊!
男子思念起自己的情人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月、年)。說一天會像三個月,三個季節,甚至三年那樣長,這當然是物理時間和心理時間的區別所在。用這種有悖常理的寫法,極言其思念之深切,十分動容。
《鄭風·風雨》
風雨悽悽,雞鳴喈喈【jiē】。
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
既見君子,雲胡不瘳【chōu】。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這是一首女子與久別丈夫重逢的詩作。
在一個“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的早晨,這位苦苦懷人的女子,“既見君子”之時,那種喜出望外之情,溢於言表,難以形容,唯長歌之。“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緩緩讀來,猶如天籟。
《鄭風·出其東門》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縞衣綦【qí】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yīn dū】,有女如荼。
雖則如荼,匪我思且【jū】。
縞衣茹藘【rú lǘ】,聊可與娛。
這是一位男子表示對愛戀物件專一不二的小詩。
我走出了城東門,只見女子多如雲。雖然女子多如雲,但不是我心上人。身著白衣綠裙人,才讓我樂又親近。“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美麗的女子眾多,而我只鍾愛你一個。
《鄭風·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nìng】不嗣【sì】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tà】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此詩描寫一個女子思念她的心上人,他們相約在城樓見面,但久等不至,女子望眼欲穿,埋怨情人不來赴約,更怪他不捎信來,於是唱出“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無限情思。
全詩充分描寫了女子相思的心理活動,惟妙惟肖,意境幽美,是一首難得的優美情歌,成為中國文學史上描寫相思之情的經典作品。
《鄭風·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這是一首戀歌,寫一個露珠未乾的早上,一對青年男女在田間路上不期而遇,相互傾心,欣喜之情難以抑制。
在清麗、幽靜的春晨郊野,一位美麗的姑娘含情不語,飄然而至,那露水般晶瑩的美目,秋波一轉,顧盼流轉,嫵媚動人。
全詩儼然是一幅春日麗人圖,詩中有畫,畫中有人。率真的愛情,形諸牧歌的筆調,字字珠玉,如歌如畫。
《鄭風·有女同車》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huā】。
將翱【áo】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將翱將翔,佩玉將【qiāng】將。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這首詩描寫一同乘車出行的女子的美貌和嫻雅的舉止。
時當夏秋之際,木槿花盛開,詩中的男女一同出外遊覽。他們一會兒趕著車子,在鄉間道路上飛快地賓士;一會兒又下車行走,健步如飛。詩中洋溢著歡樂的情緒,明快的節奏,令人久久回味。
《陳風·月出》
月出皎兮,佼【jiāo】人僚【liáo】兮。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liǔ】兮。
舒懮【yǒu】受兮,勞心慅【cǎo】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紹兮,勞心慘【zào】兮。
這是一首月下相思的愛情詩,描寫了月光下一個美麗的女子。
每章第一句以月起興,第二句寫她的容色之美,第三句寫行動姿態之美,將皎潔的月光和姣好的美人聯在一起,猶如一幅月下美人圖,且句法獨特,拗拗折折,朦朦朧朧,纏纏綿綿,別具一格。
《鄭風·山有扶蘇》
山有扶蘇,隰【xí】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jū】。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這是一首描寫男女約會時女子對男子的戲謔、俏罵的詩歌。
詩以草木起興,寫山中的樹,低谷的花,寓意清新美好。全詩充滿了調侃、戲謔的意味,笑罵中蘊含著深厚的愛,清新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