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趙恩霆
當地時間9月26日，德國將舉行第20屆聯邦議院選舉，超過6000萬德國選民將投票決定未來四年德國的走向。柏林自由大學教授桑德施耐德指出，這是兩德統一以來第一次現任總理不參加競選的大選，也是兩大傳統政黨聯盟黨和社民黨民調支援率最接近的一次大選。
從目前德國政黨政治生態來看，這次大選後依然難有一黨贏得過半數議席、單獨組閣的局面，大機率將繼續各政黨間不同政治光譜的排列組合，進而組建聯合政府。新一屆政府出爐之際，便是執政16年的默克爾卸任之時。這次大選意味著德國開始邁入“後默克爾時代”。
9月12日晚，聯盟黨候選人拉舍特（右）、社民黨候選人肖爾茨（左）和綠黨候選人貝爾伯克參加第二場電視辯論。（新華社）
【三場辯論，肖爾茨一路高奏凱歌】
8月29日，距離聯邦議院選舉不足一個月，德國舉行首場總理候選人電視辯論，聯盟黨（由默克爾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聯盟及其姊妹黨、僅在巴伐利亞州進行政治活動的基督教社會聯盟組成）候選人、現任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州長拉舍特，社民黨候選人、現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肖爾茨，綠黨候選人、該黨聯合主席之一貝爾伯克首次交鋒。
拉舍特目前是基民盟主席，他執政的北威州也是德國經濟最發達的人口大州；肖爾茨則擁有較豐富的聯邦政府從政經驗，近期他和社民黨的民調支援率均在上升。目前的德國聯邦政府是由聯盟黨和社民黨組成的大聯合政府，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大選殺出了個“第三者”——綠黨，該黨首次推出總理候選人——貝爾伯克，意欲成為默克爾之後德國第二位女總理。
第一場電視辯論圍繞五大議題展開，其中對外政策環節聚焦阿富汗局勢，拉舍特呼籲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以便進行戰略決策；肖爾茨則主張增加德國國防軍的基礎建設，他在本屆政府財長任內批准了一項將軍費開支上調至500億歐元的預案；本屆默克爾政府，自然成了貝爾伯克攻擊的物件。
8月29日晚，拉舍特、貝爾伯克和肖爾茨（從左至右）參加第一場電視辯論。（新華社）
但實際上，在撤離阿富汗問題上，聯盟黨和社民黨身處同一戰壕，倉促的撤離行動導致來自社民黨的德國外交部長馬斯承壓，而肖爾茨批准的那筆增加軍費的預案，最終受益的是來自聯盟黨的德國國防部長克蘭普-卡倫鮑爾。
國內政策方面，稅收、環境、疫情和性別平等成為主要議題。其中，三人在稅收問題上分歧最大，拉舍特堅持不增稅立場；肖爾茨堅決反對減稅，並對高收入人群加稅；貝爾伯克承諾為有兩個孩子的單親家庭每年減稅2000歐元。
相比之下，以氣候政策為代表的環境問題，是綠黨最有底氣發聲的領域，但貝爾伯克的激進主張遭到拉舍特和肖爾茨的反對，好在三人都承諾要實現2045年碳中和的目標。此外，三人都在防疫問題上持不採取新封鎖措施的立場，呼籲民眾儘快接種疫苗。
8月28日的民調顯示，社民黨支援率為24%，聯盟黨21%，綠黨17%，自民黨13%，德國選擇黨11%，左翼黨6%。而首場電視辯論後民調顯示，36%的觀眾認為肖爾茨表現出色，30%的人支援貝爾伯克，拉舍特支援率僅為25%；在“你認為誰最有可能最終領導這個國家”的問卷調查中，肖爾茨支援率為47%，拉舍特和貝爾伯克分別為24%和20%。
這是9月13日在德國法蘭克福拍攝的肖爾茨的競選海報，上面印有“喜歡肖爾茨，就選社民黨”等字樣。（新華社）
德國電視一臺9月2日公佈的民調顯示，如果9月5日舉行大選，社民黨將獲得25%的選票，較上月上升7個百分點；聯盟黨將獲得20%的選票，較上月下跌7個百分點；綠黨、自民黨、德國選擇黨的支援率分別為16%、13%、12%。
9月12日和19日，第二場、第三場電視辯論先後舉行，辯論議題涉及大選後組閣方案、數字化、住房和社會福利、社會公平等問題。在第二場辯論前，肖爾茨被爆負面新聞，他在擔任漢堡市長和財政部長期間曾發生金融機構稅務詐騙和財務造假事件，上週檢方還突襲了財政部調查另一起事件。
不過，第兩場辯論後，在“誰的表現最有說服力”的民調中，仍有41%的受訪者選擇肖爾茨，27%和25%的受訪者分別選擇拉舍特和貝爾伯克；49%的受訪者認為肖爾茨“最有能力”，拉舍特和貝爾伯克分別獲得26%和18%的支援。第三場辯論後，肖爾茨繼續延續優勢，以42%的支援率大幅領先拉舍特的27%和貝爾伯克的25%。
9月22日，貝爾伯克在德國卡爾斯魯厄出席競選活動。（新華社）
【默克爾上陣，聯盟黨選情不樂觀】
今年6月之前，綠黨的支援率曾一度在3月異軍突起，並在4月達到28%的高點，彼時這一數字領先排名第二位的聯盟黨7個百分點。如果綠黨能夠延續這一勢頭，貝爾伯克將有望成為默克爾之後德國第二位女總理。然而，好景不長，綠黨在6月的地方選舉中折戟，聯盟黨則憑藉勝勢支援率反彈，二者不相上下，均在25%左右。當時，社民黨在民調中還顯得有些乏力。
其實，社民黨的支援率長期低迷。2017年大選中，社民黨僅獲20.5%的選票，此後因政策主張日益與聯盟黨趨同而導致支援率一蹶不振。2019年，社民黨接連在多個州的地方選舉和歐洲議會選舉中失利。到今年5月初，其支援率一度跌至14%。
7月德國遭遇的一場百年不遇洪災，成為轉折點。拉舍特在陪同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視察災區時，被拍到與身邊官員交談大笑的畫面，招致政界和輿論批評，嚴重拖累了聯盟黨支援率。另外，選戰開始後，貝爾伯克捲入學歷造假、著書抄襲等風波，且缺乏執政經驗的短板日益顯現。
今年7月，拉舍特（右二）陪同德國總統施泰因邁爾視察中部洪災地區時被媒體拍到與周圍官員聊天大笑。
8月以來，社民黨支援率快速上升，不僅追上了綠黨，還在當月底超過了一向霸榜的聯盟黨。9月以來的民調中，社民黨得益於肖爾茨在三場辯論中的表現，持續擴大領先優勢。
肖爾茨作為現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參與制定了疫情下歐盟7500億歐元恢復基金方案，為德國擬訂了1300億歐元經濟刺激方案，短時間內向政府提交4億歐元的洪災援助方案。而且，他近期的一些細節表現也被媒體捕捉到，比如經常使用默克爾的標誌性菱形手勢，被指試圖打造默克爾繼承者印象，以吸引希望保持現狀的選民。
面對社民黨支援率飆升、肖爾茨蹭默克爾熱度，默克爾本人不得不拋開自己8月21日關於遠離選戰的表態，親自上陣為聯盟黨和拉舍特助選。默克爾8月31日表示，“在我和他（肖爾茨）之間，德國的未來存在巨大的差異。”
默克爾標誌性的菱形手勢
9月5日，默克爾和拉舍特一起視察北威州洪災災區時，默克爾面對媒體記者再度表達對拉舍特的支援，稱能夠領導北威州的人也能擔任德國總理。9月7日，在德國聯邦議院會議上，默克爾再次明確表態，“誰來治理這個國家，不是無所謂的問題”，聯盟黨和拉舍特作為總理領導的聯邦政府，是一個能把德國帶向未來的聯邦政府。
德國電視一臺報道稱，過去16年默克爾在議會很少有這樣的表現。而肖爾茨近期頻繁暗示自己與默克爾的聯絡，既是他作為現政府重要成員的便利，也再次證明默克爾及其政治遺產對於德國的重要性。
因此，默克爾必須親自下場與肖爾茨劃清界限，後者的小心機也遭到基社盟主席、巴伐利亞州州長澤德和基民盟副主席、黑森州州長布菲耶的批評，他們將肖爾茨的行為稱作“騙取默克爾的政治遺產”。
9月5日，拉舍特陪同默克爾一起參加活動。（新華社）
從社民黨角度來看，肖爾茨的戰術可謂適時出擊，憑藉自身表現實現支援率逆襲之後，再利用現階段與聯盟黨聯合執政的天然優勢竭力傍上默克爾，無疑將進一步擴大選民基礎。
對聯盟黨來說，默克爾被迫上陣恰恰說明該黨的選情到了危險的程度。最新民調顯示，聯盟黨的支援率為22%，較一週前增加1.5個百分點，但仍落後於社民黨25%的支援率，而且遠低於2017年大選前聯盟黨32.9%的支援率。
德國聯邦議院
【組閣方案多樣，小黨擁有大能量】
近日的一項民調顯示，假設德國總理由直選產生，肖爾茨的得票率為27%，遠高於貝爾伯克的9%和拉舍特的8%。不過，按照選舉規則，德國總理並非選民直選，而是聯邦議院選舉後由議員選舉產生，當選者通常是聯邦議院中佔多數議席政黨的候選人。
在聯邦議院選舉中，一個政黨進入議會的門檻是得票率不低於5%。目前，聯邦議院擁有席位的政黨共有6個，即聯盟黨、社民黨、德國選擇黨、自民黨、左翼黨和綠黨，其政治光譜或代表顏色分別是黑色（基民盟）、紅色、藍色、黃色、紅色和綠色。
在聯邦議院選舉中得票率最高的政黨擁有優先組閣權，在默克爾2005年上臺之前，德國政壇數十年來大體上一直在基民盟與自民黨的“黑黃組合”，與社民黨、左翼黨和綠黨的“紅紅綠組合”之間搖擺。
9月20日德國大選各政黨支援率的民調結果，從左至右依次是聯盟黨、社民黨、德國選擇黨、自民黨、左翼黨和綠黨，以及未明確意向的比例。
2005年大選後，默克爾領導聯盟黨與社民黨實現“黑紅組合”，組建德國40年來首個大聯合政府。2009年大選後，自民黨取得歷史上最佳選舉成績，得票率達14.6%，聯盟黨遂與自民黨組成“黑黃組合”實現議會過半數席位，並組建聯合政府，社民黨則變成了在野黨。
2013年大選中，自民黨從巔峰跌落至谷底，由於得票率僅4.8%，未能達到進入議會的門檻，聯盟黨再度與社民黨組成“黑紅組合”，德國政壇時隔四年再現大聯合政府。2017年大選中，由於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攪局，聯盟黨和社民黨均遭遇史上最差戰績，默克爾遭遇政治生涯中的最嚴峻組閣危機。最終，歷時近5個多月談判，聯盟黨和社民黨再度攜手執政至今。
如今，社民黨支援率躥升，使大選後的組閣有了更多簽字組合方式。社民黨、綠黨、自民黨支援率相加超過半數，可以組成“紅綠燈組合”；社民黨、左翼黨、綠黨支援率相加也接近半數，可以組成“紅紅綠組合”。另外，聯盟黨、自民黨和綠黨也可能組成“黑黃綠組合”，由於這是牙買加國旗的三色，這種組合方式也被稱為“牙買加組合”。
德國首都柏林街頭拉舍特（左）和肖爾茨的競選海報。（新華社）
值得注意的是，左翼黨成為一個焦點。拉舍特在首場電視辯論中公開要求肖爾茨承諾，社民黨不與左翼黨結盟。默克爾後來也兩次公開表態稱，德國人要麼選擇社民黨、綠黨和左翼黨組成的政府，要麼選擇聯盟黨和拉舍特領導的政府。
有東德背景的左翼黨，被視作目前德國議會中立場最左的政黨，反對北約和德國的海外軍事行動。而社民黨和綠黨並不認同其對於北約的態度，且這次左翼黨能否達到進入議會的門檻尚且存疑。另外，德國主要政黨還有個共識，即不與極右翼的德國選擇黨為伍。
16年前被默克爾取代的，正是由社民黨人施羅德領導的、社民黨和綠黨組成的聯合政府。16年後肖爾茨能否帶領社民黨重奪執政權，對拉舍特及聯盟黨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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