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河（國際問題學者）
今年是德國的大選年，誰接默克爾的班是德國政壇的最大熱點。最近，年初時的熱門人選綠黨總理候選人安娜萊娜·貝爾伯克因個人誠信問題跌落塵埃，成為坊間熱議話題。
德國媒體5月上旬公佈的幾項權威民調顯示，貝爾伯克所在的綠黨的支援率飆升至24%—28%，成為德國主要政黨中支援率最高的政黨，當時默克爾的聯盟黨支援率只有24%左右。按照德國聯邦議院選舉規則，選民投票給支援的政黨，得票率最高的政黨優先組閣。若綠黨能繼續保持支援率，將成為聯邦議院最大黨，貝爾伯克將會接班默克爾。一句話，德國政壇會“變天”——改變二戰後聯盟黨和社民黨輪流坐莊主導組閣的格局。
然而，德國媒體近日釋出民調機構INSA輿情研究所和輿觀調查公司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綠黨的支援率下滑至18%，貝爾伯克的個人支援率更是狂瀉至13%。這意味著，貝爾伯克接班默克爾的美夢猶如曇花一現。
貝爾伯克的政治命運從天堂跌落的原因之一，是“美化簡歷”、寫書抄襲之類的個人誠信問題。貝爾伯克現年40歲，先後在漢堡大學、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就讀。她2005年加入綠黨開始政治生涯，先為歐洲議會綠黨議員做助理，後擔任綠黨歐洲事務發言人。2013年出任德國聯邦議院議員，2018年被選為綠黨聯合主席，今年4月被綠黨推舉為總理候選人。
有著如此光鮮的履歷與清新形象，又加上“天時”——自2018年下半年起，綠黨因減排、氣候變化等議題獲得越來越高的支援率，貝爾伯克成為德國政壇最為耀眼的新星。不過，近幾個月來，隨著選戰升溫，部分媒體曝出貝爾伯克的一些槽點，給人以“人設崩塌”的感覺。
一是“美化簡歷”。她自稱2000年至2004年在漢堡大學攻讀政治學，沒有說明取得何種學位。在輿論壓力下，她修改的簡歷不得不註明，她只獲得中期結業證，屬於“中途退學”。她確實是獲得過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法學碩士學位，而國際法博士學位卻沒有完成。不少德國民眾批評貝爾伯克“不誠實”，她不得不透過德新社向選民道歉。
二是所著新書受到抄襲指責。媒體發現，貝爾伯克的新書《現在，如何革新我們的國家》中，一些段落部分來自一份聯邦政治教育局的出版物，也有摘自其他政治學家、媒體報道和書籍的文章。這本書的出版社認為，貝爾伯克的新書並非嚴謹學術著作，對貝爾伯克的指責是一些團體的“誹謗”。
三是被曝光隱瞞2.5萬歐元的副業收入。此舉被一些媒體批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因為她曾多次批評其他政黨人士的副業收入不透明。
經歷這些風波後，綠黨和貝爾伯克的民調支援率大幅下跌。放眼世界，貝爾伯克的這些“槽點”在許多國家壓根就不是事。因為德國社會以講誠信為榮、視貪腐為恥，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對政治人物的道德審查更是嚴上加嚴，甚至帶有“政治潔癖”。
筆者印象中，有幾件事能說明德國人的“政治潔癖”有多深。
德國前總統伍爾夫的命運最讓人唏噓。2010年走進望景宮的“帥哥”伍爾夫曾是德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總統，當了不到兩年，就被指靠關係獲得優惠房貸並試圖干預媒體報道。伍爾夫黯然辭職，成為德國戰後任職最短的總統。不久，伍爾夫被第二任妻子趕出家門。伍爾夫曾與一名電影製片人關係不錯，一次伍爾夫在一家豪華賓館住了一晚，是該製片人買的單。後來，伍爾夫因這事被訴涉嫌受賄753.9歐元（賓館房費）接受審判，成為德國曆史上第一位坐到被告席的前總統。
與世界許多國家的腐敗官員相比，700多歐元頂多是某些腐敗官員的一頓飯錢，但伍爾夫付出的代價卻極高——丟官、妻離、官司加身、名譽毀盡。
另一個典型的例子是政治“超級新星”古滕貝格因博士論文抄襲而辭職一事。2011年3月，時年39歲的古滕貝格因為博士論文“未充分交代引用來源”，被迫放棄博士頭銜。當時，風度翩翩的古滕貝格在德國人氣極高，被視為默克爾的接班人，但媒體不依不饒，最後在壓力之下，古滕貝格不得不辭職，搭上的還有其政治生命。
古滕貝格事件在德國還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一些德國網民發起了檢查知名人士學術文章的熱潮。時任歐洲議會副議長、德國人西爾瓦娜·科赫-梅林就在這一過程中“中招”，被曝涉嫌論文剽竊，最後不得不黯然辭職。
從根源上來說，德國人的“政治潔癖”涉及對個人品性和誠信的認知問題。做官先做人。對政治家而言，德國人認為講誠信、不撒謊是個“硬槓槓”。就算不貪汙受賄，政客們一旦被抓住“撒謊”、不誠信的小辮子，政治生命走向黯淡是必然的。所以，此次貝爾伯克沒有辭職走人，已經算是命大。
供圖/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