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政府新聞辦9月8日通報稱,截至8日8時,甘孜6.8級地震已造成82人死亡,其中甘孜州瀘定縣46人死亡,雅安市石棉縣36人死亡,地震還造成35人失聯、270餘人受傷(其中危重傷4人、重傷62人)。
四川省水利廳釋出的通報顯示,水利廳工作組會同水利部工作組透過對比分析衛星遙感、航拍圖片,並結合灣東河與大渡河匯口水文實測流量和常年水文資料,判斷河道恢復過流,堰塞湖已經實現自然洩流,預計庫容不會大幅增加,加之受威脅群眾已經安全撤離,堰塞湖風險已經消除。
甘孜一特警救援中得知兩名家人罹難 遇塌方無法回家 欲回一線繼續工作
北京青年報記者9月8日從四川甘孜州外宣辦工作人員處獲悉,9月6日凌晨,甘孜州公安局特警隊員秦曉強收到一個噩耗,一直聯絡不上的爸爸和妹妹在地震中罹難。
據介紹,地震發生後甘孜州公安局迅速集結700餘名警力前往救援。地震發生當日14時20分左右,經過搶通道路、越過山丘,長途奔襲一個多小時,240名甘孜特警到達磨西鎮展開搶險救援。26歲的秦曉強就是這240名特警中的一員。此後,秦曉強和戰友們冒著餘震、碎石斷木砸下的風險,徒手刨掘救出了3名被困群眾。但此後,他得知了兩名家人不幸遇難的訊息。
9月8日,甘孜州警方釋出的影片中秦曉強說,他得知父親和妹妹不幸離世的訊息後,“早上回家到了我們村子的河口,那條路兩邊都是山一直在塌方,當時根本就沒有其他方法進入我們村裡,真的感到很絕望,無比痛心。”
秦曉強說,他想了很久,覺得作為一名警察,“我不能這樣就倒下,既然不能到現場去看望爸爸和妹妹,而需要我的受災群眾還很多,所以我想回到鎮上的安置點,參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他表示,以前家裡很窮,媽媽經常生病,家庭裡幾個孩子讀書“都靠爸爸一個人來掙錢、維持,他是家裡的頂樑柱,現在他倒下了,我感覺我就是家裡的頂樑柱,該扛的時候還是得自己扛。”
秦曉強說,他是家裡的“獨兒子”,還有2個姐姐和1個妹妹,小妹從小就是被哥哥、姐姐寵到大的,“我感覺真的接受不了,昨天聽到這件事後,感覺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所以現在只要我多做一點事,多出一份力,就可能讓多一個家庭團圓。”
據介紹,目前甘孜州公安局特警救援隊繼續在抗震救災一線開展抗震救援工作。
四川森林消防甘孜支隊到達最北彝寨磨崗嶺 村民帶騾子摩托車接應
受地震影響,瀘定縣磨西鎮磨崗嶺村通往外界唯一的道路中斷。村裡房屋受損,還有人員失聯,僅靠村民自發組織救援,情況比較緊急。9月8日,北青報記者從四川森林消防獲悉,四川森林消防甘孜支隊已到達磨崗嶺,為村民送去帳篷等物資。
據介紹,磨崗嶺村是中國最北彝寨,每年7至9月是旅遊旺季。9月7日,四川省森林消防總隊雅江大隊、康定中隊接到指揮部的指令後立即組織70人,攜帶撬鎬等簡易工具,前往磨崗嶺村運送生活物資,搶通道路轉移受災群眾,尋找失聯人員。經瞭解,這裡受困群眾達200餘人。
磨崗嶺村離磨西鎮並不遠,導航顯示只有7公里,但由於道路阻斷,隊員們只能徒步爬上海拔高1200米的山,運送物資。在當地村民的帶領下,隊員們在山下集合。當地村民說,這裡是燕子溝唐蕃古道,在進村的公路通車之前,村裡出山就靠這條古道,但多年來都沒有人通行了,基本上已經廢棄。
早上8點30分左右,隊伍集結完畢,隊員們兩個一組,背上120斤重的帳篷,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向村裡出發。隊員們揹著帳篷和各種物資,再加上是爬接近70度的陡坡,行走異常困難。直到中午1點半,大部隊才將物資運送完畢。
在物資運送途中有村民前來接應。第一批接應的村民拿出剛摘下來的生核桃給隊員們補給能量。第二批接應的村民帶來了四匹騾子。在隊員上到高速路的同時又遇到了騎著摩托車來接應的村民。
磨崗嶺村副主任、二組組長董祖斌說地震發生後,這是組裡接到的第一批物資。“這兩天,我們自發組織救援,受困的有265人。村裡很多房屋都損毀了,大家就集結到村委會的小壩子裡,晚上老人孩子席地而睡,年輕人就坐著熬過來兩個晚上。如今帳篷來了,緩解了大家的難題。村民們都拿出一些糧食、蔬菜,一起做飯吃,解決了這兩天的溫飽。”董祖斌說,直升機還空降了八頂帳篷。“一共有28頂帳篷,基本上可以滿足村民們的需求。”
母親在地震中受傷 消防員對著住院樓敬禮後回到救援一線
“么兒答應要來救我,怎麼還不來?”聽到母親曾向家人追問的這個問題,甘孜州消防員苟磊難過得不能自已。對著母親的住院樓敬了個禮,他回到了救援一線。
9月5日12時52分,四川省甘孜州瀘定縣發生6.8級地震,作為甘孜州森林消防支隊的通訊員,苟磊要在第一時間作為前突小隊的一員出發趕赴災區現場,偵查受災情況,同時任駕駛員。
苟磊的家就在震中附近的瀘定縣得妥鎮灣東村,地震發生後,苟磊在收拾完裝備後,第一時間給家裡打電話,此時災區通訊已經中斷,電話已無法打通,但透過在瀘定縣工作的姐姐瞭解,家裡那邊地震應該不是很嚴重,苟磊也放下了緊張的心,駕駛車輛和通訊助理王棟樑、班長唐鑫作為前突小組趕赴瀘定縣災區。
本來得知隊伍是前往得妥鎮這個方向,那裡剛好離家近,他原本以為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家裡的情況,但當支隊得知瀘定縣磨西鎮受災嚴重後,要向磨西鎮開進,苟磊什麼話也沒說便跟隨支隊前指趕赴磨西鎮災區,展開救援。
一直到5日下午17時多,灣東村在外的村民建了微信群,得知灣東村一直聯絡不上,道路全部被損壞,無法前往。苟磊的內心不再淡定:“當時心慌得很,給家人撥打了好多電話,但就是撥不通,心裡乾著急,但也沒辦法,只能投入到現場的救援中。”早知道此事的通訊助理王棟樑得知灣東村失聯後,便立即向支隊領導提出讓其趕赴得妥鎮災區救援,以方便及時瞭解家裡情況。
“我一有時間就給家裡打電話,打了好多,家裡也是,在6日凌晨2時許左右,可能是當時無人機提供了通訊,家裡的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我趕緊接通,詢問他們情況。但通話僅僅保持了56秒,訊號中斷,我只知道地震時家人在山上收玉米,我媽被石頭砸傷了腰部,他們在山上過了夜,聽到了我爸說‘么兒,你一定要來救我們哦’。我告訴他們讓他們挺住,我們隊伍天亮就來救你們。”
那一夜接過這通電話之後,苟磊再沒有和家裡打通電話。苟磊也食言了,他在磨西鎮連夜奮戰,距離灣東村還有一段距離。
得知此事後,支隊李保富副支隊長讓苟磊早上6時跟隨支隊運輸橡皮艇的車到得妥鎮紫雅場村,因為這裡離苟磊家要近一些,也能第一時間得到家裡的訊息。
苟磊在乘坐橡皮艇的時候,看向自己家的方向,發現山體已經一片狼藉,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既然聯絡不上,那就在現場救援吧。”在趕到紫雅場村3組後,看著那麼多群眾需要轉移,苟磊抱著既然聯絡不上就救助更多群眾的想法加入了救援隊伍中,從山上一趟又一趟的轉移群眾至河邊。
當日晚上9時,苟磊和隊員運送完最後一批被困群眾後,感覺到手機一直在震動,他趕緊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爸媽發的報平安的語音,他們在6日下午13時許被救援直升機轉運到了雅安市,此時母親也已經動了手術,兩人都很好,讓苟磊不要擔心,此時苟磊懸了一天一夜的心才算放下。
9月7日,支隊批准苟磊趕去雅安看望在ICU病房的母親,但因一些原因,最終並沒有見到,只能和姐姐、爸爸在醫院說了一會兒話。父親這才告訴苟磊,那晚在小山包上,母親疼痛難忍,第二天一直沒有等到兒子,便問家人:“么兒答應要來救我,怎麼還不來?”聽到這兒,苟磊覺得特別愧疚。但父親知道苟磊還有救援任務,讓他先去忙工作。離開時,苟磊對著母親的住院樓敬了個禮。
轉運嬰兒登上熱搜的汶川哥哥發聲“我和戰友都是汶川哥哥”
“職責所在,每個人都會這樣做。”9月8日下午,正在四川瀘定縣得妥鎮聯合村執行二次搜救任務的消防員張自立,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時回應,他因為幫助瀘定地震受災群眾轉運時,抱著一名嬰兒的場景被同事和記者拍下,引發網友關注。“汶川哥哥不是我一個人,戰友們都是汶川哥哥。”
張自立說,他是家裡獨子,阿壩茂縣人,今年20歲,在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發生時,因為距離震中只有三四十公里,自己家的房子也被震塌。
“當時我正讀小學,解放軍戰士和消防員在操場上為我們搭建帳篷的情景我記在了心裡。”張自立說,他也希望自己成為一名消防員,於是在2021年10月,得知阿壩森林消防支隊招人,就立即報名並如願以償。今年5月6日,下隊到了汶川大隊。入隊之後,張自立參與了廣安鄰水、瀘州合江縣森林火災撲救任務和此次瀘定地震救援。
“我的父母都很支援,願意讓我成為一名消防員。”張自立說,來到瀘定地震災區後,由於通訊時斷時續,他就在救援間隙撥打電話向父母報平安。
張自立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9月5日瀘定地震發生之後,得知災情嚴重,阿壩森林消防支隊汶川大隊隊員緊急出動,前往當地救援。
9月5日晚上9點多抵達得妥鎮後,由於道路塌方和通訊中斷,沒有照明條件,隊員們短暫休息後,於6日凌晨向得妥鎮灣東村挺進。
“灣東村位於半山腰,路上很多地方都有石頭,所以只能先乘坐橡皮艇到達山腳下,然後爬山搜尋附近的被困者。”張自立說,無路可行,他們戰友只能邊走邊開路。第一個接受救助的是一名五六十歲的老人。她因為腰部受傷,無法下山。張自立和另外三名戰友就冒著有餘震隨時有石頭滾落的危險,一步一步將老人抬下山。身旁的其他戰友幫忙提供保護,最終交給醫務人員處理傷情。
引發大家關注的那件事發生在6日下午5點多,灣東村一組附近,搜救的消防員在一處廢墟上邊,看到了急需幫助的祖孫倆——奶奶抱著倆月大的孫子。
“小朋友才兩個月零十天大,孩子的母親和爺爺均因為地震時房子倒塌而受傷,被直升機送往醫院救治。”張自立說,處於半山腰的祖孫倆難以自行下山,“孩子的奶奶受到驚嚇,從地震以來一直沒吃飯,看起來精神狀況不好,小朋友在奶奶懷裡睡著了。”
張自立和隊友帶著祖孫倆經歷了下山、坐船、爬山等一路輾轉,來到一處醫療隊所在的地方,將孩子交給醫生檢查身體。“醫療人員初步檢查,孩子的頭上被磕碰後有個包,皮下淤青,需要到醫院進行進一步檢查。”
張自立回憶,被記者和戰友拍攝照片的時候,為晚上6點多鐘,已經即將抵達救護車所在位置。他抱著孩子,隊服胳膊處清晰可見的“阿壩”“汶川”字樣,可能讓人想到了汶川地震,所以引發大家關注。
據瞭解,和張自立一起前往得妥鎮搜救的隊員大部分都是汶川人或者住在汶川周邊,都經歷過汶川地震。“職責所在,在救援時每個人都會付出努力。所以被稱為汶川哥哥的,不能是我一個人,應該是我們一群人。”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董振杰
編輯/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