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來看，有關博弈仍將繼續一段時間。
從“世界之巔”的珠峰大本營，到遠在非洲大陸的烏干達、肯亞，變異毒株B.1.617在印度掀起第二波新冠疫情“海嘯”後，令人擔心的蔓延正在發生。
這個世界，急需新冠疫苗。就在這個時候，美方突然一改反對態度，總統拜登表示將支援取消新冠疫苗的專利保護。
取消新冠疫苗專利保護，能解決全球疫苗困境嗎？
一些製藥企業表示反對。它們認為，豁免關聯疫苗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將削弱激勵企業在極短時間內生產疫苗應對疫情的機制，同時無法立即解決產能不足等問題。
反對聲同樣不小的還有盟友德國。有媒體指出，美國的這個“艱難的決定”令發達經濟體在疫苗專利問題上陷入分裂。除了德國，英國、瑞士等國的謹慎態度，或使世貿組織相關談判耗時數月。
世界急需疫苗
新冠疫情是全球共同面對的一場危機。“在所有人都安全之前，沒有一個人是安全的。”世界衛生組織曾這樣發出警告。
然而，當下全球疫苗的供應已經跟不上新冠病毒傳播的速度。
當地時間6日，疫情已經失控的印度新增確診病例數再創新高，達到41萬例。印度的富裕階層正在想盡辦法逃離這個國家。
與此同時，最早在印度發現的變異毒株B.1.617，也隨著人員的流動“攻破”印度邊境，散播到世界許多角落。多國疫情防控承受壓力。鄰近印度的尼泊爾，在7日9時之前的24小時內，新增確診病例超過8000例，連珠峰大本營裡也發現了17名感染新冠病毒的登山者。而在缺醫少藥的非洲，B.1.617也出現在了烏干達和肯亞。令人擔憂的是，當前非洲大陸新冠疫苗的接種量僅為全球接種量的1%。
這個世界，急需新冠疫苗。
“解禁”疫苗專利的支持者。來源：afp
然而，前期投入了巨大人力、財力和時間成本的疫苗製造企業擁有相關疫苗的專利權。在長達20年的專利期內，任何其他製藥企業仿製、生產廉價疫苗都將是違法的。從這個角度看，豁免關聯新冠疫苗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後，世界上任何製藥廠商都可以生產仿製疫苗，無須擔心被起訴侵犯智慧財產權，被認為有助於推動疫苗在全球普及。
印度和南非駐世界貿易組織的代表去年10月提議，希望世貿組織暫不執行《與貿易有關的智慧財產權協定》中特定條款，以便全球更多國家和地區能夠獲得新冠疫苗。
西方世界看法不一
面對由印度和南非發起、約60個國家組成的推動暫時取消疫苗智慧財產權保護的團體發出的呼聲，此前的美國政府，以及英國、歐盟出於各自考量都強烈反對。
但拜登政府的態度如今發生了180度轉彎。在美國貿易代表戴琦的宣告中，總統拜登為了讓發展中國家和其他一些國家的企業也能夠生產新冠疫苗，排除萬般阻力，“不顧製藥行業反對”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美國的疫苗相關各股股價應聲下跌，足以說明拜登的這個“艱難的決定”對研發生產新冠疫苗的製藥企業影響有多大。
這一回，德國也態度鮮明地站到了製藥企業的一邊。
“美方有關取消對新冠疫苗的專利保護的提議，將對整個疫苗生產產生重大影響。”當地時間6日，就美國總統拜登宣佈支援取消新冠疫苗專利保護的表態，德國聯邦政府發言人表達了反對意見。
儘管專利保護讓研發疫苗的製藥企業得以獲得壟斷地位，但從某種程度上也保護了藥企研發新藥和新疫苗的積極性。
“智慧財產權是生物技術的命脈。如果把它拿走，就不會有生物技術行業。”生物技術領域的投資人布拉德·隆卡爾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說。
人們在接種新冠疫苗。來源：bbc
德國政府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也認為需要保護智慧財產權，以確保這一行業的創新動力。馮德萊恩此前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明確表示自己的反對態度：“你需要私營部門的獨創性。”
作為歐盟最重要的經濟大國，以及同輝瑞合作開發新冠疫苗的德國生物技術公司等主要製藥企業的所在地，德國聯邦政府“潑冷水”還有別的考量。
“限制疫苗生產的因素是生產能力和對質量的高標準，而不是專利。”德國政府發言人說道。
這也是目前疫苗製造企業反對取消疫苗專利保護的理由。
根據英國廣播公司的說法，保護疫苗智慧財產權的專利描述了疫苗生產“藍圖”的基本框架，但並不包含精確的生產流程。然而，後者才是至關重要的部分。比如輝瑞和莫德納研發的mRNA疫苗的具體生產過程，包括生產疫苗原材料所需要的工藝等，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屬於商業機密。
在反對者看來，取消專利保護“就好像是在分發沒有標明成分和使用說明的食譜”，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甚至，取消疫苗專利保護可能反而是危險的。國際製藥企業聯合會主席托馬斯庫尼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採訪時表示，僅藉助資訊量有限的專利資訊生產疫苗，可能會影響疫苗的質量、安全性以及功效，甚至可能讓造假者有機可趁。
美國被指“譁眾取寵”
取消專利保護不見得能提高全球的新冠疫苗產量，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並不是。
此前歐盟方面就提出，短期內最佳的解決方案是改善供應鏈，推動疫苗富餘的國家增加出口。
在此背景下，美國“轉變心意”的原因就頗值得玩味了。英國廣播公司指出，就在拜登表態前，美國貿易代表戴琦同各大疫苗製造企業開了一個會，主題是提高疫苗產量。一些貿易專家認為，在會後放出取消專利保護的風聲有可能是白宮的談判策略，以迫使相關製藥企業同意與政府合作。此外，需要強調的事實是，拜登僅僅只是作為總統表示支援豁免新冠疫苗專利。支援歸支援，他並不能確定這項提案最終落地。即便是取消專利保護，這一規則的改變仍需要世貿組織各方一致同意，並且技術轉讓也需要時間和技術人員。
口惠而實不至，卻足以讓美國站上道德高地，裝扮成結束疫情鬥爭的“道德領導”。一名外交官指責美國是在“譁眾取寵”，英國《衛報》援引這名外交官的話指出，美國只是在提供取悅大眾的簡單解決方案。
在世界的許多地方，新冠疫苗依然十分緊缺。來源：dw
暫時取消新冠疫苗專利保護，只是解決全球疫苗困境的一個方面。眼下來看，有關博弈仍將繼續一段時間。
在緊迫的時間面前，有分析指出，與其將時間耗費在取消疫苗專利保護的繁瑣流程上，讓急切盼望疫苗的人們僅僅只是舔一舔“蛋糕上的糖霜”，美國等國家還不如以身作則釋放疫苗庫存、增加疫苗出口，這對當下的全球抗疫而言可能才是更“肉眼可見”的支援。而如何解決全球疫苗在生產、分配上的不平衡，則是難以迴避的根本問題。
出品 深海區工作室
撰稿 深海三文魚
編輯 深海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