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報名赴滇作戰,第一次參加戰鬥,雖然已過去三十多年了,但那次戰鬥經歷,至今記憶猶新。
那是1985年9月,我帶三機連賈新合、郝魯成,杜盼柱,李儲存,薛鐵軍,丁亞軍等7名精心挑選的同年兵戰友,加入蘭州軍區第八偵察大隊,編入偵察三連15班,我擔任班長,賈新和為副班長。
部隊到達前線後,駐紮在雲南省麻栗坡一個叫八布的地方。為適應當地的氣候和環境,保證日後與敵作戰的勝利,我們首先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臨戰訓練。
(這是我凱旋歸建後在部隊留影)
部隊陸續進入陣地,我連進駐到中越邊境線上一個叫大弄的瑤族小山村,村裡住著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半山腰。部隊到後把各班排安排到村民家中住宿,當時村民們生活都很苦,條件極差,我們的到來也給村民們增添了不少的麻煩。但是淳樸的村民不但沒有任何的怨言,而且還非常歡迎我們,我們的到來,給邊民們帶來了安全感,他們儘可能地為部隊提供一切方便,真正體現了軍民魚水之情。稍作休整後,我連就開始對越軍的佈防和周邊情況進行偵察和了解,當地民兵為我們提供了很大幫助。
1986年1月7日,是我一生之中最難忘的日子。經過我連多次偵察,基本掌握了我方陣地正面越軍部署情況。經大隊首長和連領導的反覆研究,報雲南前線作戰指揮部批准,決定在1336高地進行一次有效的戰鬥行動,即著名的雲南前線“801“戰鬥。
【這是我(中)和戰友們在前線留影】
1月3日,上級決定最後一次對官壩越軍的偵察和確認,以便更好的完善作戰方案。我再次隨連領導和挑選的戰友一起出發,進行前敵偵察。中越邊境屬於亞熱帶氣候,悶熱潮溼,人體感覺極不舒服。環境惡劣,再加上是原始森林,人跡罕至,猛獸蛇蟲防不勝防。在通往越軍陣地的道路上(其實哪有路呀,全是工兵在前面一點點的排雷開路)荊棘叢生,溝坎縱橫,非常難走。戰友們攜帶的武器,壓縮乾糧,水和部分衣物等裝備較重,行進速度緩慢,從我方駐地距目標直線只有3公里多路,我們走了近3個小時。
到達預定位置稍作休息,我們便準備開始對敵偵察,為部隊戰鬥尋找有利的攻擊方位。森林裡天黑的早,閻連長決定趁天黑敵人不易發覺時近敵偵察。此時,隨同一起偵察的電話兵小陳說,電話線已用完。因當時怕被敵偵聽,使用有線電話。偵察組商量後決定,分成兩組,一組繼續抵近偵察,一組留在原地接應,並負責與後方聯絡。我和曹排長、小陳被分在第二組。
原始森林的夜,黑暗潮溼,陰森恐怖。我們三人在原地找了一個相對避風的地方,緊張地守著電話,不敢作聲,因離越軍陣地太近,怕暴露。危險一是來之敵人,另一方面來自森林中的蛇蟲猛獸。我們三人把子彈上膛,嚴陣以待。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在那種環境下格外刺耳,小陳迅速拿起聽筒,壓低聲音與後方簡單地介紹了此時的情況,並請求不要再打電話,有情況由我們把電話打回去。我們三人偎依在一起,相互取暖,互相鼓勵。過了約半小時,我們聽到了由遠而近的像是人的腳步聲,大家馬上警覺起來。此時此刻,我們首先想到的是否被敵人發覺。小陳格外緊張。小陳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我與曹排長按按他的肩膀,悄聲告訴他,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以靜制動,隨機應變。其實我倆又何嘗不緊張,我當時也不到二十歲,那時最需要的是沉著冷靜。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又由近而遠,消失在茫茫的夜裡。過後,我們三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閻連長所帶的另一組還沒有回來,我們只有焦急地等待,還怕他們回來時,天還未亮,叢林中視線不好,雙方都看不清,又不敢出聲打招呼,會產生誤傷。終於在天亮後我們安全匯合。大家相見後喜極而泣,一夜未見,恍如隔世之感。在全面掌握敵情的前提下,偵察小組研究了作戰意圖,決定我跟隨連長留在原地,陳參謀帶人返回陣地,向首長彙報請示。大隊首長經過仔細研究並上報前指同意,決定執行由我連擬定的作戰方案,深入越軍陣地,以捕俘敵軍為主,戰鬥中隨機應變。
【這是我(前數三排中戴鋼盔者)和戰友們戰場宣誓】
1月4日中午,我連全體人員進入潛伏地點,按照計劃分成指揮組、觀察組、捕俘組、火力組和救護組等戰鬥小組,我帶郝魯成、李儲存、薛鐵軍三名戰友在火力組,找到最佳射擊位置。副班長賈新合、丁亞軍和杜盼柱被分到其它戰鬥組。我班用的是六七式重機槍,雖較笨重,但火力強,威力較大。
我選擇一處距目標大概200米左右,相對隱蔽且視線相對較好的機槍陣地。我班目標是對面敵人獨立草房,裡面大約有十幾名越軍。任務是火力消滅,壓制和阻擊越軍,掩護我連深入敵陣地戰鬥人員。我們把重機槍架好,目測好距離,調整好標尺,子彈上膛。一切準備妥當,關上保險,隱蔽好,靜候待命。
就這樣,我班潛伏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到1月6日。因越軍相當狡猾,白天藏在洞裡、屋裡不出來,我連沒有捕捉到戰鬥時機。當時,我們只帶了兩天的乾糧和水,戰友們已吃完乾糧,有的戰士開始吃野果充飢。水一天多就喝完了,戰友們就把雨衣鋪在地上接露水喝。在此種情況下,連指揮組臨時決定,迅速投入戰鬥,全殲對面守敵。上報大隊和前指後,作戰方案立即被批准。當配屬連隊和民兵到達指定戰鬥位置後,指揮組根據當時戰場情況,決定於1月7日拂曉發起破襲戰。
(偵察三連正在前線觀看慰問演出)
7日早7時58分,隨著我身後的八二無後座力炮的一聲巨響,“801"戰鬥正式打響。當第一發炮彈在敵陣地爆炸後,越軍在睡夢中被驚醒,象無頭蒼蠅一樣從草房裡竄了出來,我指揮重機槍抓住時機開火,嘟嘟嘟……,槍口噴射著憤怒的火焰,把一顆顆復仇的子彈射向敵人,敵人在我重機的掃射下一個個被消滅。正打得激烈時,機槍手突然停止了射擊,我一看,原來是槍管打紅了,戰友郝魯成立刻換槍管,一分多鐘後,機槍再次發出怒吼,竄出來的敵人被打倒,草房變成廢墟,再無敵人竄出。此時,我班的任務順利完成。我命令立即轉移陣地。
我帶三名戰友,扛起機槍,迅速穿過一片越軍控制下的開闊地。我們透過開闊地時,越軍正被打的暈頭轉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們沒有遇到太大的阻擊,在零散冷槍中順利透過,到達預定地點,找好陣地,架好槍,做好戰鬥準備,待部隊返回時掩護其安全透過。
【我(右)和同班戰友郝汝成、杜盼柱在麻栗坡烈士陵園留影。1986年】
由於此次戰鬥我方準備充分,又佔據絕對優勢,在敵人未做出有效還擊,增援越軍沒能趕到之前,就基本全殲了這股敵人。戰鬥持續了大約一小時,殲滅越軍一個加強連。戰鬥中,我連一班長姚風雨頭部中彈,壯烈犧牲,另有兩名戰友負傷。我連官兵在掩護下安全撤出戰鬥,返回駐地。至此,“801“戰鬥勝利結束。此次戰鬥任務完成出色,受到偵察大隊和雲南前指的通報表彰。偵察三連榮立集體二等功,多人榮立戰功,烈士姚風雨被追認一等功臣,後又被成都軍區授予戰鬥英雄榮譽稱號,偵察三連被授予英雄偵察連稱號。
我帶三名戰友全殲越軍一個加強班十餘敵人。戰鬥結束後進行戰評,我們四人作戰勇敢,戰果顯著,全部受到表彰。報請上級批准,給我和郝汝成、李儲存三人,每人榮記三等功一次,薛鐵軍在火線入了黨。
2016年9月10日
(我在萊西月湖公園留影。2018年7月15日)
宋現檁,山東曹縣人,1983年12月入伍,原新疆軍區某摩步團三機連(團結友愛連)戰士,1984年11月任副班長,1985年3月任班長。1985年6月報名赴滇作戰。1985年9月帶三機連機槍班7人,編入蘭州軍區第八偵察大隊偵察三連,參加戰鬥多次,全班殲敵十餘人。戰場榮立三等功一次。1986年10月凱旋,歸建三機連,1988年1月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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