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旅加學者
眾所周知,由於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範圍肆虐,許多重要國際會議不得不改為“雲召開”,即與會者透過影片線上進行交流。
原定於6月10-12日在美國華盛頓召開的G7峰會受此影響,原本也計劃改為“雲召開”,但5月20日,也即擬定峰會開幕前3周,身為本屆峰會輪值國領導人的特朗普卻突然“吹風”,稱打算將會期推遲到9月,“仍採用面對面方式”,地點放在美國總統的休假地戴維營;這還不算,5月31日他又突發奇想,以“G7非常過時、不能代表世界正在發生的事”為由,提議在推遲舉行的峰會上邀請印度、澳大利亞、韓國、俄羅斯與會。
對此“編外國家”印度、俄羅斯等紛紛表示“願意捧場”:印度總理莫迪的辦公室6月2日即迫不及待發表宣告,稱讚特朗普的想法“具備創造性和高瞻遠矚”“G7的擴大符合新冠後世界新格局”,並在“新4國”中第一個表示“接受邀請”;6月1日在與特朗普通話後,俄羅斯總統普京辦公室稱會談具有“建設性”和“重要意義”,但相對印度人的喜出望外和迫不及待,經多見多的俄羅斯人顯得矜持一些,總統府發言人佩斯科夫稱俄“不清楚特朗普的與會邀請究竟是否算正式建議,也不清楚具體細節”。
然而G7的其他夥伴卻紛紛表現出“不買賬”、“不捧場”的態度。
德國總理默克爾5月29日明確婉拒了特朗普的“一閃念”,表明自己不贊成在今年採用“面對面方式”召開峰會;6月2日,歐盟外交事務負責人博雷爾則用更直率的話語回絕了特朗普擴大G7的意圖;此外,英國首相約翰遜、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也相繼表示,不贊成特朗普邀請俄羅斯與會的構想。
至此,除了一直行使“沉默權”的日本,G7中另外5個成員國均對特朗普在G7峰會上的“異想天開”,作出了不同程度的反對或抵制。
特朗普何以要在峰會召開前夕突發奇想?G7成員國間的分歧,又何以在“特朗普請客”之際凸顯?
今年是美國大選年,11月3日是既定的大選投票日,由於年初以來特朗普在內政、外交,尤其應對新冠和“弗洛伊德事件”等方面的表現引起巨大爭議,其連選連任的前景並不十分明朗。在此背景下,特朗普絞盡腦汁、不惜一切攬功、諉過,試圖在任何重大話題上“捆綁選情”。將原定6月的G7峰會移到離投票日更近的9月,由線上改回“面對面”,不僅可以更直接地刺激選情,更可藉此炫耀自己“應對疫情有方”“外交方面有作為”“國際上有面子”,為11月3日的關鍵一搏,補上有力的“臨門一腳”。
至於G7擴容,則更是意味深長:作為國際舞臺上多邊主義的著名反對者、名聞遐邇的“退群專家”,特朗普所希望的G7或任何多邊平臺,無非是“美國要多佔便宜少承擔義務、且必須一直如此”的機制。鑑於近幾次峰會的倨傲姿態,在“老六位”中已引發許多不滿、牴觸,拉幾個聽話的“小弟”顯然有助於壯大聲勢。“新4國”中的印度一貫自視甚高,且一心藉助外力和中國競爭,澳大利亞則是“五眼國家”中對美國最順從、最配合的,韓國和美國雙邊關係近期齟齬不斷,“請客”送張請帖可謂“惠而不費”。至於俄羅斯,特朗普自上任以來一直飽受“通俄門”困擾,隔三差五就要找“題目”為自己正名、為“通俄門”翻案,這不過是“又一次”而已。
然而“老幾位”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事實上包括不怎麼發聲的日本,長期以來“老幾位”、而非美國,才是G7擴容論的最積極倡導者。但大多數G7成員國所構想的“G7擴容”,是吸納更多有代表性的新興國家,從而令這個“工業化國傢俱樂部”在世界政治、經濟舞臺具備更多代表性,能夠以比現有機制和G20、聯合國安理會等平臺更高的效率,解決國際間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而特朗普“急就章”式的“改革”,即便剔除“選舉一次性考量”,也遠不具備其他G7成員國所期待的、改革所必須達到的目標,即“讓G7在國際間具備更多代表性”,如此“改革”只能讓未來的“GX”變得更低效、更不具備代表性。“老幾位”顯然並不請願付出如此巨大代價“赴宴”,只為給特朗普助一次選。
更關鍵的是,“老幾位”、尤其G7的幾個歐洲成員國,對美國、尤其特朗普上臺以來的美國,在G7和其他諸多國際平臺上的飛揚跋扈、我行我素、予取予求、仗勢欺人,早已鬱積了諸多不滿,對特朗普故技重施,想再次以單邊手段製造既成事實,強加給其他成員國接受,早早作出“不買賬”的姿態,因此不但“多邊主義”“經濟全球化”等彼此分歧嚴重的問題繼續爭吵不休,甚至連“和俄羅斯關係”問題也是如此,明明德國、法國等歐洲國家通常在對俄問題上較美更溫和,但此次也仍然近乎眾口一詞地說了“不”,這顯然是特意說給特朗普聽的。
箇中道理一如博雷爾6月2日所言,改變G7的形式“並非G7輪值主席國的特權”。言下之意一目瞭然:G7的事得大家商量著辦,不論開會日期、地點、方式、請客物件,還是擴容或“縮編”,都不能由美國一家說了算,更不能特朗普一拍腦袋就是個新主意。說到底,G7每個成員國其實都算是G7的主人,怎麼“請客”、請誰“做客”,哪能任由特朗普想怎麼改,就怎麼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