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版樊勝美。這六個字,在熱搜上掛了整整兩天。
2019年10月17日,洛洛在錢塘江邊因為漲潮意外離世。 “原來晚上的錢塘江這樣美。”
這是洛洛更新的最後一條微博。 那一刻,她剛剛整理好心情,終於鼓足了勇氣準備重新面對生活。 意外,卻來得突然。洛洛年輕的生命,停在了23歲。在此之前,是她被父母敲骨吸髓的短暫一生。她想過用錢買斷親情,試過用死擺脫家庭。
但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即使去世,她也等不到父母的悔恨和道歉。相反,父母要嘬幹她最後一點骨髓。他們端著洛洛的骨灰計算價格。誓用她生命的餘溫,換弟弟房子的首付。
“我女兒就值6萬嗎?”在@杭州和事佬的影片中,洛洛媽媽歇斯底里地重複著這句話。 從頭到尾,都沒能哭花她精緻的妝容。
看完整個影片,我心頭一緊。 我很難從這對父母臉上瞥見一絲失去女兒的難過。 他們都只顧著撒潑似地討價還價。 但這件事並不驚奇。
畢竟,洛洛生前就是父母的搖錢樹。 父親會不斷問她要錢,每一次都是一兩萬。
如果不夠,就要掏淨了口袋盡數交給爸爸。
不僅如此,她還要給媽媽買東西,給弟弟送溫暖。
洛洛工資並不低,但直到2019年底,她用的還是iPhone6s plus。 相反,她媽媽永遠拿著最新款的手機。 最讓我心疼的,是洛洛老闆的一句話:“(洛洛)最後好像跳江之前,還給她男朋友轉了三千多塊錢,說她這是最後的錢。”因為父母的壓榨,這個工作三年的女孩沒有任何積蓄,生活入不敷出。
這種壓榨,並沒有因為洛洛的離世而停下。 洛洛去世後,她父母很快就精明得盤算起她剩餘的價值。 先是找女兒男友討要了一萬,緊接著登門女兒生前的公司。 要知道,洛洛的離世,公司無需承擔任何責任。 但公司仍表示,願意給女孩一筆兩萬的撫卹金。 兩萬,女孩媽媽顯然很不滿意:“漲點兒吧,能不能給五萬?”見老闆答應了,親戚又趕忙補充:“人都沒了,能不能再給一萬?”女孩家人非常理智平靜,就好像是在市場裡討價還價。 但出於對這個家庭的寬慰,要求公司都一一答應了,雙方還簽了一份協議。 整個過程中,資本遠比家人更有溫度。
洛洛的悲劇,原本應該停在這裡。 但這窩吸血的蛆,卻不甘善罷甘休。 兩三天後,這家人就又一次找上了門。 這一次,開口就要三十多萬的補償。
“不給就鬧,看你們撐不撐得住。”
因為她們發現,這六萬遠遠不夠兒子的首付。洛洛父母的意思很明確:一定要用女兒的命,換到兒子的房。
很快,洛洛父母也出現在影片裡。 女孩的媽媽畫著精緻的全妝,帶著晃眼的金鐲。 臉上是虛假的悲傷,目的是純粹的利益。 問及女兒的情況,父母一問三不知。 做什麼工作?不知道。在哪裡工作?不知道。住什麼地方?不知道。
甚至,連自己女兒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
唯獨談及女兒的薪資,夫妻倆如數家珍。女孩爸爸說:“她工資一個月有一萬多。” 媽媽趕緊補充:“公司裡所有的員工,工資沒有超過她的。”
聊完工資,父母開始核算成本。 “你現在看培養大這麼一個孩子,我要花了多少精力。” “你說從生來,就要撫養她到20歲,培養她要多少錢。”“就算一年三萬,大學怎麼三萬能夠?”
言外之意,三四十萬我們都是賠本買賣。
公司不接受,才有了這段開頭的咆哮。“我的心頭肉,我的寶貝女兒,就值六萬塊錢嗎?”起碼在媽媽眼裡,得值套房子的首付。
賣起女孩來,這家人又是託著腮,又是扶著頭。 “我們就很簡單,就讓他再補貼個25萬。”我突然覺得慶幸,洛洛永遠不會看到這一幕。
《一首小夜曲》中寫著:“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這句話,我深以為然。洛洛短暫的二十三年,讓我深感窒息。她生前是父母的搖錢樹,死後是弟弟的賠償金,是一筆房子首付的籌碼。
但更讓我窒息的是,在洛洛身後還有太多同樣命運的女孩。她們,都是現實版樊勝美。
在樊勝美們的一生裡,苦難是貫穿始終的。甚至當她們還是胚胎時,悲劇命運就已成定局。 在抖音上,我總會刷到這樣的影片: 懷孕的母親曬出自己的B超錄影,本該是溫暖美好的瞬間,配文卻讓人無比心酸: “如果你是男孩,除了媽媽肚子是三手的,其他都是新的。”
“如果你是女孩,那就全部撿你兩位姐姐三手貨。”
在這位媽媽的眼中,兒子是個寶。 而女兒還沒看到這個世界,就已經受盡嫌棄。 有的家庭,就算生下四五個女兒,也要“拼出”一個兒子。 他們為頭胎的女兒們取名“招娣、盼娣、來娣”。女孩成了期盼弟弟到來的工具人,連名字都不屬於自己。
幼年時期,樊勝美們開始被要求懂事。 她們沒有被好好愛過,卻被要求“無私”地愛家人。 前段時間,有個老師在微博發了一篇作文。 作者是個10歲的小女孩。 她用稚嫩的語句,還原了那個令她窒息的家庭: “親愛的媽媽,自從家裡有了兩三歲的弟弟,您把您所有的愛都給了弟弟。只要他一哭,您就責罵我。媽媽,我也想要您的愛,您可以平等對待我嗎?”
每個女孩生來都夢想自己是公主,得到更多的偏愛。可這些不幸的女孩,只敢奢望平等對待。更可悲的是,她們不光得不到關心和愛,就連自己的前途和未來都會被隨時犧牲。 2016年,重慶酉陽。 考上大學的張芳親手燒掉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因為家裡窮,在她和弟弟之間只有一個人能繼續唸書。 命運的天平自然地傾向了男孩。
這篇報道里,有一段描述特別扎心: “當年,姐姐連睡覺都把通知書放在枕頭邊。但後來,她當著全家人的面,將錄取通知書燒燬了。不久後,就去了縣城打工。” 姐姐犧牲自己,換來大度的美名。可那張被燒成灰的錄取通知書,就像她曾經有可能好轉的人生,再也回不來了。當女孩長大,情況會變好嗎? 不會。不僅不會,原生家庭只會步步緊逼。因為長大意味著有賺錢能力,再不濟,也可以嫁人換彩禮。 「養你那麼大,是時候報答家裡了。」 這,就是那些吸血家庭養女兒的目的。
2016年,一個叫徐婷的女演員去世了。 生前,她就遭遇了原生家庭瘋狂壓榨。 徐婷出身農村,從小就不受家裡待見。 20歲,她開始北漂,住300塊的地下室,拍戲連軸轉不要命。 五年裡,她拍了幾十部戲,成了一個永動的賺錢機器。 但那些錢,卻一分都沒有花在自己身上。 那些年,她給弟弟交學費、交房租。 替父母還債,買房。 原生家庭把她吃幹抹盡,壓得她喘不上氣。 2016年,她確診了淋巴癌。 當天,徐婷發了一條微博: “在我得知了癌症後竟然有一絲輕鬆,我感覺我要解脫了。”
比起無底洞一樣的原生家庭,癌症也沒那麼可怕了。沒過多久,徐婷肺部嚴重感染,皮膚潰爛,死在了醫院裡。 她才26歲。 和洛洛一樣,一生就這樣草草結束。 直到死,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發現了嗎?對於樊勝美們來說,家庭不是後盾,而是萬丈深淵。在她們的人生裡,苦難是無解的死迴圈。她們的痛苦不會被看到,一經發現已是難以收場的巨大不幸。
這一次,萬幸是洛洛公司要求媒體介入。否則,她的故事也會像一粒石子,被扔進錢塘江。激不起波瀾,泛不起漣漪。
樊勝美和洛洛們悲劇的根源在於,她們的生活就是一場大型家庭PUA。 大家都聽說過PUA吧。
這原本是一個戀愛概念。
它的核心手段,就是打壓。
你的任何小錯誤,都會被無限放大,用來逼你道歉,讓你崩潰。
對方快速站上了情感的高地,對你予取予求。
而習慣這種打擊的你,會逐漸被馴化,以為一切的根源是自己不優秀,不值得,於是被圈禁在自我檢討的困境之中。
PUA的結局,就是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的奴隸。但大家知道嗎?PUA的概念並不只適用於戀愛。
在職場裡,校園裡,隨處可見。
如果說,其他PUA還可以快速逃離,那洛洛們只能是別無選擇。
她們直接出生在PUA的環境裡。在家庭PUA裡,洛洛很難得到真誠的愛意。
從小,洛洛們就明白,父母對自己的愛是有條件的。
3歲,這個條件是能獨立穿衣服,自己上學放學,不給父母添麻煩。
長大了,是把工資交到父親手中,是給媽媽買最新款的手機。
就連去世,都會被父母當做談判的籌碼,用來給弟弟付一套房子的首付。
這就是家庭PUA 的恐怖之處。本該是最親近的人,卻把你當做提款機,工具人。
你作為一個“人”的快樂、追求,從來都不被重視。 我一直認為,愛的能力是一個儲蓄罐。
兒童時期得到的愛很多,長大後才會愛自己。
可洛洛卻像一個空心的稻草人。
缺失愛,渴望愛。從昨晚到現在,我翻看了洛洛的微博。
她和很多年輕女孩一樣,喜歡嘗試不同風格的穿搭,洛麗塔、JK、馬丁靴,她穿上都很好看。
加班時叫姐妹一起點外賣,業餘時間追追星,磕磕CP。
可以說,洛洛是個很柔軟的女孩。 洛洛的心軟有用嗎?
她們的善良只會被利用,成為家庭繼續PUA和索取的利刃。
事情在這兩天登上熱搜後,很多人都在問:
像洛洛一樣的女孩們,到底該怎麼辦?我的答案是:逃離才是唯一出路。為了自救,洛洛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作出決定,並不容易。 去世前她曾在微博說:
世人皆道長痛不如短痛,焉知短痛也需抽筋斷骨換血。
還有和洛洛同種遭遇的女孩發帖:
最絕望的親情,想和家人斷絕關係!
這世界有太多洛洛。
她們掙扎,反覆,想逃出來,卻不停猶豫。掛在熱搜的影片中,洛洛的老闆說了這樣一段話:我叫來媒體,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
我希望把這件事公平公立中正展現給大家。
如果還有另外的別人遭遇這樣的事情,我希望這個女孩不要面對這樣的壓力,選擇自殺,可以尋求社會,朋友或更多的人來保護自己,這是我今天最想說的事情。
這也是我們寫這篇文章,最想告訴“洛洛們”的事:
如果,你也陷在這樣的困境裡。
逃出去,別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