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作步道”串起臺灣
王大可
20多年前,臺灣的城市和近郊山區,湧現了大量硬質路面工程,修築著涼亭、公廁、觀景平臺等,還有外來植物的園藝,造成了水土、生態、審美的改變。
臺灣基隆山步道。 任成琦攝
這讓徐銘謙很是痛心。她評論:“所謂‘現代化’工程,仿若水蛭,將周邊生態吸食消退而自身日益肥大。”
徐銘謙如今是臺灣千里步道協會副執行長、臺灣大學“國發所”助理教授。儘管年輕,但在環保界頗有聲望。要對抗“現代化”工程的“水蛭”,她開出的藥方是“手作步道”。
“手作步道”源於美國“無痕山林”的理念,指人在自然中活動時,要關注並保護、維護生態環境,走過不留痕。“手作步道”簡單地說就是“人力維修步道”,少用機器進行施工,使步道降低對生態環境的干擾破壞,維護環境的可持續發展。講得詩意一點,就是“雖由人作,宛自天開”。
大學歷史專業的徐銘謙,做起了“土木工程”,在臺灣推動“步道志願者”與“無障礙步道”運動。她倡導的“手作步道工作假期”,也顛覆了傳統看法:假期是去休閒,還是做些有意義的事?世上能否有一段你自己鋪設的路?
如今在臺灣,週末、短期的“手作步道工作假期”,一經發布,很快人數滿額。2016年,“千里步道運動十週年”,“手作步道”遍佈環臺灣千里步道,千里步道如同“微血管”,串連起了臺灣土地上的古道、鄉路、綠地、公園、人行道、腳踏車道,實現“水泥步道零成長,自然步道零損失”。
徐銘謙介紹,鋪設步道之前,最重要的工作是考察當地的地理、地質、文化歷史、步道的傳統工法、就地尋找材料等,綜合考慮後設計出最合理方案,最後才是動手。
在修建步道的過程中,徐銘謙常常為古人的智慧折服。她談起臺灣“手作步道”的幾個例子。譬如林口、苗栗一帶,土壤一直被大雨沖刷,脆弱而鬆軟。古人就用切割過的卵石來鋪路。卵石怎麼切割?古人在石頭上面鑿出許多洞,把木頭削尖以後插到這些洞裡面,然後在木頭上面澆水,木頭膨脹之後石頭就被切開,非常工整,然後就拿這些石頭來做步道。而這條步道上的臺階只有12釐米高,這個高度也是經過精確計算的,因為當時這條路上走過的大部分是挑扁擔的農夫,階梯的高度正好是扁擔沉到底之後反彈的高度,所以行人只要藉助每個振盪往上踩一步就行了,非常省力。
對徐銘謙來說,行走在“手作步道”上,也是一種與自然對話的方式。長久以來,大自然都是人們偶爾逃離城市生活尋求短暫療愈之處。當人們進入自然的同時,也會把在城市生活的安全、便利、效率帶入自然,導致水泥花崗岩、扶手欄杆木棧道等大行其道,由此產生了一個惡性迴圈:我們越想要從自然裡得到療愈,就越會加速自然的消失。
“手作步道”緩和了這一矛盾,重新連結了人與自然。如同徐銘謙在書中所寫的:“透過親手、緩慢的過程,有助於瞭解一個地方物種和環境、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透過雙手與自然生命的接觸,恢復對地球上美麗的事物的敏感與溫柔,透過不斷實作的過程去認識屬於它們的哲學:一棵樹、一條河流、一隻飛鳥、一條游魚,甚至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