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記者講述被美打壓這一年半,美國受訪者也變得謹言慎行

【環球時報記者 戰梅】 “中美雙方相互保障現任常駐記者在遵守防疫規定前提下可以正常往返對方國家;雙方將依法依規對等審批新任常駐記者簽證;美方承諾為中國記者頒發一年多次入境簽證,並將立即啟動國內程式解決中國記者簽證停留期問題……”近日中美雙方就媒體問題達成的三項共識,可以說是給在美常駐的中國記者群體帶來一大利好訊息。從去年春季開始,美方不斷升級對中國媒體的打壓行動,相關政策給本來就只持有一次有效入境簽證的中國駐美記者帶來更多不便,受美國國內對華意識形態偏見的影響,他們的一些正常採訪也受到限制和干擾。如今,在美中國記者期待拜登政府儘快落實新政策,給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便利,同時希望中美兩國正常的人文交流能隨著媒體交流的恢復而步入正軌。

“每工作一天,就要向美國移民局上繳5美元”

“去年11月初,我再一次按約定時間,到位於華盛頓近郊的美國公民及移民服務局弗吉尼亞州亞歷山德里亞分部,註冊、填表、測溫、等待、拍照、按指紋、簽字,然後離開……”常駐美國的中國某知名報社記者談起這一套冗長的簽證延期程式頗感無奈,而過去一年半,這樣的經歷已有6次。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暑期,美國移民局積壓了大量待處理案件,一些像他這樣的中國駐美記者每次來按指紋都要排長長的隊伍。當時美國日增近20萬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來辦理手續的中國記者只能是小心翼翼,做好自我防護。

去年5月8日,美國國土安全部一紙行政令,將中國記者的簽證可停留期限限定在90天。這也成為自去年年初特朗普政府對中國記者發起打壓行動後,最具實質性影響的一招。根據美國政府5月釋出的公告,首個90天將在8月6日到期。6日後,如記者既沒有收到同意也沒有收到拒絕的結果,就意味著延期申請還在處理中,最長可以待到11月4日;如果收到拒絕通知,就必須立即離開美國。當然,即使申請被批准了,時效也只有90天。所有在美中國記者都在去年六七月份提交延期申請,但是到了10月底,延期申請依然沒有任何訊息。

美方一貫善於極限施壓,這種政策設計在特朗普政府官員腦海裡只是靈光一閃,但對於上百名中國駐美記者來說是無盡的困擾和難題。是走是留?各家媒體在美國經營幾十年,萬一都要被迫離開,留下的資產等後續問題怎麼處理?一系列複雜的問題讓大家的緊張和不安情緒達到極點。最後時刻,特朗普政府的極限施壓沒有收到期望中的中方讓步,美方在11月4日前又為大多數中國記者批准延期。從第一次到第六次,大家申請延期的經驗越來越豐富,冗長的表格第一次填寫需要一個多小時,到後來只需要十多分鐘。有中國記者算了這樣一筆賬:“延期簽證申請費用是一次455美元,可待90天,相當於每工作一天就要向美國移民局上繳5美元。”

當然,簽證限制只是美國政府打壓中國媒體的一個方面。從去年年初開始,美方連續出臺系列針對中國媒體駐美機構的歧視性措施。2月18日,先將新華社、中國國際電視臺、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中國日報》和《人民日報》海外版美國發行機構作為“外國使團”列管。到同年10月,美國政府又分批次將幾乎所有中國駐美媒體列管為“外國使團”。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CNBC)曾報道稱,美方最新舉措或將加劇本已緊張的中美關係。毫無疑問,這些政策,對中國駐美記者的生存狀況都產生了實質性影響。首先,所有媒體在美常駐人數近乎減半,人少事多,又面臨著不斷嚴峻的疫情、美國政府的汙名化政策,時不時還夾雜著美國要出臺不允許中國共產黨黨員入境等雜音。

“蠻不講理的特朗普政府”

今年11月16日中美兩國元首影片會晤後,兩國媒體幾乎同時報道雙方將放寬對來自對方國家記者限制的訊息,這讓還駐留在美國的中國記者非常感慨。在過去一年半時間裡大家過得殊為不易,疫情、政治打壓加上回不去祖國的思鄉之情,甚至令部分曾有過艱苦和戰亂地區常駐經歷的駐美記者都感嘆,“在美國的這段經歷和挑戰是記者生涯中從未有過的”。

有一位中國記者2018年3月到任,正趕上特朗普政府對華髮起貿易戰。在美國任期的前兩年,他比較順利地走訪過“美國最窮州”密西西比州、種族隔離後遺症依然嚴重的密蘇里州、阿片類藥物肆虐的阿肯色州、多個荒涼偏僻的印第安人保留地,也在對華301調查聽證會上聽過美企業界人士對特朗普政府錯誤關稅政策的控訴。2020年初,中美正式簽署第一階段經貿協議,該記者本以為兩國紛爭可暫告緩和,但沒想到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不力的特朗普政府不僅開始“甩鍋”,還不斷打壓在美中國媒體,如停止對華髮放新記者簽證。因中國記者只持有一次有效入境簽證,過去出現過記者回國開會、探親就很難再回到駐美工作崗位的先例,該記者不敢回國,配偶又無法赴美,只能兩地分居。

美國政府對中國記者群體的嚴苛舉措也給他們帶來很多焦慮和恐慌。去年夏天,時任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一再發表反華演講,對中國進行肆意攻擊和誣衊。有一天深夜,有一位中國駐美記者的家人聽到有人敲門,從門縫裡一看是美國警察,以為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上門找事。開門後警察表示敲錯門,算是虛驚一場。

到去年10月底時,美國政府是否會給中國記者延期的訊息一直不確定,這讓很多記者感到不安:萬一被迫離美,所租房子、名下公車、銀行賬戶等如何善後?好在美國人在截止期限前給大部分中國記者批准延期。

2020年3月2日,美國國務院宣佈自3月13日起,對被作為“外國使團”列管的中國媒體的中國籍員工數量採取限制措施(要求總數從160人減少為100人)。這實際上是變相讓大量中方媒體人3月中旬離境。有一位中國記者,其所在媒體就在被“列管”名單中。短短十多天時間,他要關閉銀行賬戶、退租房屋、賣車、行李打包及託運等,連個安穩覺都無法睡。受疫情影響,當時離美的機票難求。中方向美提出交涉,要求美國給出寬限時間,但美方不近人情,表示拒絕。無奈之下,該記者只好從美東飛到美西,買機票輾轉回國。這讓他感到很憤怒,平時接觸的美國百姓大都很友善,但特朗普政府卻蠻不講理,十分霸道,這件事讓他看清楚一個更真實的美國。

很多中國記者從2019年至今就沒有機會回國。有的則表示:“每3個月就要打包一次行李,準備回國,連理髮優惠卡都不敢辦。”美國國務院外國記者中心的一些官員也表示很無奈。一次,有中國記者在辦理簽證延期時向他們抱怨,希望這種“3個月一簽”的狀態能儘早結束,對方回覆說:“這也是我們的願望啊!”

政治打壓中國媒體,也讓美國受訪者謹言慎行

美國一貫自詡為“自由民主國家的燈塔”,然而,中國記者群體近兩年來在美國的感受卻完全不同。首先要說的是,美國處處把“對等”掛在嘴邊,實際上追求的是不對等和壓制。美國政府挑起兩國“媒體戰”,迫使大批中國記者離美,還拒絕發放新的媒體簽證。然而,美國政府和媒體卻處處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形象。需要強調的是,美國此前給中國記者頒發的是一次入境簽證,而中國給美國記者頒發的是一年多次往返簽證,這是多麼大的不對等。許多中國駐美記者回國開會、休假,在北京重新申請入境簽證遭到行政審查或直接拒籤,導致不能返回美國工作崗位,甚至連留在美國公寓房的行李都無法收拾。據統計,從2019年到2020年,至少有21名中國記者被拒籤。

其次,美國政府經常指鹿為馬,善於造謠生事。還是拿簽證來說,去年美國政府官員公開表示:“美國共向中國發放3000個媒體簽證,而在中國被允許工作的美國記者僅為幾十名。”這乍一看似乎是極大的不對等,事實上是美方偷換了概念。中國記者每入境一次美國,家屬每次來美國探親,都要申辦一張媒體簽證,美國拿這個數量和其駐華記者人數作對比,這一招足以說明美國人動歪腦筋、歪心思的本事有多強。

第三,美國政府一再宣稱中國駐美記者享有美國在華記者所沒有的開放和自由度,事實並非如此。除簽證限制外,表面看中國記者在美確實沒有受到太多條條框框限制,但實際上“隱形限制”無處不在。美國政府把中國媒體列為“外國代理人”和“外國使團”,各大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涉及中國的負面新聞。在這樣的氛圍之下,美國民眾怎能不對中國媒體“另眼相看”:多少次中國記者申請美國國務院的採訪行程被婉拒;多少次中國記者發出的採訪郵件石沉大海;尤其是2020年以來,隨著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媒體政治打壓升級,中國記者更是成為美國人不太敢接觸的群體,甚至多年的採訪物件也不再接受採訪,很多外籍僱員無奈紛紛離職。

2018年夏季,有中國記者第一次到美墨邊境採訪,當時在聯絡得克薩斯州的移民權利倡導組織、兒童移民福利機構和相關大學教授的過程中,雖然也有難度,但基本還是能夠找到願意接受採訪的人士。當時,該記者在跟休斯敦一家兒童移民福利機構的公關主管聯絡時,對方問:“你的行程會不會受到阻撓?”記者感覺很詫異,並反問:“為什麼呢?美國不是新聞自由嗎?這些新聞不是美國媒體都在報道嗎?”那位主管說:“那是我們自己的媒體,你來自美國的對手中國,情況不一樣啊。”2019年底,記者第三次到美墨邊境採訪時,已感到氣氛有很大變化。發郵件給以前經常採訪的非政府組織負責人、大學教授,對方要麼回覆說時間不湊巧,要麼乾脆不回覆。後來託人介紹,該記者找到一家民間移民權利機構的負責人,接受採訪時對方開門見山地說:“我跟你有的話題可以談,有的話題不能談。”當時,美國政府超期羈押多名移民兒童,因為邊境拘留所環境惡劣,還造成有些兒童生病死亡,但他卻一個勁兒地介紹自己的組織為移民兒童做了哪些好事。當中國記者問及對美國政府超期羈押兒童移民的看法時,他立刻板起臉說:“這就是我們不能談論的話題。”

很多中國記者在採訪華盛頓的智庫圈時,感受更為明顯。有記者說,他2018年跟美國智庫的一些中國問題專家還能正常交流,對於採訪請求,美國學者會盡量回復並安排到辦公室面談。2018年12月,美方要求中國媒體駐美機構登記為“外國代理人”。到2019年,他們對中國記者的戒備就明顯加強,對採訪請求或者不予理睬,或者簡單回覆說:“這一話題我剛寫過一篇文章,你從中摘取吧,就不做單獨的採訪了。”2020年至今,這一現象更為嚴重。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這些學者,在美國部分政客的造謠鼓動下,那些對華持相對客觀立場的美國學者承受的壓力很大,他們有時依然會寫文章表達客觀看法,但對於接觸中國媒體記者則非常謹慎,擔心被貼上“熊貓擁抱者”的標籤。因為特朗普政府把幾乎所有中國主流媒體都貼上“外國代理人”“外國使團”等政治標籤,並揚言靠“全政府、全社會”的努力來抗擊中國影響力,這些美國學者變得不願跟中國媒體人有更深入接觸。中美雙方就媒體問題達成新共識後,中國記者希望這樣的局面能有所改變。

有美國官員稱,為解決兩個超級大國在全球範圍內爭奪經濟實力和公共關係優勢時不斷升級的緊張關係,雙方經過持續數月的談判,才達成對待對方國家記者的新共識。在中國駐美記者看來,無論中美兩國關係如何演變,兩國人民總需要了解對方,記者的作用不可或缺。有一位記者這樣表示:“如果我們今天的努力和付出,能為明天中美兩國的媒體乃至人文交流消除一點障礙、鋪平一些道路,我們都會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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