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駐南非特派記者 呂強 環球時報特約記者 張博】談到盧安達，人們自然會想起這個非洲國家被歐洲殖民的歷史，想起上世紀90年代的那場種族大屠殺和記錄這起悲劇的電影《盧安達飯店》。20多年過去了，如今的盧安達已經完全“不一樣”！它成了“頭號改革國家”、非洲第二安全的國家、衛生狀況“乾淨得如日本”……特別是世界衛生組織近日對盧安達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努力予以高度肯定，稱“盧安達的進步要歸功於強有力的領導、實行全民健康覆蓋、衛生工作者獲得良好支援和公共衛生資訊得到清晰傳達”。《環球時報》記者近些年到盧安達採訪，也切身感受到這個國家的與眾不同。
全民健康覆蓋是最好防禦
盧安達是全球範圍內能儘早抑制疫情蔓延的國家之一。截至8月16日，盧安達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2400多例，其中治癒病例1600多例，死亡病例為8例，發病率及死亡率均遠低於地區及全球平均水平。據瞭解，盧安達3月14日報告首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但該國3月9日就由總理牽頭，成立了跨部門的聯合工作組。報告首例確診病例後一週，盧安達宣佈了嚴格的“封城”措施，包括關閉邊界、要求民眾居家、禁止跨區旅行等。盧安達總統卡加梅等領導人也時常在公共媒體上號召大家增強防護意識，養成戴口罩和勤洗手的習慣。盧衛生部長達尼埃爾·恩加米傑強調，“任何衛生系統只取決於最薄弱一環。無論是埃博拉、新冠病毒、麻疹還是其他病原體，全民健康覆蓋是我們最好的防禦”。
盧安達能成為全球抗疫的一個“模範生”其實也在情理之中。到過盧安達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乾淨整潔的國家，甚至有網民說“盧安達乾淨程度不亞於日本”。“盧安達，不一樣！”這是《環球時報》駐南非特派記者在走訪20多個非洲國家後最大的感受。盧安達的與眾不同主要體現在國家面貌和安全上。近兩年，記者已3次深入盧安達採訪，最近一次是今年1月採訪位於剛果（金）布卡武的維和部隊期間從盧安達過境。從盧首都基加利到邊境需要8個多小時的車程，雖然山路居多，但道路基本平整，沿途還有持槍士兵把守。一路上的森林風光十分宜人，路邊也有看上去不錯的農舍。記者遇到幾位從國內專門來考察的旅行社老闆，他們都表示，很願意開發盧安達的旅遊線路。
在盧安達，外國遊客不用擔心治安問題，在城市街頭行走很安全，可以遇到巡邏的軍人，大家喜歡晚上去酒吧坐坐。盧安達的華僑華人也常說：“放心，這邊晚上出門沒問題。”美國諮詢公司蓋洛普2018年、2019年釋出的《全球法律與秩序報告》顯示，盧安達是非洲安全排名第二的國家，且2018年列全球第40位，2019年又提升4位。
基加利機場不大，安檢很嚴。《環球時報》記者沒有聽過盧安達海關人員像某些國家機場工作人員那樣，會翻看行李“找茬”索要賄賂或小費。很多遊客對當地公務人員的清廉表示讚許。採訪中，記者得知，盧安達政府力圖打造廉潔高效的行政機構，對索賄腐敗官員懲罰非常嚴厲，口號是“零腐敗”。因此，一些外國投資者對來盧安達投資沒有什麼心理包袱。
世界銀行評出的“頭號改革國家”
盧安達有“千丘之國”之稱，而首都基加利由7個山頭組成。貧富差距在這座城市也有所體現，有的山頭高樓林立，而山腳下卻是連片的瓦房。馬路兩車道居多，主路是4車道，滿街跑的都是二手豐田車。有私家車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因此，基加利最方便的出行方式是打一輛摩托車“計程車”，大概一公里200盧安達法郎（約0.21美元）。駕駛“摩的”的人有時車速快得讓人有些擔心。他們都穿著紅色制服“馬甲”，背後有編號。仔細一打聽，才知道“摩的”由政府統一管理。曾有一位到盧安達出差的中國人為趕時間，在不同的車站、機場之間多次搭乘“摩的”，他最後對盧安達這種大眾交通工具讚不絕口，認為其“管理水平絕對非洲第一”。基加利有2萬到3萬的“摩的”，一名車手平均一天能賺1.8美元，能滿足基本的溫飽。記者和這些底層勞動者聊天時，他們顯得很樂觀，臉上總是帶著微笑，有的還說：“希望你們這樣的外國人多宣傳盧安達，有更多人來旅遊，我們的生意就會好起來。”
盧安達是非洲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平均年增長率超過6%。近些年，盧安達的經濟表現著實亮眼，特別是營商環境改善非常突出。世界銀行釋出的《2020年營商環境報告》顯示，盧安達營商環境在全球190個經濟體中排名第38位，是前50名中唯一的低收入國家。在東非排名第一，在整個非洲大陸位列第二。該報告2019年還將盧安達評為“頭號改革國家”。盧安達有著一系列推進改革的措施，包括盧安達徹底改革了土地制度，建立產權並實現土地登記數字化；推出電子線上企業註冊系統後，企業註冊增加了一倍以上，已將開辦企業所需時間從43天縮短到僅需4天；現代擔保交易法為有擔保債權人提供強有力的保護；簡化的稅收制度和監管改革加強了納稅合規性。
盧安達發展委員會戰略與競爭力部負責人路易斯·坎永加說：“盧安達採取了雄心勃勃的方法來改善營商環境。我們將自己與世界上表現最好的經濟體進行比較，把眼光放遠一點。”正是這種“把眼光放遠一點”，讓盧安達私人投資在過去8年中增長了60％，僅外國直接投資就增長了近40％。
國際輿論對浴火重生、已步入發展正軌的盧安達有了越來越多的正面讚許，但不能迴避的是，這個面積只有2.6萬多平方公里的非洲內陸小國還是聯合國公佈的世界最不發達國家之一。盧安達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剛超過800美元，約39.1%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一些民眾還面臨溫飽問題，他們會抱怨說“街上還有乞丐”“底層民眾沒有積蓄”。盧安達人口1200多萬，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國家之一。盧安達除了有錫、鎢、鈮、鉭等少數礦產和咖啡、茶葉等農牧產品外，沒有太多重要的自然資源。不管怎麼說，改變仍在繼續，畢竟這只是一個從浩劫中走出來20多年的國家，但就像從基加利上空看到的“人性的銀河”一樣，盧安達無疑是非洲大陸的希望之光。
走出大屠殺的陰影
去年4月7日，在盧安達大屠殺25週年紀念活動上，盧安達總統卡加梅與出席活動的衣索比亞、查德、吉布提、尼日、比利時等國國家元首或政府首腦為遇難者獻上花圈。卡加梅還和非盟委員會主席、歐盟委員會主席共同點燃寓意“希望之火”的火炬。卡加梅在盧安達民眾中威望很高，他在講話中說：“雖然我們的身體和心靈都有殘缺和傷疤，但我們不再孤軍奮戰。我們的人民承擔了巨大的壓力，很少或沒有抱怨，這使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好、更團結。”
在20多年時間裡，盧安達一直努力推進民族和解政策，希望在歷史教訓中讓盧安達人學會寬恕和團結。盧安達政府把反對部落主義、分裂主義寫入憲法，還啟用傳統的加查查法庭，把大屠殺施暴者和受害者召集在一起，讓罪犯表達懺悔，鼓勵受害者寬恕，推動雙方達成和解。從2002年至2012年，1.2萬個加查查法庭審理了近200萬起案件，幫助盧安達人克服長期殖民統治遺留的民族問題，走出大屠殺的陰影。在居民身份登記中也取消“民族”選項，當地人介紹自己時不會提及所屬民族，而會說“我是盧安達人”。《環球時報》記者在盧安達採訪期間曾看到，在社群內專門設立了固定悼念場所，供民眾平日悼念逝者，而每家每戶晚上也會留一盞燈，給當年的遇難者祈福。非洲很多國家的電力供應還相對緊張，但在盧安達，當記者用無人機俯拍基加利的夜景時，那點點燈盞形成的“人性的銀河”無疑讓人感慨萬千。
有分析人士認為，盧安達根據自身國情、民情采取了實用主義的做法。如在政治上，雖然盧安達實行多黨制，但各黨派的設立和執行均須履行嚴格的手續，因此得到國家承認的合法政黨數量有限。目前，重新登記獲政府承認的合法政黨共有11個。由於歷史原因，現任總統卡加梅所在的“愛國陣線”在盧安達政治生活中佔據主導地位。
從“鳳凰城”“遠景城”看發展之路
包括中國在內的國際社會為盧安達提供了強有力的抗疫支援。中國政府、民間機構和企業向盧安達捐贈了大量口罩、紅外測溫儀、防護服等抗疫物資。盧安達官員及一線醫務人員多次同中國專家進行遠端影片連線，交流抗疫經驗。盧衛生部官員說，“學習中國抗疫經驗非常重要”。中盧聯手抗疫，是兩國近年來關係快速發展的一個寫照。在去年7月4日的閱兵式，盧安達軍人還喊著清晰的中文口號，走起中國式佇列。
據盧安達駐華大使詹姆斯·基莫尼奧介紹，近年來，在“一帶一路”倡議和中非合作論壇框架下，中國為盧安達帶來了90餘個價值近5億美元的投資專案，創造了1萬多個就業機會。目前，有900多家中國企業在盧安達開展製造、加工、房地產、礦業及旅遊業等業務。盧安達向中國出口的商品主要是礦產和農產品。首都地標建築基加利城市塔和道路整建工程都是中企建造的。《環球時報》記者和在盧安達發展的中國企業家聊天，他們中有的會談起要在盧安達購房置業，說“很看好這個宜居之地”。的確，這裡有很多中國企業承建的房地產專案，有的叫“鳳凰城”，取鳳凰涅槃之意；有的叫“遠景城”，則與盧安達“遠景2020”規劃有關。盧安達政府和阿里巴巴走得很密切，馬雲專程來過盧安達，現在盧安達有一個“盒馬村”，專門給中國供應新鮮辣椒。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家對外開放研究院研究員、法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趙永升也是個“老非洲”，他告訴《環球時報》記者，1989年他大學畢業後入職中國一家國有建築企業，當年9月被派往東非國家。當時因工作需要，他也經常去盧安達出差。那時的盧安達貧窮落後，在村莊裡，看到的是“女人下地幹活、男人路邊閒聊”。第二年，也就是1990年10月，僑居烏干達的圖西族難民組成盧安達愛國陣線與胡圖族政府軍爆發內戰。
趙永升說，後來他在法國做研究，又有機會去盧安達，見證了這個國家撫平創傷，從戰爭走向和平、從混亂走向發展。他過去10年考察過盧安達的一些有中國企業投資的工廠，有的解決了數百人的就業，工人們也很忙碌。趙永升認為，盧安達等非洲國家近些年的快速發展，也離不開中國政府和企業的貢獻。30多年前，中國政府主要是簡單的經濟援助和中國企業在非洲單一的基礎設施建設，但現在，中國政府是援助加貸款，中國企業則是近乎全產業鏈的投資和建設。這些都給盧安達這樣的非洲國家帶來實實在在的幫助。
作為經濟學教授，趙永升在巴黎和北京都給來自盧安達和其他非洲國家的高階官員代表團上過課，這些非洲官員都坦言：“中國從一個窮國快速發展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的發展經驗最適合非洲國家。”據他了解，近些年，有中國人和盧安達人通婚，還有不少人聯合辦公司、一起做生意。在盧安達，無論城市鄉村，當地人都對中國人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