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刨木頭”
◎於雲福
冬日來到,氣溫下降。一晃又到了城裡供暖氣,鄉下生爐子的時節。想著現在不管哪種供熱方式--水暖、汽暖、甚至燒煤取暖的安全衛生便捷,不由的對自己小時候生爐子前那段“刨木頭”的情景,更加地記憶尤深。
那時候,我們那裡很多中小學冬季取暖方式,都是在教室基本正中的位置,放一個生火的爐子,然後豎起爐筒,達到一定高度,90度角垂直拐彎通向教室南向的牆洞,伸出室外,空中那那段爐筒,再由鐵絲等從不同的方向固定住,最後用溼泥巴封住爐筒之間的縫隙。其中有諸多奧妙,穩定性好啊、散熱性強啊、不倒煙哪、不滴油啊,這些都是後續要求。這過程中最關鍵的前奏應該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積累很多燒爐取暖的木頭,由於那時我們那裡還沒看見煤,於是便有了每至生爐子前學校放假“刨木頭”的慣例。
想想現在很多學校,時常為社會綜合實踐活動的專案、場地而犯愁,我們那時可謂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活動專案更是豐富多彩。春天割草漚肥,夏天拾麥穗,秋天攬地瓜、花生,冬天刨木頭等等不一而足,每一項活動都裝扮著我們的童年。這其中冬天刨木頭,可以算是大活了。如果說春夏秋那點活讓我們興之所至歡呼雀躍的話,那麼冬天這個活會讓我們很有些難受的感覺--天冷、出力大、任務重、班級排隊,稍有不慎還會受傷。但那時我們似乎會忽略這些因素,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學校放假,老師一聲令下,我們還是都乖乖的去完成任務了。要知道不刨木頭或者刨得數量少,老師就會調你離爐子很遠,甚至罰到教室門外的--然而那時的我們和家長都是認為很正常的,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自己不貢獻,就該挨罰受凍,有什麼不合理的呢!想想現在工作中從不進斤斤計較,總想著把自己的工作多幹點,幹好點,也總能把工作幹好,與小時候的教育和家長的觀點是分不開的。
那一年,我五年級了,又到了刨木頭的時間,一個下午,每人60斤的任務,著實讓我心驚膽戰。所謂的“刨木頭”,實際上是去刨樹樁子,當時可供我們刨的木頭是很多的,已經砍伐了的松樹、柞樹、槐樹、柳樹等的樹樁子,沒了頭兒或者已死的各種樹幹等砍斷截開等。這個任務是由自己或者同學結伴去完成,當然不會有家長陪著的,爹媽對從小在地裡長大的我們,是很放心的,什麼安全啊、吃苦啊他們一般不在乎。於是滿肚子苦水無處訴說的我,拿著小钁頭,挎著大簍子,悶悶不樂的結伴上山了。不知不覺上山,我們幾個就在各自的山頭上刨著木頭。過了一段時間,我放下钁頭,到他們的地方轉了轉,看到他們面前剁起的一堆堆木頭,我一下子灰心了。當時自己個頭小,力氣小,再加上钁頭總是掉來掉去,自己吭哧了一大半天竟然就刨了那麼五塊六塊的。我真是無語了,真想問一問小夥伴:你們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可是看到他們掄起胳膊大汗淋漓的熱火朝天的勁兒,自己還是憋屈的放下了钁頭,一個人坐下生悶氣了—勁兒不如人,怨的著誰呢?好在上山的時候,習慣性的帶著作業(我的學習一直很用心的),那就東方不亮西方亮吧,爭取把作業做得漂漂亮亮的,一旦因為木頭數量不夠受罰,或許因為作業寫得好,老師一高興,就不會罰的那麼重了呢。就這樣想著,我悄悄的找了個向陽平整窩風的地方寫起了作業,也在自己的小得意中,把自己刨木頭的失落拋到了腦後。
“哎,彌勒佛(因我名字中的‘福’字,他們給我起的外號),你怎麼不刨了呢,刨不夠斤數老師又要批評你了,連帶著我們幾個也要挨訓受罰,真鬼頭,真懶。”大聲的責怪讓我嚇了一大跳,抬起頭看看同伴們基本上都已經刨滿了簍子,有的還打成了捆兒,完成了任務。我亮了亮手上的水泡,拿起掉來掉去的小钁說:“對不起了,我真沒故意偷懶兒,回頭我讓老爹想辦法補上,不會連累大家的。”老爹自我小時候告訴我,幹什麼活都要好好幹,不能鬼頭兒蛤蟆眼的,不能成為別人的累贅。今天雖然主觀上我沒偷懶,但客觀上確是給夥伴們帶來可能挨訓受罰的後果,我自然該自己想辦法彌補,哪怕這種做法投機取巧的。
“都說什麼呢,你們幾個瞎咋胡什麼?不就是力氣大點,刨的木頭多點。沒看到他長那麼點兒,那一手泡麼?沒有甩下我們走了就行,還嚷嚷麼意思。這樣吧,回頭我們幾個再使勁兒幹一會兒,把彌勒佛的木頭刨夠,晚上回去,讓他給我們幾個講作業。平時不會的時候不都是他幫忙講的麼,咱幾個還能翻臉不認人了,真是。”一番話聲音很平和,那幾個小夥伴嘿嘿笑著尷尬地低下了頭,我自己卻是心裡一熱,挺了挺胸,任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流。說話的是我們班大個兒,平時因為學習成績不大好,我常常不願理他,沒想到今天,他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沒有誇張,沒有呵斥,就這樣不容置疑的說著,給了我們幾個真的很靠譜的感覺。老人常說,平時說的好聽沒有用,你最難的時候,誰幫你,誰就是兄弟。是的,這話兒雖然樸實的掉渣兒,但實實在在就這麼個理。從那時起,我們幾個發小,聚在一起,也不管什麼輩分兒,都是好哥們兒,不論何方,無關職業。
最終,那次“刨木頭”,我們小組取得了第一名,我也超額完成了任務,甚至莫名其妙的成了勞動委員,哥幾個告訴老師,我領導的好;我們小組的作業也最好,得到了老師的表揚,那一年冬天,我們幾個離爐子很近。這個結果有大個兒哥因著質樸、登高一呼的大功勞,也有我們幾個一起取長補短、團結協作的小功勞,更有我們父輩鄰里相幫,守望相助的美德植根所在。以後的半年多時間裡,我們小組的學習、衛生、勞動等都做得很好。小學畢業後,我也如願的升上初中小重點班,然後是高中、大學、就業,一步一步走來,經歷過成敗得失,體味過人情冷暖,林林總總,我哭過笑過,但最後都能坦然面對。現在想來,兒時五年級“刨木頭”的那人那事,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留在記憶的深處,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對人對事,無論認可與否,始終能從另一類陽光中感受到溫暖,伴我一路前行,風雨無阻。
冬日裡來刨木頭,往事已矣,情難忘,意深遠。
【作者簡介】
於雲福,煙臺作協會員,煙臺散文學會會員,煙臺散文公眾號編委會副主編,魯東大學“校長國培”專案影子學校實習導師,北京匯賢雅國學兼職講師。在《中國教育報》《山東教育報》《煙臺晚報》《煙臺散文》等國家省市級報刊發表作品數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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