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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大學美女博士”“辭去北京高薪工作”“回鄉守陵”,近日,一條短影片配上這樣的“人設”,成功把河北人梅靜送上了微博熱搜。
梅靜認為這種方式有些譁眾取寵,為什麼自己做的事卻沒人關注。她說自己並不是博士,只是清華建築學院碩士;辭職回鄉也不像影片裡說的是去守陵,“清西陵貴為世界文化遺產,哪裡還需要個人來守陵”。
有媒體在為其闢謠的報道中用了“回鄉開民宿”的說法,使得網友跟帖質疑她是不是藉機營銷、炒作,她嘆口氣說:“他們還是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梅靜站在泰妃陵寢前,她小時候常在這裡玩,現在這裡壁畫斑駁,暫時沒有對外開放
2015年,梅靜從北京一家央企辭職,回到家鄉河北易縣五道河村,開了一家“聽松書院”。這裡確實有幾間民宿對外經營,但同時也開闢了相當一片空間為村民提供公共圖書室服務,週末還會開設課程,課程內容是與村民日常生活沒什麼直接關係的美育、手工還有傳統文化。在她看來,做民宿只是為了生存,後面那些才是她真正追求的“事業”。
關於書院
做民宿只是為了生存
辦文化社群才是重點
見到梅靜時,她正坐在沙發上錄一段影片,短髮,穿衛衣、牛仔褲、運動鞋,講話幹練,錄製的內容一氣呵成。聽說記者從成都過來,梅靜有些意外,沒想到連這麼遠的媒體都知道了。
在和記者的交談中,她不時提到自己是一個很理想主義的人。
▲聽松書院民宿的價格在當地屬於天價
如果建一座二層的小洋樓,可能只需要30萬,但聽松書院的主體建築花了超過200萬,梅靜不得不把北京的房產拿去抵押貸款。當地大瓦房的造型、幹插瓦的屋頂,都被她保留了下來。聽松書院的主體建築後面,梅靜還特意保留了一間老房子。
聽松書院裡民宿的節假日標間價格是550元,獨立的小院每晚900元,在周圍農家樂只需要80元一晚的清西陵,這絕對屬於天價。但這裡開設給村民的課程都是免費的。“我也知道自己的定價算是很高的,但購買書籍、邀請嘉賓都是不小的開支,所以只能希望入住的客人認同我們的理念,多支援聽松的發展。”梅靜這樣解釋。
▲屋頂採用了當地民居常見的幹插瓦設計,即瓦片是倒扣在房頂上的
她團隊裡所有的服務人員都是從村子上聘請的,一個月2000元工資,這對於平時完全在家照顧孩子的家庭婦女來說,是不小的數目。
她不希望自己的書院變成鄉村中的孤島;她希望聽松能做成一個文化社群,真正把一個區域內的人和資源整合在一起。
民宿裡有3間獨立的小院,用的是鄰居趙薇薇家的地方,她家原本也是打算蓋成二層小洋樓,梅靜找到她,希望能夠介入設計。最後,梅靜的團隊負責設計房屋,兩邊各掏了一半的錢,聽松獲得了其中三間房屋七年的使用權,趙薇薇也被吸納到了梅靜的隊伍中。
▲美育課上小朋友們的作品
聽松的第一講開設於2016年5月1日,請來了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的羅德胤教授,主題是鄉村遺產與建築設計。後來,梅靜還邀請專家做了關於民宿、英語、以及硯臺文化等方面的多次講座。今年國慶,聽鬆開設了“守陵人後裔白玉仁講述清西陵傳奇故事”和“傳統手工月餅的製作”課程。講座向所有人免費開放,有時也組織易縣當地中小學生來聽。
另外,梅靜常年給當地的小朋友開美育課,既教他們一些美學知識,又教他們一些書法和繪畫技能。中秋節,她準備了一期關於“月”的主題,講到蘇州園林的拱門,講到了“月中月”的概念。
她並不願意強調這是傳統文化,或者學這些很有品位,她想普及給村民的是學會欣賞很重要,“農村裡為什麼兩家人能因為很小的矛盾就再也不搭理對方?就是因為有的人太功利、太短視了,農村的生活應該更美一些”。
關於回鄉
出身於守陵人家族
對家鄉有種責任感
清西陵的選址一如中國其他古代皇家墓葬一樣,背山面水,佔盡了天時地利。
在清朝,清西陵附近是絕對的禁地,只有守陵家族才能在此居住。梅家在當地是大姓,梅靜的祖先官至二品,正黃旗,負責泰陵內務府。梅靜的爺爺還曾參與過守墓的隊伍,後來梅靜的父親在清西陵上班,從事文物保護。而梅靜更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跟隨父親去故宮,幫助父親找相近的圖案臨摹下來,用來修復清西陵。
▲梅靜的寫生及手繪作品,她從中汲取靈感,加工成文創產品
此前,梅靜先是在清華美院讀了四年環境藝術設計,然後又保送到清華建築學院唸了3年建築歷史與理論研究生,方向是建築規劃和文化遺產保護。再之後,她在中國建築設計研究院工作了七年。用她的話說,“這些年,走遍了中國大大小小的村落”。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家鄉應該算獨特的。她能輕易說出上百條清西陵附近守陵村落的特點,比如村村有城牆、有紅門白門兩道門;比如說這裡的民居不是北方常見的平頂,而是帶瓦的斜頂;比如人人會寫毛筆字,大多數人從事與古建築相關的工作……
“但現在,不少人每天就剩下關心誰家農家樂又賺錢了,”梅靜說,“清西陵是華北最大的官式建築群之一,每年各大高校大量的藝術、建築系師生來這裡測繪、寫生,可是他們和周圍的這些村落少有交集。村子裡有那麼好的老手藝人,也沒人關心,小時候走街串巷免費教毛筆字的先生們,現在也都沒了。”
▲梅靜在北京家裡手繪的永寧山和易水河 受訪者供圖
她說,女兒溪溪七八個月大的時候,她還沒下定決心辭職。當時她拿著彩鉛在北京家裡的牆上畫,一面牆隨性地畫了七八個月,最後才意識到畫的是家鄉的永寧山和易水河。“現在想來,冥冥中自有安排”。
她始終覺得自己對家鄉有一種責任感,自己當年就受惠於“外面的人”——“我小的時候外面的學生來這裡寫生,她們認識我之後回北京還會給我寄書什麼的,所以我五六歲的時候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麼東西。”
“現在我只是想做同樣的事。”她說。
現狀
美育課常年只有9名學生
村民持懷疑態度:離老百姓生活太遠
梅靜直言,周圍的村民有時並不買賬。
除了趙薇薇這樣少數村民加入了梅靜的團隊,更多的村民還是對聽松持一種懷疑的態度。即使是與趙薇薇的合作,也是一波三折,最初,梅靜希望趙薇薇能承擔全部的費用,這樣聽松只做平臺,投入會小很多,“相當於用眾籌的方式,然後每年房屋的經營費用為其分紅”。但村民沒人接受這種方式,只好由梅靜先來投入。
大多數村民對於聽松書院都很好奇,但又覺得有些距離感。一位村民告訴記者,他曾經帶朋友進去參觀過,“是挺好的,但離老百姓的生活太遠了”。記者在聽松書院呆了兩天,並沒有見到有遊客以外的人前來閱讀或是借書。
▲梅靜陪自己的兩個孩子玩耍
因為附近沒有好的幼兒園,梅靜為自己和幾位同事家的孩子聘請了一位幼教,自己編排課程,每天有一半時間孩子是在戶外上課。
一位大叔並不看好梅靜搞的書院,“人家那些有名的村子,比如烏鎮,歷史上本身就出了很多名人,我們這就是清朝一紙詔書,修了個大陵,中國人又忌諱這個,這還怎麼搞。”
▲書院的夜晚靜悄悄 受訪者供圖
現在,她也參與做一些文創產品,比如硯臺、絲巾,據說銷量不錯,客觀上也推動當地文化的傳播,但用她的話來說,“這真的都是很小很小的工作。畢竟從經營的角度,我們要先活下去”。
來聽美育課的常年只有9名學生,有時候梅靜也會組織些更“接地氣”的活動,比如高考後,她會邀請各行各業的朋友,來為涉世未深的高中生提供職業和專業規劃,這種活動常常爆滿。
“我們希望能引導人們關注本地文化,同時希望讓村民能認識外面的世界。”梅靜說,但她也坦言,這些活動要麼是自己的朋友捧場,要麼是民宿的客人參與,村民長期參與的幾乎沒有。
梅靜倒也不介意這其中的差距,她以民國時期投身鄉村教育的知識分子自比,“你說梁漱溟、葉聖陶他們鑽進農村,培養出什麼大家了嗎?但對於那些接觸過他們的人,可能會產生一生的影響。對那9名學生,我常懷感激之情。”
▲雖然被有的村民不看好,但梅靜對未來依然很樂觀
除了理想主義,梅靜倒也頗具樂觀精神。聽松有一個專案是希望租下閒置民宅進行改造再出租,把守陵村落串聯起來,一共打算找99間,她選擇從99號開始倒著命名。
一天中午,她接了一個電話後興奮地把團隊召集起來宣佈:“現在,我們有98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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