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年底，聯合國難民署（UNHCR）官網上線了一個名為《在全球流離失所危機的前線》的圖片展，回顧了去年全年的流離失所危機。在這些圖片中，難民在墨西哥的街頭露宿，逃離阿富汗的人在邊境排起了長隊，難民代表團的運動員在東京奧運會競技，乘坐充氣艇的難民在海中被救起……
“2021年不斷有新的危機爆發，我們的應對能力受到了考驗。”聯合國難民署稱，從阿富汗到衣索比亞，從孟加拉國到白俄羅斯邊境，2021年，全球共有135個國家遭遇了流離失所危機或緊急狀態。
2021年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關於難民地位的公約》簽訂70週年，這一年，應對全球流離失所危機的工作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聯合國難民署稱，氣候變化日益嚴重的影響，不斷爆發的地區衝突，揮之不去的新冠疫情以及日趨嚴格的庇護法律和邊境政策，導致2021年被迫流離失所的人數急劇上升。
當地時間2022年1月4日，緬甸難民在緬泰交界地帶接收泰國方面捐助的物資。圖/IC photo
聯合國難民署新聞與媒體主管馬修·索爾特馬什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回顧了他眼中的2021年。“最激動人心的事件是難民代表團站上奧運會的舞臺，最悲傷的時刻是得知27名難民在英吉利海峽遇難。”索爾特馬什說。
超過8400萬人被迫流離失所
新京報：2021年，全球總共有多少人被迫流離失所？這一規模與過去相比有何變化？
索爾特馬什：目前，我們還沒有2021年的全年資料統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全球被迫流離失所的人數仍在不斷上升。根據我們去年11月釋出的《年中趨勢報告（1月-6月）》，全球被迫流離失所的人數已經從2020年年底的8240萬，增加到2021年年中的超過8400萬。
被迫流離失所者包括國內流離失所者、難民（因戰爭、暴力、迫害等原因離開本國的人）、尋求庇護者等。截至2021年年中，全世界國內流離失所者約為5090萬人，這一資料較2020年顯著上升，在多個衝突活躍地區，人們被迫逃離家園；難民人數超過2080萬，比2020年年底增加約17萬，新增的難民主要來自五個國家:中非共和國、南蘇丹、敘利亞、阿富汗和奈及利亞。
新京報：2021年，造成全球流離失所危機的因素有哪些？其中，哪些是新的因素？
索爾特馬什：地區衝突、新冠疫情、貧困、糧食不安全和氣候變化等因素互相交錯，造成了全球流離失所危機。某種程度上，歷年來的流離失所狀況都有相似之處，暴力、迫害和侵犯人權等問題迫使人們離開家園。
在此基礎上，氣候變化加劇了許多地區現有的脆弱性，成為一個愈發重要的因素。另外，新冠疫情產生了破壞性的影響，資源較少的國家承受巨大壓力，我們還需要為難民、國內流離失所者等群體做更多工作。
“不斷有令人心碎的事發生”
新京報：2021年，很多國家和地區都出現了流離失所危機，比如阿富汗、衣索比亞、南蘇丹等。你對哪個國家或地區的危機最為擔心?
索爾特馬什：今年發生了多場流離失所危機。其中，情況最嚴峻的或許是阿富汗，衣索比亞的局勢同樣令人擔憂。與此同時，我們不應忽視世界其他地方的時間跨度更長的危機，特別是在中東和非洲，以及在緬甸、委內瑞拉等地，數以百萬計的人被迫逃離家園。
新京報：2021年發生了很多與難民相關的事件，比如英吉利海峽難民船悲劇、難民代表團參加東京奧運會等。對你來說，2021年最悲傷和最鼓舞人心的事件分別是什麼?
索爾特馬什：最激動的無疑是難民代表團出現在東京奧運會上。29名難民運動員表現出非凡的個人決心和毅力，這些振奮人心的年輕人克服了巨大的挑戰和挫折，代表全世界被迫流離失所者站上了奧林匹克的舞臺。另外，來自游泳、田徑、皮划艇和跆拳道專案的6名運動員，組成殘奧會難民代表團參加了東京殘奧會。
當地時間2021年7月23日，日本東京，第32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開幕式在日本東京新國立競技場舉行。圖為難民代表團入場。圖/IC photo
在難民領域工作意味著不斷有令人心碎的事發生。對我來說，最悲傷的時刻之一是2021年11月英吉利海峽27人死亡的悲劇。我曾在英國工作多年，倡導改善難民福利、權利和獲得庇護的機會等，這場悲劇讓每個人都看到，這些尋求庇護的人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新京報：2021年，在從事難民工作過程中，有沒有令你感動的人或事?
索爾特馬什：透過工作，我認識了瓦希德·阿里安，他是一名醫生，多年以前從阿富汗逃到英國。他以堅定的決心，在英國重建了自己的生活。現在，他建立了一個遠端醫療慈善機構，致力於讓衝突地區和資源匱乏國家的醫生可以使用智慧手機從外界獲得建議，英國、加拿大、美國和其他國家的志願專家加入了這項計劃。他的個人經歷、工作和他倡導的以同情心對待難民的態度，激勵了很多人。
氣候變化加劇地區資源爭奪
新京報：聯合國難民署是否有應對新挑戰的新方法?
索爾特馬什：2018年，國際社會就應對全球難民狀況的新方式達成一致。這項協議名為《全球難民契約》(Global Compact on Refugees)，旨在改善國際社會對新增和現有難民的應對措施，以確保難民和收容難民的地區都得到應有的支援。
此後，我們一直把《全球難民契約》視為應對全球難民狀況的新框架。2021年12月，在日內瓦舉行的一次會議上，各國政府和其他利益相關方在履行其根據《契約》作出的承諾方面取得了令人鼓舞的進展，找到了多種新的途徑來支援被迫流離失所者和收容難民的地區。當然，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為難民提供更多的庇護途徑和安置地點。
新京報：2022年，應對全球流離失所危機的最大挑戰是什麼?
索爾特馬什：2022年，我們面臨許多挑戰，包括持續的暴力、衝突和迫害，以及新冠疫情的影響等。
然而，我腦海中浮現的最大的挑戰是氣候變化。氣候變化與被迫流離失所之間存在著明顯的聯絡。聯合國難民署呼籲向受氣候變化影響最大的國家和地區提供更多援助，重點應放在基於當地的氣候變化適應專案上。
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統計資料，90%的難民和70%的國內流離失所者，來自最不具備氣候變化適應能力的脆弱國家。每年有數百萬人因各種極端氣候災難被迫背井離鄉。在阿富汗，乾旱加劇了戰爭的影響，導致了該國嚴重的糧食短缺問題，阿富汗有大約350萬國內流離失所者。在莫三比克，武裝衝突迫使73萬人逃離家園，與此同時，該國遭受了颶風襲擊。氣候變化相關的影響正在加劇這些地區的資源爭奪。被迫流離失所是氣候變化造成的最具破壞性的後果之一，它凸顯了我們世界的嚴重不平等。
新京報記者 陳奕凱
編輯 張磊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