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興華
我12歲那年冬天,特別冷,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早晨起來,我和妹妹在院壩裡追逐嬉戲。
爸媽站在屋門口,看著我和妹妹撒著歡兒,臉上溢滿了笑容。媽媽怕我倆再添新凍瘡,心疼地呼喚著:“華兒,快點把你妹妹帶進屋,別凍壞了小手兒。”玩在興頭上,我們哪裡聽得進去!
爸爸說:“今年給兩個孩子都做新夾襖吧!”媽媽沉吟片刻說:“先給華兒做吧,他正上初中,夾襖都破了!家裡確實拿不出能做兩件新夾襖的錢。女兒還小,不讓她曉得。”
我聽爸媽這樣說,十分高興地進了屋。小我4歲的妹妹,顯然聽見了爸媽的對話。她站在院壩裡,一動也不動,眼裡噙滿淚水。我去拉她,她扭動著身子,無言地反抗著。爸爸跑過來,抱起了她。她的委屈瞬間爆發,緊緊地摟著爸爸的脖子,抽噎著:“我也要……新夾……襖……”
爸爸使勁抹了一下溼潤的眼睛,安慰妹妹:“閨女乖,明年一定給你做新夾襖!”妹妹很倔,大聲嚷著:“不,今年我偏要新夾襖!”
妹妹那天早上說啥也不肯吃飯。我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妹妹,哥哥不要新夾襖,讓給你,好嗎?”妹妹立刻高興起來,抓住我的手將信將疑地望著我:“哥,真的嗎?”“不信你問媽媽。”
妹妹忙端著碗依偎在媽媽身邊:“媽媽,我能自己選做棉夾襖的花布嗎?”媽媽捏著妹妹凍得通紅的小鼻子,柔聲道:“哥哥讓你,這下滿意了吧?”妹妹高興地端起碗,大口吃起飯來。
吃過早飯,媽媽把我叫到裡屋,從箱子裡拿出她捨不得穿的花夾襖穿在我身上,我不肯穿,媽媽歉疚地說:“華兒,你真懂事,穿暖和些,好好上學讀書!”
我穿著媽媽的花夾襖走進學校,周身熱乎乎的。可一進教室,女同學們指著我哈哈大笑,說我穿著花夾襖像個女孩子,男同學說我不男不女,好在老師聽見後干預,同學們雖然默不作聲,卻用怪異的眼神瞅著我,讓我整天都不自在。
下午一放學,我一溜煙跑回家,脫下了花夾襖。媽媽拍著我的肩膀說:“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只要覺得暖和,就不要在意別人的閒話……”第二天,我依然穿著花夾襖,開開心心去上學。那個冬天,我的身上一直暖烘烘的。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母親在煤油燈下,一邊量妹妹的身高,一邊剪裁縫製花夾襖,妹妹的那個高興勁兒,讓我記憶猶新。我默默地站在旁邊看著,爸爸在一邊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把我帶到堂屋裡,悄悄給我一本盼了很久的《西遊記》畫本。
過了兩天,妹妹如願以償地穿上了新夾襖,並且穿了很多年。
前幾天,母親說起這事,仍有深深的歉意。妹妹也曾懊悔搶了我的新棉襖。其實,那時的我,能讓著妹妹穿上新夾襖,是最為高興的一件事。
【作者簡介】
吳興華,作品散見於《中國作家網》《封面新聞》《四川散文》《唐山文學》《達州日報》《達州晚報》《達州新報》《川東文學》《大巴山詩刊》《新宣漢》《巴人文學》等報刊網路,發表作品250餘篇。獲獎20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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